《宿敌为我重生49次》金色臭喵

4、族谱

　　师伐玉猛一震，从来波澜不惊的面上好似终于裂开了一条细缝。

　　他缓缓回头。

　　只见赵奏清垂着脑袋，似是羞得不敢看他。

　　众人面面相觑。

　　按灵教教规，灵使乃灵教神使，不入红尘，不沾人世。

　　别说娶妻生子，灵使终其一生的追求都应是无姻无缘，泯欲得“灵”。

　　而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准大祭司却与一名未出阁的女子扯上了关系，对他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休得胡言！”一直言笑宴宴的皇后瞬间变了脸色，厉声道：

　　“师大人乃下任祭司，岂容你小女子随意攀扯！”

　　“我没攀扯！我们在山茶树下相会！”赵奏清梗着脖子辩道。

　　“阿奏！你胡说什么！”宁氏赶忙喝道，“每日晨起昏定你都与为娘在一起，何时去过什么山茶树！”

　　赵奏清又羞又急，但就是拽着师伐玉的长袖不放手。

　　可怜那师伐玉身形微颤，面色如雪雾般苍白，盯着奏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瑟瑟开口道：

　　“伐玉自入灵箜塔，便早已献祭灵神，”他面无表情地从赵奏清手中拽出衣袖，“奉劝女公子还是莫要再胡言乱语，折损自己的闺名了。”

　　“你……”赵奏清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大人怎能如此对奏清！昨夜我们才约好要一起去…呜呜呜去赏梅……”赵奏清将脸埋进衣袖里呜咽起来。

　　宁氏一怔，昨夜……

　　她突然想起女儿去小亭前对她说的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她赶紧扑到女儿身上，大叫着痛哭道：“阿奏！我的阿奏啊！你这是又犯什么疯了！”

　　“娘娘，阿芙的命苦啊 ！”她将赵奏清揽在怀里，一齐双双跪向皇后，哭喊道：

　　“臣妇不敢欺瞒娘娘！昨夜，阿奏突然鬼哭狼嚎，整个人跟魔怔了一样，连我这个娘都不认得了！”

　　宁氏捶着心口，“她直疯闹到天明才清醒过来！本想等宴后就带她再看看大夫，没想到，这，就这会儿，这疯病又犯起来了！”

　　宁氏又赶紧转向师伐玉跪拜道：“天师大人您有大量，千万别和小女计较！她昨夜在府中闹了一夜，怎还可能去什么山茶树下！”

　　这下，不仅是众人，连皇后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宰相府那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居然疯了？

　　“娘！我没疯！昨夜我还见着翀哥哥了呢！”赵奏清赶紧又补了一句。

　　宁氏一把将她的头按下去，“皇后娘娘恕罪，阿芙求您，就看在阿芙临老才得了这么个女儿的份上，饶了阿奏的疯言疯语吧！”

　　说罢，母女俩一齐哭丧起来。

　　只是赵大小姐明显是对着师伐玉那个“无情郎”恸哭。

　　皇后直直地盯着赵奏清，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

　　“确实是疯言，昨晚陛下头疾发作，师大人陪到四更才回的灵箜塔，更别提还远在旻昌城勘察民情的太子了。”

　　“不过你也别急，本宫让太医去给阿奏瞧瞧。”说着，皇后向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谢皇后娘娘！”宁氏哭着跪谢， “阿芙不敢再让小女搅扰丢脸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阿芙带着病女先告退。”

　　皇后又盯了母女俩一阵儿，终是揉了揉眉心道：“赶紧去吧。”

　　宁氏又向师伐玉一阵告罪，拉着还"不舍得走"的赵奏清匆匆离开了灵霄阁。

　　师伐玉看着赵大小姐对自己依依不舍的样子，整个人如置身于乱风中般摇摇欲坠。

　　他薄唇微微发抖，抱拳对皇后说道：“今日无妄之灾，师某需速回灵箜塔向师傅澄述，容请臣先告退。”说罢，都不及皇后应允，便也转身匆匆下了霄山。

　　“这闹得本宫头都疼了，”皇后抚着额，唱戏的人都走了，还留她这看客作甚！于是疲累道：“本宫乏了，今日这宴就到这儿吧。”说罢，她便缓缓起了身。

　　*

　　赵奏清被母亲一路拽着疾行，直到上了相府马车，宁氏仍黑着一张脸。

　　“娘？”

　　奏清贴到宁氏身边，“您生气了？”

　　宁氏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现在全沣京都道我宁芙的女儿疯了！你说我生不生气！”

　　赵奏清瘪瘪嘴，“那不挺好的，这样女儿就不用入宫嫁给太子了！”

　　“不是不用入宫了，是根本不用嫁人了！”宁氏越说越气，戳着赵奏清的脑门恨恨道：

　　“你胆子也太大了！我和你爹真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

　　“哎呀娘你别气！小心气坏身子！”奏清连忙去抚母亲的后背。

　　宁氏愤而转过脸去，愁绪紧锁在眉头，久久未再展开。

　　宰相赵暨的府邸位于沣京城东南。

　　说是府邸，其实是赵家世代相传的祖宅，占地逾百亩。

　　前半边是宰相一家的起居之地，后半边是矗立百年的赵氏祠堂。

　　马车刚在赵府门前停稳，宁氏便头也不回地冲下了车。

　　赵奏清委屈地跟在后面，没走两步就被柳管家喊住：

　　“小姐，小姐！”

　　柳管家是赵氏的家生奴，服侍了两代赵氏家主，如今年事已高。

　　“…有件大事，奴必须…向老爷禀报！但是…呼呼…”

　　“柳叔，您慢来。”赵奏清止了步子耐心等他顺气。

　　“是禅草…她是您的身边人，奴还得跟小姐先…告知一声。”柳管家着急道，“禅草这丫头！她…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竟敢……”

　　“老爷回来了！”突然门房一声大吼，打断了正要控诉的柳管家。

　　赵奏清一回头，远远看见父亲一身风尘仆仆地走进门来，便对柳管家温声道：

　　“柳叔，您去将禅草带来，一起在中堂外候着，我自会向父亲解释。”说完便疾步去迎父亲，临了还不忘嘱咐一句：“千万别为难禅草！”

　　柳管家赶紧应道：“哎哎！那是您身边人，奴只是将她关在她自个儿房里了，这就去带她来。”

　　赵奏清点了点头，迎面赶上父亲脆脆叫了一声：

　　“爹！”

　　只见赵暨眉头紧锁，表情严峻道：“进屋再说。”

　　赵奏清没再吭声，跟着父亲一走进中堂，便看见母亲宁氏正弓着背坐在一张红花梨木椅上。

　　“怎闹出这等事！”赵暨刚一踏入堂门，便向宁氏劈头盖脸道。

　　“父亲，您别怪母亲，都是女儿自作主张。”赵奏清赶忙上前解释。

　　但赵暨根本没理她，仍对着宁氏痛心道：“就算再不想入宫，也不能用这种自毁名节的法子！”

　　“愚蠢至极！以后阿奏还怎么嫁人！”赵暨气得直甩袖子。

　　宁氏瞬间泪如雨下，哭着道：

　　“还不是怨你！非要跟天争！斗来斗去，这可好！斗的居然是自己的女婿！”

　　她抚着胸口，“阿奏的命定情缘就是帝翀啊呜呜！”

　　赵暨瞬间被浇了一桶冷水，面如死灰，“如今这局势，阿奏怎么能入东宫…就算天定…那也万不能此时嫁与太子！”

　　赵奏清看着爹娘的反应，显然这两人早就料到今日这场“鸿门宴”。

　　但不管是上一世还是此时，他们从来都没想过要知会她一声。

　　即使她本就身处这旋涡之中。

　　但在爹娘眼中，她好似永远是一只需要躲在他们羽翼下的雏鸟，天真烂漫地等待哺育就好。

　　所以上一世，她这只雏鸟还没展翅便掉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柳管家！”赵奏清突然朗声叫到。

　　赵暨和宁氏茫然抬头，不知女儿这时叫管家来作甚。

　　柳管家马上就带着禅草进了中堂。只见禅草的双手被缚在背后，两眼红得像只小兔子。

　　“小姐！禅草…是禅草太没用了！”禅草一看见奏清便委屈哭道。

　　赵奏清赶紧走上前为她解开缚着的双手，一旁的柳管家焦急道：“使不得！使不得！”

　　“老爷！“柳管家对着赵暨控诉：”禅草胆大包天！居然敢进祠堂偷赵氏族谱！”

　　“啊？”赵暨一惊。

　　宁氏惊呼：“禅草！你疯了！”

　　赵氏族谱记录着百年以来赵氏子弟的生平与命格，故极其慎重地供奉封锁在祠堂内，仅宗族族长才可触碰。

　　禅草这个低微婢女竟敢偷盗主家族谱，乃罪大恶极，足以被乱棍杖毙。

　　禅草却咬着唇，只是默默流泪，一句话也不说。

　　“是我让她去的！与禅草无关！”赵奏清为禅草擦去泪痕，温柔说道：

　　“小草儿对不住，你受委屈了！一会儿让厨房给你做一阳糕吃！”

　　“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在，禅草再委屈也不敢哭出声。

　　“阿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暨气急，不禁对着宝贝女儿也吼了一声。

　　“柳叔，禅草都是照我吩咐做的，她没错。你们先下去，守着中堂别让任何人靠近。”奏清淡定吩咐道。

　　柳管家看了眼老爷，便领着禅草先退了出去。

　　“爹，娘，女儿跟你们一样，自皇后指名要我赴宴时，便料到这一阳宴并不简单。”

　　她看着禅草和柳管家离去的背影，幽幽道：

　　“太子选妃的传闻已久，怕是这一阳宴就是要相看太子妃。女儿不想进宫，更不想让宫里的灵使相命格、点姻缘。但也不知爹娘有什么打算，所以便自作主张让禅草去偷了族谱。”

　　像赵奏清这样的世家贵女，其命格乃是极私密之事，一般除了生身父母知晓，就只有记录在祠堂中的族谱可以查到。

　　“我原本打算报个假命格。” 赵奏清轻飘飘地说道：

　　“如果真将我点成太子妃，我就说记错了。反正那命格那么复杂，我一紧张就写错了。一个小女儿家，又能把我怎样。但如果……”

　　“如果没将我点成太子妃，那我就回来把族谱改了，索性就一直用这个命格，再不提自己的纯阳之身。”

　　宁氏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惊呼出声：“我看你真得了疯病了！这族谱岂能随意更改！这灵使点算姻缘，又怎敢胡说八道！那可是师大天师！”

　　说着，宁氏竟颤颤跌跪下去，嘴里碎碎念道：“灵神大人息怒！小女阿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娘！”赵奏清冲过去一把拉起母亲， “哪里来的姻缘点算、命中注定！女儿明明写的是禅草的命格！”

　　“如果按师伐玉所算，那与帝翀命定三世情缘的人也应该是禅草！”赵奏清恨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