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后的第九年》逸竖嘉

9、第 9 章

　　程愫小时候住在乡下外婆家的时候，夏天会和小伙伴去池塘里玩水。

　　那时候下场暴雨，池塘里的水位便上来了，小伙伴们比赛游泳、抓鱼，玩得不亦乐乎。

　　后来上了小学，程愫跟着爸妈走了，有一次回外婆家时，听说那个池塘淹死了人。

　　从此，程翯夫妇便说什么也不让程愫玩水了。

　　程愫站在泳池边，跟着教练一起做泳前热身动作，蒋慕妍坐在一边的跳水台上等她，喝着冰镇橘子汽水。

　　她感慨学校泳池的干净，四周还有救生员坐在高高的架子上，漂亮的朋友、豪华的环境，这一切都是过去的她想象不到的。

　　热身完了，蒋慕妍把橘子汽水另一根吸管插进去递给她：“喝点？”

　　程愫不想让朋友扫兴，轻轻抿了一口，甜味在味蕾爆开，她尽量控制好脸部的肌肉，不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蒋慕妍看着她乖乖软软的样子，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脸，“好乖。”

　　俩人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地各游各的，几圈下来之后，蒋慕妍就闲不住了，趁程愫休息的时候，故意把水泼向程愫。

　　程愫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她无奈地笑，没有动作，好脾气地任由蒋慕妍泼水。

　　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挑逗得太过分了，程愫趁她低头，轻轻掬起一捧，浇了她个正着。蒋慕妍没防备，水眯到了眼睛。

　　程愫有些慌乱，准备道歉，却被一捧水泼得别过头去。

　　蒋慕妍哈哈大笑，程愫开始了反击，两人就这样笑闹成一团，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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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游泳馆泡了一下午，到了饭点，玩累了的两人从泳池里出来。

　　程愫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蒋慕妍正拿着手机打电话：“……“迷醉”是吧，几个人，都有谁啊？”

　　“……嗯嗯，行，我这边带个人过去，我要吃三文鱼寿司，别忘了给我点一份，不对，点两份。”

　　“谢谢二哥~”

　　挂了电话，蒋慕妍笑道：“一会儿咱们去市中心玩，我哥请客。”

　　程愫动了动嘴唇，看着蒋慕妍的笑脸，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格子衫，搭配牛仔裤和洗的有点发白的板鞋，程愫换好衣服，有些不安地捏了捏钱包。

　　钱肯定是没带够，虽然蒋慕妍说是她哥请客，但关系又不熟，怎么好意思真让人家请客？

　　一会儿她要用蒋慕妍手机给程羽打个电话，程愫有点纠结，当着朋友的面，怎么跟程羽开这个口。

　　蒋慕妍换了一身吊带连衣裙，正对着镜子贴假睫毛，看程愫走过来，“换好啦？对了，我那还有一条裙子，你要不要试试。”

　　“是我来的时候穿的裙子，你别嫌弃啊。”

　　蒋慕妍说着，从包里拿出那条紫色的裙子递给程愫，荷叶边设计，布料摸上去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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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托了半晌，耐不住蒋慕妍的盛情，最后程愫还是换上那条裙子，有些扭捏地从帘子背后走出来。

　　蒋慕妍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她随身带着化妆包，好说歹说，总算把程愫摁在凳子上，给她也画了个淡妆。

　　“好看。”

　　好看就完事了。

　　蒋慕妍把她拉到镜子前，细细点评：“你皮肤好，都不用上粉底，用个气垫妆感就出来了。”

　　“这个粉色口红我很多朋友也买过，你是第一个hold住它的。”

　　蒋慕妍动手撩了撩她的头发：“可惜没有卷发棒，不然你头发稍微弄一下，简直完美。”

　　她捧住脸，感慨道：“愫愫啊，你真的好适合去当明星，娱乐圈就缺你这种天然感的美女。”

　　程愫脸红，哪有那么夸张，真的太夸张了。

　　她看着镜子里有点陌生的自己，心底却“啪”地绽开了一朵小花。

　　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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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羽接到电话时，很意外，店里只有座机，她还以为是客人的订餐电话。

　　不过她听说程愫要跟朋友出去玩，很是高兴，正好程愫说要先带朋友来店里一趟，程羽问她们想吃点什么，她提前准备。

　　程愫准备问蒋慕妍，对方却已经把电话拿过来，笑着道：“阿姨，您不用费心，晚上我带愫愫跟朋友们一起吃…对，在外面吃饭，放心吧…太晚的话我送她回家……没事没事，不麻烦啦。”

　　蒋慕妍合上手机盖，轻松道：“搞定。”

　　她笑容明艳，程愫抿唇微笑，看着好友的笑脸，程愫突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

　　蒋慕妍人长的漂亮，说话办事都那么大方周到，程愫一直在受她照顾。

　　可程愫越是和蒋慕妍接触，越是觉得自己需要成长的地方太多了，朋友对她这么好，可程愫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回报。

　　到了程羽开的小吃店，店门口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程羽给蒋慕妍打了冰淇淋，蒋慕妍礼貌地道了句“谢谢”，问程愫：“你怎么不吃呀？唔，这个香草味的好好吃，你尝一口。”

　　程愫没办法在此情此景下解释她不喜欢吃甜的，只好抿了一小口，程羽在一旁看着，表情已经不能用意外来形容了。

　　曾经要想让程愫吃口甜的，困难程度不亚于给店里养的猫咪打针。

　　她们逗留了没多久，出门之前，程羽把程愫拉到一边，塞给她两张钞票。

　　程愫心里一动，只拿了一张，另一张要塞回去，被程羽攥住手拒绝了。

　　程羽悄悄附在她耳边道：“今天很漂亮，阿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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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醉”是一家听起来像酒吧的KTV，说KTV也不准确，这里什么都有，甚至还配备了台球厅，装潢豪奢。

　　一进包间，所有目光都投向她俩，在男生的起哄声中，蒋慕妍看到了齐远皓，就是白天在游泳馆门口等她的那个男生。

　　蒋慕妍气不过大喊：“蒋廷琛，你这个叛徒！”

　　男生们笑道：“别喊了，你哥不在这。”

　　有人眼尖地瞥见跟在蒋慕妍身后的程愫：“妍姐消消气，诶，这位美女有点眼生啊，也是你们学校的？”

　　蒋慕妍无视了齐远皓一直追随她的目光，把程愫拉到身边，挑了挑下巴：“这我姐们儿，不许欺负她，不许吓着她！”

　　程愫有些不自然地接受这么多人的打量，突然她目光扫到一个角落，顿住。

　　包间里通风系统运作个不停，烟味还是很重。

　　冷白的指间有猩红的火光浮现，他神色如覆了霜雪那样淡漠，一声不吭地吸着烟，白雾缓缓从他薄唇间散出来，再升腾到空中。

　　触及到她的目光，温彦白没有打招呼，就没什么情绪地，隔着雾气看她。

　　那一刻，程愫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他身上的“离群感”

　　很快她被蒋慕妍安排着坐到女生那边，蒋慕妍去点歌了，各种欢笑杂乱声中，他被昏暗光线勾勒出来的侧脸线条鲜明流畅。

　　他嘴唇一抿一松，灰色的雾弯弯绕绕地不成形状，让程愫想到寺庙里佛前供的香炉，菩萨慈悲地低眉垂目，烛火跳燃，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扭曲。

　　这一刻，程愫有种荒唐的联想，在温彦白世界里，这震天响的音乐声、男女笑闹，是不是就如同一种单调的诵经声？

　　抽完手里那根，温彦白没再继续下去了，有女生凑过去和他说话，他不咸不淡地应付着，更多是敷衍的单音节。

　　蒋慕妍一曲完毕，跟几个女生聊了一会，然后挪到程愫身边，“去点歌呀，我还挺想听你唱歌的。”

　　程愫欲要开口，却被这浓郁的味道呛到，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两声。

　　蒋慕妍见状，嫌弃地摆摆手，驱散空中的烟味，对还在吞云吐雾的两个男生道：“要抽外面抽去，真是的，毛病！”

　　她在这群人中明显地位挺高，大小姐一发话，几个男生也掐了火，打开了窗户，嘻嘻哈哈地给蒋慕妍赔罪。

　　程愫被蒋慕妍强拉着起来，站在点歌台前，手足无措。

　　温彦白正好坐在离点歌台最近的位置，环抱着双臂，懒散地倚在沙发上。

　　他们目光不可避免地相碰，程愫低下头，装作在选歌的样子。

　　她脑子有点混乱，看到了一首完整会唱的，下意识点了那首歌。

　　男调很低，不过她唱的声音很小，正好压着嗓子唱。

　　唱到高潮部分的时候，她嗓子有些没打开，好在这首歌旋律就是压抑悲伤的，有几个音听起来像哽咽，倒也不那么违和。

　　歌词讲了一个关于丁香花的故事，有死亡的暗示。

　　这样的歌曲和当下氛围明显不太符合，不过冲着蒋慕妍的面子，包间里还是有人捧场。很快程愫放下了话筒，下一首歌又变成欢快的风格。

　　蒋慕妍攥着程愫的手，非常给面子道：“愫愫，你唱得好动人哦，我听着都快哭啦！”

　　程愫笑笑，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首歌选的不好，不合时宜。

　　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了自己，她后知后觉地脸热，用手冰了冰脸蛋。

　　她只是下意识往温彦白的方向瞟了一眼。

　　真不巧，他也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