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后的第九年》逸竖嘉

10、第 10 章

　　唱了会儿歌，几个人开始在一边玩起了飞行棋，没什么筹码，输得多的人要请客吃饭。

　　蒋慕妍被几个女生架着按到了齐远皓对面，她一开始有些不满，最后耐不住众人起哄，开始跟齐远皓对局。

　　程愫笑着摇摇头，刚来的时候有点紧张，她喝了不少冰水，于是起身去卫生间。

　　程愫有个弱点，那就是一向没什么方向感，KTV比敏德教学楼还要绕，程愫走走停停，借着方向牌的帮助，终于找到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左右看了看走廊，丝毫没意识到，她选了个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后她就迷路了。

　　又经过一个相似的拐角，程愫叹了口气，小心翼翼躲着来往的行人，拒绝了一个杀马特造型男的搭讪，找到了墙壁上贴的小地图。

　　旁边有个安全通道，程愫正仔细浏览小地图，余光瞥到那个杀马特男不死心地追上来，有些慌张，顺势就拉开安全通道厚重的门，躲了进去。

　　一片黑暗。

　　又是很重的烟味。

　　眼前亮度突然下降得厉害，程愫不适应，有些无措地摸着身边的墙壁，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语。

　　只是她还没听清是什么，下一刻，就传来一声闷重的砸墙声。

　　然后似乎是手机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程愫吓了一跳，以为有人喝多了在这里打架，刚想拉开门跑出去，就听见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愣住了。

　　借着外面霓虹灯牌的微弱光线，程愫看到男生蜷缩在墙角，一只手捂住肚子。

　　她不敢过去，又有点担心，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只无措地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男生终于抬眼，一半面容覆在光影背面，衬得他整个人很阴翳。

　　他目光冷得毫无温度，道了句：“出去。”

　　程愫脚步动了动，轻轻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门。

　　她倚在墙上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向电梯口跑去。

　　…

　　程愫拎着创可贴和碘伏上楼时，突然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血，他流血了。

　　程愫脸色有些苍白，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向服务生问着三楼安全通道的路，在服务生带领下，她又找到那里，推开了门。

　　窗户大开着，烟味还没散去，空无一人。

　　-

　　回到包厢，仍是一片热闹，蒋慕妍赢了很多，虚拟钞票在桌边积了一大堆。程愫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温彦白的人影。

　　蒋慕妍正赢在兴头上，程愫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过去打扰，倒是看见沙发上百无聊赖听歌的男生，手里拿着罐可乐。

　　阿妍的哥哥，好像是叫，蒋廷琛？

　　程愫走过去，酝酿了半天措辞，道：“学长。”

　　男生眼皮一掀，狭长的眼角带着几分不好接近的锐利，他摘下一只耳机，“有事？”

　　程愫：“温同学…温彦白同学，他去哪里了呀？”

　　蒋廷琛漆黑的瞳仁无声打量了她半晌，看见她手中提的东西，了然地挑眉。

　　他指了指手中的诺基亚，“我帮你问问？”

　　程愫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思索半晌，“学长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吗？”

　　蒋廷琛：“抱歉啊，我不帮别人转交东西，有什么想说的想送的，麻烦找他本人，当面。”说完他又带上了耳机。

　　程愫没办法，她慢慢坐下来，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刚刚的情形。

　　也许是砸墙的手太用力，不对，石灰墙话，再用力都不可能砸成那样。

　　可他的手，却流了那么多血。

　　程愫心中有个恐怖的猜想逐渐成形，她咬住下唇，咬到发白。

　　血，昏暗环境下晕开的血。

　　她觉得手脚一片冰冷，连牙齿关节都在发颤。

　　…

　　蒋慕妍拍了拍她的后背：“…愫愫，愫愫！”

　　程愫猛然回神，蒋慕妍扶着她的肩膀，仔细端倪着：“你怎么啦？没事吧。”

　　“没事。”她勉强笑道。

　　蒋慕妍疑惑：“真的吗？你刚刚脸色很不好。”

　　程愫道：“哪有。”

　　大家又玩了一会儿，准备去蒋廷琛订好的餐厅去吃饭，程愫站起来，一直走到包间外，等人群远去，才叫住蒋慕妍。

　　“阿妍，我…我先不去了，那个…”

　　蒋慕妍有些担忧地试了试她的额头：“怎么啦，真的没事吧？你可不许骗我！”

　　程愫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很扫兴，“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蒋慕妍替她挽了挽碎发：“你慢慢跟我说，到底怎么啦，是那群人让你感觉不舒服吗？还是遇见谁欺负你了？”

　　女孩子温热掌心覆上来的时候，程愫露出一丝脆弱的怜意，转瞬即逝。

　　“没有，我可能冰水喝多了，肚子有点疼。”

　　蒋慕妍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有些惋惜道：“好吧。”

　　她递给程愫一个精致的袋子：“三文鱼寿司，你拿回去吃。”

　　蒋慕妍止住她下意识的推拒：“乖啦，听话。”

　　程愫懵懵地任她揉了两把头发，蒋慕妍又捏了捏她的脸：“周一见！”

　　-

　　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所幸她所在位置离地铁站不远，到家后，程羽刚把店打烊，正踩着脚手架擦门口的小灯。

　　程愫放下手中拎的袋子，连忙过去帮她把脚手架扶稳。

　　程羽笑道：“回来啦，阿愫。”

　　离她平时睡觉的时间还有一会儿，程愫帮程羽收起店，洗着白天堆积的各种餐具，然后放进消毒柜。

　　程羽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抿了下嘴，最终没说什么。

　　……

　　周一到校，果不其然，后排靠窗的那个位子又是空着的。

　　趁着午休班里没人的时候，程愫把买的创可贴碘酒塞进他的抽屉。

　　其实她没必要多管闲事，他也不会用的。

　　程愫只是觉得，那些伤很碍眼，他救过她一次，程愫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次被忽略掉的善意。

　　程愫脑海还会浮现那晚的情形，昏暗的环境，流血的手。

　　发生了什么呢，和她无关。

　　但是，他很疼吧。

　　-

　　十月底的时候，敏德开启了选修课，开辟了几个活动室，采用“走班制”形式。

　　学生这边的流程是，提交选课意向申请表，交给对应社团负责人或者老师，名额有限，满员后就不收表了。因此，好课要抢。

　　食堂里，程愫打完餐，在蒋慕妍身边坐下，女生有些不满地吸着养乐多：“高三没有我还能理解，凭什么高二没有嘛，真是的，垃圾校方！”

　　程愫听着她“大逆不道”的话，安静地笑笑。蒋慕妍高一时也参加过这种选修课活动，给她推荐了一大堆抢手的课。程愫认真地比对了这几个选择，最终选出一个她最想去的，还有两个备选方案。

　　只是，等她填好报名表的时候，都满员了。

　　“唉——我好想和你一块上手工课，真的很有意思，我一不爱做手工的都觉得好玩。”蒋慕妍长叹一声，支着手肘侧看程愫，欣赏她安静吃饭的样子。

　　程愫：“没事的，回头我们一起做手工呀，我教你用发光的纸折星星。”

　　当时高中校园里很流行折许愿星、千纸鹤，程愫原本是做题空隙时随便上手折了一下，却意外地很成功，她手指纤长又灵活，折起来速度很快，因此这也算是她一项爱好了，用来发泄压力。

　　蒋慕妍很是开心，吃完饭要分别时，她抱着程愫的手臂，依依不舍：“记得你的承诺，不要做言而无信的渣女哦！”

　　程愫点点头，想说“放心吧”，脸就被捏了捏。

　　蒋慕妍开朗道：“bye啦。”

　　程愫有些哭笑不得捂着脸，真是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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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程愫选了“冷门电影赏析”这门课，实在是没得选了。

　　电影赏析课选的人很多，但是加了个“冷门”，就没什么人选了，程愫严重怀疑，这门课就是为他们这些啥都没选上的人专门设立的。

　　不过对她来说，还好，反正她打算上课写作业，程愫带着作业本走进选修课教室，看着眼前的阵仗，又退出教室特意看了一眼班号，确认自己没走错教室后，她才进去。

　　这么多人，真的“冷门”吗？

　　很快她就知道了为什么，以靠窗某个位置为中心，周围坐满了女生。

　　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程愫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觉得他好像困极了，也许是不想说话，懒得应付那么多人。

　　程愫能理解他了，如果她周围天天那么多人，她也烦。

　　好在教室另一边还有位置，她刚坐下，旁边就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嗨”。

　　许搏扬了扬手里提的书包，“可以坐吗？”

　　当然可以。

　　因为已经没座位了。

　　-

　　上这门选修课的老师是个实习老师，走进教室时也被吓了一跳，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比对着名单，确认自己没拿错后，开始点名。

　　大家嘻嘻哈哈都笑起来。

　　程愫摊开作业，电影开始放了，许博突然递给她一张纸条。

　　“你也在写作业？”

　　程愫这才看到他桌上同样摆着试卷，在他的字旁边打了个对勾。

　　许博又写道：你为什么选这门课？

　　程愫：选不上其他的^_^

　　许博：我也是，haha

　　他突然开口，压低声音道：“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

　　程愫点点头，然后提笔在纸条上写：下课吧。

　　上课不要说话，大家都在看电影。

　　程愫很快进入状态，做到一道物理题，她开始思考起来，无意识地转起笔。

　　不知道怎么，也许是下意识想求助，她目光流转向靠窗那个座位。

　　温彦白没再睡觉了，他身体歪靠在墙壁上看电影，电影画面不断闪动，发出来的冷光照在他脸上。

　　程愫开始有点走神，那晚她在昏暗光线下同样窥见了那样好看的侧脸。

　　明明都没什么表情，却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情绪，他带上了一层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