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见青山》曹贵人

6、蜡泪

　　我们早应该想到的，狼是群居动物。
　　我们到了狼的洞穴后方发现，尤雪青的尸体已经只剩一副骨头了，甚至可能连一副骨头都不全。

　　我们躲在雪窝子里，我摸了摸尤雪青的头，叫她小声点哭，别把狼引来了。尤雪青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脸旁，我摸到了她冰凉的脸颊，很滑，还有一滴温热的眼泪。

　　我粗略数了一下，这里大约有十几匹狼，它们刚刚吃完人肉，不太好直接硬上，我打算等到他们转移阵地再拿回雪青的尸骨。

　　尤雪青好像把我的手当成了擦眼泪的手绢，左脸蹭完蹭右脸，右脸蹭完蹭左脸。我满手都是她的眼泪。

　　为了不让我的手结冰，我把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口。

　　尤雪青突然不哭了，她一把环住我的腰，在我怀里蹭来蹭去。我提起尤雪青的领子，本来想叫她别往我怀里蹭，鼻涕眼泪全糊上来，怪脏的。但尤雪青的眼眶很红，我就放过她了。

　　之前我问过她一些家里的情况，她的脑子不太好使，回答问题颠三倒四的。但是我能感受到，她爹可能很爱她生母，或者很恨她生母，所以把恩怨全都加施在尤雪青身上。

　　尤雪青糟糕的性格基本上是她父亲养成的，换一个词来说，或许叫驯服。

　　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里，不论父母爱不爱孩子，为了利益，女子到了十四十五岁就要谈婚论嫁了。但尤雪青的父亲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把她软禁起来，我猜测她的父亲不想让她嫁出去，只想让尤雪青成为自己一个人的物件。

　　想到这里，我的后脊起了一层冷汗。

　　我问尤雪青，“你的家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你想要把尸骨带回开封？”

　　尤雪青说，“因为我娘有一个碑，所以我也要有一个碑。”

　　“可是除了你爹，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人会给你上坟。”

　　尤雪青的发带在雪原里红得扎眼，她说，“煜哥哥，你也会忘了我吗？”

　　“我不知道。”

　　她好像天都塌了，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我按到在雪地里。她的声音以前不大一样，“煜哥哥，你不能忘了我！”

　　她的模样少见的癫狂。我的箭篓滚到一边，撒了满地的箭羽。我敢肯定狼群已经走了，因为如果狼群还在，绝对会被尤雪青的嘶吼引过来。

　　尤雪青咬住下唇，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我的脸上。她浑身上下都那么冷，眼泪是却是烫的，她躺在我怀里，听着我的心跳，“求你了，煜哥哥。”

　　尤雪青在我怀里啜泣，“煜哥哥，我会一直听你话的，你不要不喜欢我，好吗？”

　　今天的风雪太冷了，尤雪青的眼泪好烫，我看着她的脸，心头抽动了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