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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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行道树的缝隙，在街边的红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艺人在裁缝店、钟表店和工艺品行店面的柜台后忙碌，锈蚀的铁皮招牌用绳子绑在门口。叮叮当当的声音充斥着耳朵，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艾因的一只脚踩在光斑上，而后抬起。
她很快就要结婚了，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下下个月。继那个几乎完美的夜晚后，一切都很顺利，甚至使她产生了某种虚幻的不真实感。不过，艾因知道这大部分其实都是帝斯的功劳。
没有物质上的阻力，也不存在人际关系上的障碍，这件事是容易的。艾因想，财富和权力能使人活在一个容易得多的世界里……
更别说帝斯还那么会说话。
艾因瘪了瘪嘴，她的父母在几次交流之后就格外喜欢这个举止有礼，谈吐风趣的“年轻人”。对于帝斯向她殷勤示好的举动每次都予以调侃，而她自己则尴尬得不行。
哪怕他的身份给他带来了太多便利，她仍然觉得帝斯确实很厉害，而且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藏不露？仔细思考后，艾因发现吸血鬼公爵曾在寥寥数语中提过的议会和长老会，甚至包括莫德里赫家族乃至他那从未出现过的父亲，都没有体现一点压力，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至少，他绝对不只是表面看上去那种温和的样子。艾因也能从某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感受到那种被小心收敛起来的强势…但帝斯并没有回避这一点，很多时候甚至是坦然承认，这让她放心多了。
她也该放下温斯顿的案件了。
艾因自责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没有人会一直怀疑自己的伴侣！她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赶紧忘记这件事吧，那都快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帝斯为她戴上戒指时，温情地亲吻她的手背，蓝眼睛里满溢的爱意简直要融化开来。
怎么能够忍心…怀疑那双眼睛的主人。
艾因尝试着对自己强调，然后悲哀地发现——她又一次失败了。
……
她来到了目的地：一家画廊。
最近发生的案件当中，作案的吸血鬼利用留在一副画作上的魔法对它的收藏者造成了影响，这近乎一种催眠效应，导致了收藏者的梦游，使得他们可以来到固定的地方被吸血。收藏者往往会在第二天感到精疲力尽，温斯顿还流传起了“受诅咒画作”的传说。
经讨论过后，猎人们打算分头行动，利用魔力探测器回收这些“受诅咒的画”，同时在夜里跟踪受害者。
画廊老板是个戴帽子、体态偏胖的中年男人，帽檐挡住了眼睛。艾因因而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从语气中感受到他的无奈和恐惧。
她能理解他，毕竟这不仅关乎他的生意，还关乎他的安全。
简单交代了几句，男人就摆摆手转身离开。留下艾因一个人，手里握着魔力探测器，对准每幅画逐一观察指针的摆动。
画廊内部很安静，空气散发着一股发霉和灰尘的气味。木质地板还算干净，但仍然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漆成白色的墙上挂着陈列的画作。
时间过去了半小时。
艾因慢慢在艺术品中穿行着，空旷的走廊和墙体之间，只有自己脚步的回声。
探测器的范围不大，她不停重复将探测器靠近每一幅画的动作，注意力渐渐被作品本身吸引。
一扇阴郁的小红门，藏在黑暗长廊的尽头。
红色是一种警告。
作者将气氛画得很压抑，像是克制的心跳。这是一种特殊的视觉引导，艾因感觉自己仿佛并不是身在大厅，而是就在这条走廊之中，远处是这扇油漆泼洒的红色铁门。
门的背后是什么？
在产生这个想法的一瞬间，艾因的背后凭空感受到了某种慢慢爬上脖颈的寒意。她的视线像是被磁铁牢牢地吸引住那样，着魔般地钉着远处的红门。
——那扇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咚、咚、咚
心跳声。
幻视非常清晰，但这是画！
艾因感觉到了不对劲，意识到自己受了影响，强迫集中注意力，想要移开视线。但可怕的引力对抗着她的意志，红色铁门越开越大，背后黢黑的影子缓慢地伸出介于爪子和手指之间的东西，扒在门框上。
就在这时，灼烧感像是触电一样唤醒了她。
艾因条件反射地将头低下，看向胸口：帝斯送的红宝石项链在发热，从袍子的布料下透出火炭一样的光芒。她的手中，魔力探测器的指针在剧烈晃动，而后坚定地指向前方。
她几乎感到溺水后挣扎上岸的虚脱。
“……”
艾因闭起眼睛，摸索着将那幅画摘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把它夹在胳膊底下。好险，必须尽快提醒同伴这个魔法的危害性。也不知道这是否算是催眠完成，回去还要请教廷做个净化…
她举起手臂，想要继续往前走。这次，艾因的眼睛始终仅盯着指针。
一个人，在这时候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艾因的反应极其迅速：她猛地转身，用肘部顶压对方的腹部，手指将探测器压入随身的袋子，右手顺势钩起枪套中的银质火枪，枪支旋转了270度，直指向对方的眼睛。
因惊诧而微微睁大的，冰蓝色眼睛。
帝斯低下头后退了几步，举起双手：“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我一定是吓到您了……”
“您不要这样一声不吭地出现！”
艾因没好气地将枪支重新插回枪套。帝斯的出场方式差点把她的魂给吓出来，特别是前面还经过那幅画的情况下。
“你们吸血鬼都喜欢这种一惊一乍的出场吗？况且现在是上班时间，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帝斯似乎愣了一下，又很快地说：“您有危险。”
艾因想了想，明白了什么缘故。
“噢，你说的是这幅画？前面确实不小心中了上面的魔法，不过多亏了你的项链，现在已经没事了。所以您已经可以回去……”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靠近了他的伴侣，低头嗅了她的脖子一下。
“干什么…？”
他嗅过艾因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从她的胳膊底下慢慢抽出了画框。艾因并没有选择阻止他，她预感到，他大概有话要说。
帝斯皱了皱眉。
“廉价而劣质的东西。”他轻蔑地笑了一下，“低级的复制品，而被复制的原作也不甚高明。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什么？”
“法阵的魔力回路很微妙，蹩脚的照抄式模仿，只是下级的散布者。原作的手笔很显著，我看得出是谁。”他笑了笑，神情却很冷，“按照他的性格，也许只是在展示时被模仿者剽窃了…但这也已经够蠢的。”
“问题是画像和受害者都不止一人。是否不止一个模仿者？”
“哦，这倒不是。模仿者大概在出售这些画像给其他吸血鬼，方便他们进食…只是他未免有些太过贪心了，反而露出了破绽。”
艾因的心往下一沉：“那画廊里的画，是吸血鬼卖出的？恐怕在传说流行起来之前，已经有不少人看过了……”
“您倒不用担心这个，”帝斯面无表情，破碎的红色光点从画框中散出，“这么劣质的东西只能对一个人生效。”
他把画挂了回去。
而后，吸血鬼公爵把她整个人都抱住了。艾因在他的大衣里流露出茫然之色，帝斯的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
他垂下睫毛。
“我不喜欢…您身上有其他人的气味儿。”
“什么？”
“魔力。您不知道吗？您受到他人魔力的伤害和侵入，即使被项链阻止，仍然能留下气味，而你是我的伴侣。哪怕他不是有意的，但仍然是个闯入者，我感觉…受到了挑衅。”帝斯说，“我在清除它。”
“好了，好了，帝斯。”
艾因拍了拍他的胳膊。
“那我就不用去教廷做净化了，挺好。既然这样，我还要工作呢，您先离开吧。”
“……”
青年垂着眼，感觉自己被拒绝了。
“您的目标是找到整个画廊里被施法的画？”
“是啊，所以说…”
“这里只有两幅。一幅您已经找到了，还有一幅在两道墙后倒数第三的位置。”
“……”
艾因感到头疼。
“帝斯，真的，下次碰到这种我能自己解决的事情，你就不用来帮我了，好吗？谢谢你的项链。如果我真的觉得需要帮助，自然会和你说的。”
“…好吧。”帝斯说，“但这幅画对您有伤害，项链只能在发现伤害之后做出反应。所以我想提前和您说。而且您早点回去，就能更早告诉您的同事这些信息。”
艾因觉得怪怪的，又反驳不了他。于是她只是叹了口气，和帝斯一起走向墙后。
等到消除了画上的魔法，青年的表情才略微轻松起来。
他最后亲了一下她的脸，离开了。
艾因抬起右手揉了揉被他吻过的地方，摇摇头，本来打算也离开画廊。就在她转身抬头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幅画。
一束光从窗户外射进室内，在光的尽头，不过50厘米长，30厘米宽的半身像上是男人和女人并肩的笑颜。
他们坐着一张高背椅子，女人的头发绾成发髻，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项链。她看起来端庄秀丽，笑容也是淡淡的。
男人的长相很熟悉。
艾因眯着眼，慢慢走了过去。
突然，她的瞳孔骤然缩小。
伊利诺曼.路德，首起案件的幸存者，那个拒绝和她谈话的工厂主。
这个女人是谁？
还来不及思考，她就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另一个细节。她的心中渐渐充满了恐惧……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
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又颤颤巍巍地移开。心脏跳得像是要从胸腔当中挣脱，艾因浑身发冷，四肢仿佛被抽掉筋骨一样软弱无力……是不是看错了？肯定是…或者是记错了……
“是……是的，是我记错了。”
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和记忆中的每个细节再次进行核对……哪怕她记忆力很好，也难免会有错误的时候…一样的，还是一样的。
艾因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大脑剧痛，简直不能思考任何事情。
“不……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我……”
画中女人脖子上的项链，和帝斯柜子中的那条，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