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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的白大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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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时的我并未想到,他压根儿不是什么山羊妖,原来竟是昆仑山上神秘又优雅的传音圣兽。他再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以白泽的身份。
额间那一朵白莲花,已然盛开。
再次面对他,我有些尴尬。他显然已经不是我的阿扬,而是受众生膜拜的圣兽。
他望了我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做什么?”
原来他并没有认出我。
我松了口气,不想承认涌上喉咙的情绪叫失落。
“我叫离火,是天禄子的徒弟。来这儿——”我有些犯难。难不成说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既然无事,早些下山归去罢。”他的长袖一摆,便要转身离去。
我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
他察觉到了,转过身来,神情里有种无可奈何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我似乎看见了我的阿扬。
“不走?”
我摇摇头。
“好罢。”他似乎叹息了一声,悠远绵长。“跟我来。”
白泽的住处,雅致古朴的传音宫位于半山腰的云层上。
我跟随着他在昆仑山上住了些日子。每天对着一众女仙羡慕的眼神,颇有些飘飘然。
他每日都有固定的清修时间,每逢那时,我便想了各种各样的法子在传音宫里闹腾。当他清修完毕时,必然会看见自己的传音宫一片混乱。
于是他清修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与师父同辈,我便唤他“白大叔”。第一次这样叫的时候,他的神情相当地僵硬,后来也就渐渐地习惯了。
他常常带我去昆仑山上逛荡。相比我的叽叽喳喳,他时常默然不语,却偶尔唇角微勾,朝我微笑。
每当这时候,我便不自觉地低了头不说话。
有几次我甚至想问他,还记不记得要以身相许的事,但还是没能问出口,甚至光想想也觉得荒唐。
我竟然把堂堂的圣兽当成了山羊,还叫他以身相许。他忘了已经很给我面子,难不成叫他记着然后送我两只小鞋穿穿么?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很快活。
后来,师父来昆仑寻我。我偷偷跑出来没让师父知道,看他着急的样子,颇有些惭愧。
的确不能不走了。
白泽给了我一块玲珑雪玉,还默许了我可以回来看他。我很高兴。
但第二次去时,却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清虚神女一脸不屑。“白泽大人在清修,不会见任何人,尤其是你。”
我灰溜溜地跑回了洛阳的大师姐家里,从此便过的有些难受。
他骗了我。
当年一声不响地离开,这次一声不响地隐匿。我对于他而言,果然只是个麻烦而已。
若我还是神女的身份,也许能跟他名正言顺地接近。然而现在——
跟师姐说的那些话,不是我的心里话。
圣兽如何,妖孽又如何?对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就算他是圣兽,我是妖孽,在我的心里,我们依然般配得很。
只可惜他的心里,没有我的位置。
像他这般的人物,胸怀里永远装的是悲天悯人,是天道圣贤,哪儿会有儿女情长?
罢了。我这腔苦苦觊觎他的心思,也该收一收了。
大师姐与狐狸师姐夫合计了一阵子,开始替我介绍狐族里长相出众的男子。我虽然无心应付,他们却乐此不疲。这么一来二往的,还真有人瞧上了我。
那是个红狐族的少年,叫做红宵。修炼了好几百年,生得白皙漂亮。红狐族生来妖媚,他却是个害羞的性子。
大师姐和师姐夫认为我们极为般配。
红狐族的原身也长了一身火红的皮毛,与我的头发相得益彰。我渐渐也觉得看上去的确般配。
红宵他待我极好。平日里我们常常相约一同去洛阳城里逛荡,我捣乱,他跟在我后头收拾烂摊子。有时我们会相约去山海界,看看那儿的山水异族,奇花异树。他会细细地跟我解释那些异族的因缘,花草树木的用处,时不时找到一泓温泉,让我泡个痛快。
日子过得舒坦,虽然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大师姐替我总结了一下,大意是我过得太顺遂,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说好听点儿叫不知足,说不好听叫欠扁。
我自我检讨了一番,深以为然。
于是下一回红宵小心翼翼来拉我的手的时候,我便不再躲开,甚至还主动地回握。他淡红色的狐眼亮了又亮,脸庞却红得厉害。
身为红狐族人,不过拉个手也屡屡失败,想必这件事对他也打击颇大。
也许日子就这么过了也不错。那一点儿不自在,总有一天会变成习惯。
时值阳春三月,满城的牡丹开得正妙。
洛阳人有个风俗,每到这时便会在西苑办一场牡丹盛会,但凡养牡丹的人家,都把自己家里最美最艳的那一颗拿到盛会上供人观赏。游人们会评选出其中最好的一颗,再由洛阳的府尹大人亲自将嵌了“花中之魁”的牌匾赐予它的主人。
我素来喜爱这种热闹的场合,便拉了红宵一同去看。那花团锦簇,浓墨重彩的美丽让人目不暇接,也叫我想到了赤水边的那一片山茶花。
其实他们并不相同,牡丹雍容,茶花高雅。那一群娇俏可人的山茶花妖,现在回想起来,还让我心境黯淡。
我遇上了师父和师姐,她们却没有这么幸运。在白泽走后不久的那场浩劫里,她们几乎全都断送了性命。
红宵见我忽然沉默不语,以为我觉得无趣,便抬头四处瞅瞅,想像往常一样捉几个倒霉鬼来替我寻些乐子。谁想他却惊讶地握了握我的手。
“阿离,你看那儿,竟然有神仙。”
我心不在焉地抬头,一眼便看见了白泽。
当然,他施了法术掩去了自己的雪发碧眸,化作凡人的样子。但他的模样即使身为凡人也出挑得很,想不注意也难。
他周身收敛的仙气,凡人自然察觉不得,我道行低微也难以发觉,但红宵是狐族中人,对这等气息最为敏感。
“好像还是很厉害的神仙。”红宵颇有些敬畏。“阿离,我们不如先离开罢。”
他是为了我好。山海界中的狐族来到人界并不受天界神祗的约束,但我这半仙半妖的就不同了。遇上个不好说话的,直接打回原形也不是不可能。
但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红宵的话,入了我的耳,却没进到我的心里。
白泽的手里,牵着一名红衣的美丽女子。
他们两人脉脉对视,就像一对赏花的情人,偶尔停驻下来,深情对望。他的右手捉住她的手腕,脸上的神情依旧淡然,却多了一分复杂。
那女子微笑着看着他的眼,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我只能远远地望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褪成了梦境里的片片烟云。然而我梦境里的那个人,身边却有了一个同样鲜活的她。
我原以为他只会悲天悯人,心中只放得大境界,没有儿女私情。却原来他不是不会动情,只是没有对我动情罢了。
既然如此,不如从不曾遇见。若不曾遇见,我也不会将我这颗小小的蜥蜴心扯了又扯,撕成碎片。
我呆呆地望着,直到他似有察觉,长眸一转往我的方向望来。
红宵一惊,拉了我的手便跑。
我也就这么随着他跑,双腿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景色。
直到我们跑到一条空旷无人的小巷里,他才停了下来,不住地喘气。
“好险,差点儿被他发现。”
他的脸因为剧烈的运动泛出一丝红晕,手心里也出了汗。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开我的手。
我心中一动,笑了笑。何苦来哉?
红宵看着我笑,脸上的红晕更深。
他朝周围瞧了瞧,忽然垂下眸,结结巴巴地说:“阿-阿离,我-我可以亲亲你么?”
我咳了一声。这孩子果然实诚,这样的话也能问得的么?
难不成叫我欢天喜地地说:“好啊好啊,你亲吧?”
我正在踟蹰间,他却像突然开窍一般动作了,双手抓住我的肩膀,闭着眼作慷慨赴死状便亲了过来。我一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而这个吻却迟迟未曾到来。
我纳闷,难不成他临阵退缩?
睁开眼,却见红宵睁大了眼,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不,是看向我身后。
我愕然,听见身后脚步轻轻,停在我身边。在眼角余光所及之处,但见白衣索索。我却没有勇气转过脸去看个清楚。
“你在做什么?”
醇和清淡的声音,隐隐约约有一丝不悦。
我闭上了眼。幻觉,一定是幻觉。
“上-上神……请请你饶过她。”红宵吓得直哆嗦,却还没忘了要救我。“她只是来人界游玩,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
“你在做什么?”
醇和的声音又问了一遍,威压之势更甚。
“我?”红宵终于反应了过来,却有些疑惑。“我在——”
“不许靠近她。”
红宵愕然。
“上神,阿离她是我喜欢的人,为何不能靠近?”红宵这好脾气孩子也有愤怒的时候。“我们的事跟上神有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男人。”
余音袅袅你是我心底不曾剪断的那段声音
被白泽带回传音宫的时候,我依然浑浑噩噩。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做了许久的幻梦,我曾经以为自己梦醒了,后来却发现自己仍旧在里头。
“白大叔,你——”
我望着他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喜欢叫我阿扬?”
他微微一笑,碧眸轻阖,眼神居然有些戏谑。“你还是不会取名字。”
“你都想起来了?”我低下头。
“我并未失忆。”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指尖。那十指修长,掌心微凉。“那年不告而别,是因为西王母的紧急召唤。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你。”
那个时候,赤水以南已是满目沧夷。
白泽走后的某一日,烛龙顺着他的气息找到了我们。
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尽数毁去,我的蜥蜴窝也不例外。而我虽然逃得快,却依然被它生生削去了大半的道行。
从此便只能维持蜥蜴原身,直到遇上大师姐。
“那在昆仑山的时候——”
“若不是我的默许放行,你以为自己是怎么进得了仙障重重的昆仑山?你身上没了道行,我也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先装作不认得。”
白泽的手滑到我的脸庞,轻轻捧起我的脸。
“我第二次上昆仑,你为何躲我?”我有些委屈。
“那只烛龙已死。知道真相的只有赤水之神。所以我离开了昆仑去寻找她的下落。”白泽的目光一肃。“你来的时候,我根本不在昆仑。”
“那清虚神女——”我恍然。
“她骗了你。”
我咧了咧嘴,随即又不满。“那——那个女人,我看见你牵她的手。”
白泽望着我,笑而不语。
我却渐渐地反应过来。“她就是赤水之神?”
白泽点了点头,碧眸流转华光,像两枚浸润在昆仑瑶池里的碧玉。
“那时,我正扣住她的脉门,叫她说出真相。”
我有些懊恼。红宵当时说有神仙,却没说神仙有几个。我当他只指的是白泽罢了。
原来是白白吃了一趟飞来横醋。
“那你呢?”
我回过神来。“什么?”
“那只红狐狸,长得倒是不错。娘娘正好缺一个掌酒的仙侍,正好召他做做。”
“不要!”我连忙抓住他的手。“红宵他如今自由自在的,干什么去做别人的侍仆?”
白泽含笑看着我的反应。
原来这只看上去神圣飘渺得不可接近的圣兽大人,其实腹黑得很。
我瞪了他一眼。
“看我被你玩得团团转,是不是很有趣儿?”
他的手稍微用了力,我便跌进他怀里。
微凉,却让人安心的气息。
这阵子随时跟随着我的那股子不自在,终于消弭无影。
“你救了我,还因为我散了道行。我欠你的,怕是怎样也还不清了。”
我从他怀里钻出头来。
“那——以身相许怎么样?”
他望着我微微一笑,叫我又失了魂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