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追你了》炸裂君

20、不要怕

　　池否醒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看到纱窗外的树叶，他想起来，这是陆壹家。陆壹的枕头和他的并齐，小被子没有叠，卷成团放在中间。
　　他睡觉很老实，怎么睡的就怎么醒，被子还整齐地盖在他身上。
　　陆壹的房间不算小，但东西实在不多，除了几个大物件，基本没有多余的东西。书柜里立着两张被框着的荣誉证书，一张是边城日报的最佳新作奖，池否把报纸看完，还去查了网上的资料，陆壹写作的笔名是不困，他问过陆壹，陆壹说是当时脑子突然蹦出来这个名字，就用了。另一张是高中的三好学生奖，获奖的是杨落。
　　他昨晚盯着那个名字在看，陆壹肯定看到了，但什么也不说。
　　按理说，池否也想，不应该跟去世的人争风吃醋，但他就是不开心，有人比他先走进了陆壹的生活。而且想的恐怖一些，如果杨落还在，他根本没机会插入他们的生活。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告诉他，孤独终老也不能当小三。
　　他要回去翻翻自己的荣誉证书，少爷邪魅一笑，对了，陆壹的生日礼物他还没好好送，有机会了！
　　他沾沾自喜自己的聪明时，陆壹从厕所出来了，看见他的视线还落在荣誉证书上。
　　“醒了？吵到你了？”陆壹的脸上还挂着水，换了件白T恤和短裤，脸色有些心虚。
　　“没，睡太早了。”池否双臂发力，坐了起来，“你洗澡了啊？”
　　“嗯，出汗了。”陆壹躲着他的目光，走到书桌边，用纸巾把脸擦干，拉开书柜的玻璃，把三好学生的荣誉证书往下拉。
　　“如果我把我成图赛的荣誉证书给你，你会摆出来吗？”
　　他想过了，工创赛和机器人的荣誉证书都是团队的，他不能让无关的人也占了便宜。
　　陆壹想不到他会这么问，不说会不会，“这是他高二拿的三好学生，说是因为喜欢我，所以那一年都很努力学习，拿到了奖。”
　　“那没认识你之前的努力就不能被看到吗？”池否小声地抱怨。
　　陆壹只是想说明一下，没想到他的脑回路这么会转，怔了一下，笑了，他说:“能，你们寝室的人都跟我说完了，我早知道了。”
　　“那你到底摆不摆？”
　　陆壹把空调调低，说:“醒了就起来，外婆已经做好粥了。”
　　外婆是个勤劳的人，七点多就会起床，熬粥、煮菜，之后可能在书房里坐着，什么也不干，会盯着某一处出神，陆壹去喊她吃饭，她才幡然回神。
　　“陆壹，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嘛！”
　　池否跳下床，鞋都没穿，蹦到陆壹面前。
　　“不知道外婆什么时候给我拖过地。”
　　池否喜欢的人是个爱转移话题的人，但不是个高手。
　　陆壹拉了椅子过来，让他坐着。
　　他坐，仰着头，“喜不喜欢？”他抓着陆壹的手，左右摇晃。
　　“喜欢？”
　　有人的眼睛咻地就亮了。
　　“但不会喜欢多久，池否，我说过了，我很容易就会不喜欢你了。”
　　“没关系！”
　　陆壹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会被拒绝了这么多次后，还能不气馁地说没关系。
　　池否想，喝醉的夜晚的回报来了！
　　他洋溢着高兴的笑容，说:“我查过啦，性单恋不过也就是那几个特征。我给你分析嗷。”
　　陆壹眉头一跳，发觉事情好像不简单，他没挣脱在自己手指上乱动的手，也不是第一次被占便宜了。
　　池否掰着陆壹的手指头，一点一点地说。
　　“陆壹会自卑吗？陆壹为什么要自卑呢？”
　　池否头上的发旋很圆，快要被他的长发盖住了，但陆壹看得清。
　　“池否会爱陆壹，没有血缘关系也爱，池否的爱不会让陆壹患得患失。”他笑着说。
　　现在陆壹看不见他的发旋，映在眼前的是他的笑脸。
　　“陆壹会对亲密言语、亲密举动感到不舒服吗？会难以适应过近的距离吗？陆壹不会，生日那天，听到宝宝时，他只是有一刹那间的不适应，我牵着陆壹的手，感受得到他的抖。”池否露出得意的笑，“陆壹没有不喜欢我叫他宝宝。”
　　“最后一点，陆壹怕与人建立情感链接吗？怕，陆壹恐惧。”这一点，他言尽于此。
　　陆壹知道他说的这几个点，自己搜性单恋也会看到这几点，网上的总结说这是性单恋的人的特征，他没想过还能从这些角度分析自己。
　　但池否这么做了。
　　“所以呢？”他问。
　　“所以，你不要怕，”池否望着他的眼睛，“你等我慢慢想，该怎么去更好地爱陆壹，不想链接就先不链接，我再等等，你也等等我。”
　　池否已经很爱了，张应西嘴瓢了，跟徐晓跃说池否的爸妈都在给他加油鼓劲了，徐晓跃当然会跟陆壹也说。
　　可他没办法给外婆介绍说池否在追自己，自己一边拒绝，一边早起□□。
　　池否不是杨落。陆壹早就知道杨落的病情，带他回家跟外婆像介绍普通同学一样介绍杨落，是件很简单的事，他们的关系从来就不复杂，外婆也知道，陆壹不希望爱着他的人因为自己的不回应而不快乐。
　　池否太坚持了，就算被说不也不后退，池否的喜欢需要他一辈子的回应，陆壹不一定给得起。
　　池否先打破沉默，一如既往用虔诚的语气说:“不过你不用怕，我下个月不在边城，你可以自己想一想，我不在的时间你会不会想起我，到时候请告诉我真实的答案，好吗？”
　　陆壹点点头，“嗯。”
　　等七月考完最后一门考试，池否要出国。对他这种家庭的小孩，想要出去一趟，不要太容易。
　　爸爸最开始并不理解他读机械的初衷，也并不阻拦他，跟爱情一样，在池否这里，不管他有没有学的很厉害、哪怕是最后学不懂毕不了业，都没关系，有家庭在背后，他的试错成本很低。可偏偏池否争气，一年拿一个大奖，他的各科成绩也不错，三个学期的综合成绩都在前五，后面不出现什么纰漏，他能保研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学院联合校外的机构，在跟国外的一个机械研究所搞合作，池蒿令在机构里有熟人，很欣赏池否的漂亮的成绩单，特意过来问了池否有没有兴趣要一块出去见见世面。
　　池否岔开腿，轻轻摇晃着，还攥着陆壹的手，捏着他的指间，温声说:“我没有放弃噢，出国是原本就定了的事情，我不能因为追陆壹就不去了，但陆壹确实是超级重要的啦！我还没有跟陆壹好好说过吧，家里是很有钱，可我必须自己把机械学好，我必须有自己的底气。而且我只是出去一个月啦！等我回来找你玩！”
　　“谢谢。”
　　“啧，这么冷淡呢！”池否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陆壹被拉低了身子，下一秒就被抱了满怀。
　　“最喜欢陆壹了！”

　　外婆今天没待在书房，她去了舅舅家。
　　舅舅家是隔壁的一栋，他们早就搬到了市内，手头有点钱了，父母都一样带着孩子去到更好的地段，接受更好的教育。周末和过节的也会回来跟外婆一起过，他们是今天早上到的家。
　　早被收割晒干的粽叶泡在大盆里，水都被染成了绿色，几只小盆里是泡着的绿豆和糯米，不锈钢沥水盆是是剪好的棉线。
　　“舅妈。”陆壹带着两个客人，先喊了在切肉的女人。
　　舅妈握着菜刀，看到来人，热情地招呼:“陆壹回来啦，外婆刚说，我还在想买的糯米够不够呢。”
　　“够够够，他少吃点，我多吃点，舅妈好！又漂亮了舅妈！”徐晓跃也是个受欢迎的主，这些年总跟着来家里住，谁不认得他，嘴也甜，招人喜欢。
　　舅妈笑一笑，看着池否，问:“是大学同学吗？没见陆壹带回来过。”
　　“嗯嗯，舅妈，我也是边大的，我叫池否。”池否笑着介绍自己，说完还觉得差点什么，“第一次见，我也觉得舅妈很漂亮。”
　　舅妈接着笑，陆壹也在笑。
　　他也忍不住调侃：“你们两个是马屁王吗？”
　　“这叫会说话！情商高！”徐晓跃自夸也是一流的。
　　舅舅把其他材料都搬出来，打趣道:“徐晓跃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呢，小池同学好，端午快乐！”
　　陆壹喊了声舅舅，池否跟着喊:“舅舅端午快乐！”
　　“晓晓在睡觉，早上起太早了。”舅舅说，帮着拿着舅妈把放肉的碟子。
　　晓晓是舅舅的女儿，陆壹点点头，说:“我以为舅舅也昨晚回来。”
　　“要加班，太晚啦，不过现在也不算迟。”舅舅笑着看一眼他们。
　　陆壹把围裙系上了，从大客厅里拿了几张折叠椅来，跟徐晓跃说:“你带池否出去逛逛？我们做完了喊你。”
　　“不去！”池否坚决地摇头。
　　“你会做？”徐晓跃惊讶地问。
　　“不会。”
　　“……”徐晓跃翻了个白眼，“那你干看着啊？”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去拿两张椅子坐着吧。”舅舅说。
　　这一家人的动作都是不瘟不火地，没有急匆匆的脚步，一切都是慢慢地。
　　舅妈用手捂着盆的一边，把水都滤出去，拦着绿豆，不然它们跑了，再放在板子上，糯米也如此。
　　舅舅和陆壹都带了围裙，坐在三十厘米高的椅子上，一手粽叶，一手加糯米、加绿豆，换掉勺子，用筷子夹起猪肉，放在刚挖好的孔里，再用绿豆填平。先用两侧的粽叶把形状固定成长条的不规则圆柱形，再把两头的粽叶覆盖在中间，多余的粽叶就随便绕一个方向，裹紧了，最后抽一条棉绳绑住，放在篮子里。
　　池否没看见外婆，舅妈说外婆在灶头边烧火，煮粽子不用煤气，他们去邻居家借了柴火，带烟火味的粽子更香。
　　徐晓跃随时随地，话很多，陆壹简单地回复几个嗯、啊、噢，池否是一直被烦着的那个。
　　舅舅舅妈都不太爱说话，不过很爱笑，他们都不是多好看的人，笑起来就很温暖。
　　中间，晓晓醒了下楼，喊了人，也搬了椅子来看做粽子。
　　晓晓高二，高中跟陆壹他们的是同一个，徐晓跃就问她说学校变没变、那些老师又怎么样了。
　　池否从他们的话里知道，陆壹高中一直都很厉害，现在还有老师时不时提醒他，他们学校的优秀同学榜上还挂着陆壹的照片，很帅，现在还有很多学妹在夸。
　　陆壹高中三年都住校，周末要补课就去舅舅家吃个饭，不补课就回这里的家，偶尔也会去徐晓跃家。
　　徐晓跃说陆壹拽死了，晓晓说现在女生都觉得陆壹酷死了，陆壹笑笑。
　　晓晓探着头过来问:“哥，现在还有人想加你□□呢，用钱收买我，我很心动。”
　　舅妈也是知道这事的，笑说:“你缺那几块钱啊，不许给。”
　　“我知道嘛妈妈，”晓晓撒娇，往妈妈身上靠，“我就是跟哥哥提一嘴嘛。”
　　“没事，你跟他们说陆壹不玩□□，他是山顶洞人。”陆壹笑着说。
　　小时候看见晓晓有妈妈，可以耍小脾气，他还会羡慕一阵，后来发现羡慕没用，他也不太需要那些东西，就看的很淡然了，可他藏不住眼神里的渴求。
　　“又来！”徐晓跃推推池否，爆料说:“他高中第一次拒绝女生就这么说，后来要加班群，很多女生都知道他的□□有太阳，还开他玩笑说他山顶洞人的身份过于荒谬，他把手放在嘴边，嘘，很神秘地表情，大家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山顶洞人的话，结果他说，不要声张，刚撬开的锁，别让□□的主人知道了，哈哈哈！”现在想起来，徐晓跃还是能笑得肚子疼。
　　好像那个比着嘘的手势的陆壹就在眼前，鲜活地眨着眼睛，跟大家说小秘密。池否还没见过那样的陆壹。
　　池否今天又真正清楚地认知到，徐晓跃是陪着陆壹长大了十几年的好友，那天在酒店，徐晓跃分享的只是九牛一毛中的陆壹，现在晓晓也在说哥哥，他们两个人一对接，陆壹从小到大的模样才算完全透在池否面前。
　　他是个别扭的倔小孩，学不懂的内容，花多长时间都要去揪清楚，所以成了一个大学霸。他好像一直都是跟谁都聊得来，但走不近，要不是徐晓跃总是找他一块玩，也许就没人能跟他勾肩搭背了。
　　徐晓跃说:“死要面子的陆壹。”
　　不是死要面子，是害怕主动去争取的一段关系没有回应，池否想。
　　他们笑的太大声了，外婆走出来，扶着门槛，笑着说:“是谁又在说我的大外孙啊？”
　　“我们！”徐晓跃举手说。
　　舅妈搬了张椅子来，外婆也坐了下来，他们围成一个圈，聊聊陆壹。
　　陆壹静静地听着，也不反驳，他都不太记得之前的自己了，好像是有些拧巴。他听大家夸他懂事早，也和大家一起笑四岁尿了裤子哭着找外婆的自己。
　　一直低着头包粽子，脖子有些酸，他抬头转了转，看见斜对面的男生看着他，不知道在他发现看见之前，男生看了多久。男生的眉眼很温柔，嘴角带笑，被他看到了，笑意更深。

　　他们就放三天假，在假期的最后一天走出渡边小区。
　　“好玩，下次还来！”池否左手提着外婆给的粽子，晃着头倒着走，看着小区的牌子，把耶比的很大，两个手指贴在脸上。
　　“来来来，拍照拍照！”徐晓跃掏出手机，搭上池否的肩，陆壹站上来。
　　背景是只有一辆三轮车驶过的街道，池否的手肘抵在徐晓跃的胸口，头却偏向左边，怔愣地笑了，看着陆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