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追你了》炸裂君

11、绿茶

　　陆壹其实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彻底的性单恋。
　　他从小就没妈，跟徐晓跃他也能直接这么说。
　　出轨的爸，私奔的妈，并不可怜的他。
　　他从小就在外婆身边长大，虽然外婆并没有很亲，可也保证了他十几年的衣食住行。外婆是个浑身带着文艺气息的人，优雅得体，谈吐大方，有人质疑她不会带女儿，让她的外孙出生就被丢弃，她会勇敢承认，没了下文。
　　陆壹时常想，他敢直接说自己没妈，可能是受了外婆的影响。
　　外婆在他六年级，跟他说，跟着外婆你也能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好好长大，请相信你外婆。
　　他信，他也活到十九岁了，读了边城最好的大学，虽然选错了专业，但成绩一直很好，老师说惋惜，但告诉他，他可以平转专业。

　　小学，他羡慕隔壁班的班长，每次考试都能拿最高分，放学了也总是两个大人一左一右牵着她回家。
　　他单纯地好奇那种生活，却不会想自己也有该多好，因为外婆会来接他。
　　那个班长可能接收到了他无数次望过去的目光，临近毕业，拿了自己的留言本给他写，那时候很多人起哄。陆壹的心里一瞬间生起不耐烦，随便写了个名字，没写自己的联系方式。
　　后来女生自己找到了，申请了加他好友，他没通过。在学校被拦住了，他也只会说“不好意思，让一让”。
　　到了初中，他拼命地学习，成绩慢慢地变好，从倒数变成了正数的那几个，还是有人永远拿第一，这次是个男生，就在他们班。
　　他没带着其他初中生的桀骜不驯，有问题就问，在他没有变成很厉害的人之前，他都不能装酷。第一名是他经常请教问题的对象，在课间十分钟休息时间问，在吃饱饭会教室继续学习的时候问，甚至在打篮球时候突然想起问题也会问。
　　徐晓跃说，感觉他这辈子的话都在初中问问题时说完了。
　　他没告诉徐晓跃，因为那个第一名在他成为很酷的人之前，先跟他告白了。
　　跟着外婆，他看了很多书，知道男生可以喜欢男生，但是第一次在生活中遇到。
　　他一下子想不起来形容词，欣赏不对，喜欢不是，简单地说，他很感谢第一名交了他很多题目，但他没办法喜欢那个班长。
　　在陆壹的心里，自己是个不完美的人，除了从小到大都被夸是帅着长大的，可他没有很多东西，他心里空落落地，可仔细数来，他除了没妈和家里并不非常富裕外，好像也并不缺什么。可他有好感的人居然连他也会喜欢，那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他拒绝了第一名，再没问过第一名问题。
　　他不喜欢喜欢自己的人，某一天看到性单恋的词条，把性单恋的定义套在自己身上，居然都很符合。唯一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性单恋的可能是，他没真喜欢上班长或是第一名，也没想过跟他们在一起的情景，只是觉得他们生活的很好，会时常关注他们。但他不需要他们回应他的关注。
　　他很喜欢词条下用作诠释的那句话:“你曾经最仰慕的神被你亲手拉下神坛，临了，还不忘补一句，神，也不过如此。”
　　他并没太多纠结自己是不是性单恋，不管是不是，他都不会去爱一个爱上自己的人。
　　高中后，他成了班里的第一名，不用再去问谁问题，他自己都能解决，他终于变酷了。

　　池否没能跟陆壹吃上的饭，徐晓跃吃上了。
　　他翘了两天课，两天就一节课，老师还调休了，跟舍友去了一趟旅游，玩够了，丢下舍友，订了机票就飞边城。
　　“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这么难得的日子我必须在！”
　　大学生说是特别自由的，不过也并不是，假期不会像高中那样一个个地被霸占了，可大假还是少，一年就那几个。
　　徐晓跃是八点半到的边大，没有提前打招呼，到了就给陆壹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陆壹刚把CAD的图照着画完，洗了把脸要去吃点东西，下午做完玲珑球回来他还没吃饭，接了人就一块去了。
　　徐晓跃也没吃，但做了三个小时的飞机，胃口也并不好，他们就找了家粉店，随便应付一下。
　　“明天请我吃大餐！”
　　“今天你虚了？”陆壹抽纸巾擦了嘴巴的油，提醒他，“你嘴边也有油。”
　　“噢！”徐晓跃把油擦掉，才反击，“你才虚，你全家都……呃。”
　　陆壹挑眉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外婆，只有陆壹虚。”
　　“走开。”陆壹笑着踢开他的腿，“玩的怎么样？”
　　“挤死了，提前两天去还好，到了五一就全是人了，我靠，这辈子第一次因为人多想吐的。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下次再也不在大假去玩了。”
　　“至少是玩得还算开心吧。”
　　“嗯，”徐晓跃撑着手点头，微嘟着嘴，取笑他的好兄弟，“我看你也挺开心的，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去儿童乐园玩。”
　　“池否想去。”
　　池否早加了徐晓跃微信，之前还乱说话，不过陆壹不会计较这些。
　　“喂，池否两条朋友圈都是跟你的合照，你俩真的没啥吗？”
　　陆壹跟杨落的事，徐晓跃其实不太了解，只知道他们高三下学期经常一块吃饭。有人说杨落看起来就娘娘的，开始传他俩闲话。徐晓跃当时每天忙着刷题，想要在高考时候装个大逼，听见这些话，还特地去找陆壹问了，陆壹说的很含糊，他就当陆壹在谈了。他把陆壹当兄弟，震惊兄弟的性取向，但这并不妨碍他会一直和陆壹当兄弟。
　　“没有，我把他当成和你一样的朋友。”
　　“？不是？”徐晓跃被气笑了，“陆壹，老子跟你认识十几年了，你说我跟你这个认识没到一个学期的学弟一个性质？”
　　他气的撂了筷子，抱着双手在胸前，看他怎么解释。
　　“噢，那我不知道，如果他没……没事，快吃，吃完了带你去买零食。”
　　“嗯？你有事瞒着我？”徐晓跃往前伸脖子，直视陆壹的眼睛，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不吃走了。”陆壹拿过穿出门的薄风衣，率先出了店门。
　　“陆壹，你跟我有秘密了，你不爱我了。”
　　“爱，怎么会不爱呢，我最爱徐晓跃了。”
　　他们走进零食店，跟池否迎面撞上时，陆壹刚好说到爱徐晓跃。
　　池否想着买点零食回去，今晚呆宿舍，因为他提前早退，回去可能要被盘问去向。没想到出门就看到表白对象，表白对象还说着爱别的男生。
　　陆壹原本是低着头看台阶的，见徐晓跃不动了，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池否。
　　“嘶。”徐晓跃先打招呼，“好巧啊池否。”
　　池否惊愕过后，也回了个招呼。
　　他以为陆壹是还没睡醒，连待会打包拐角的羊肉粉给陆壹吃他都想到了，就是想不到陆壹有人陪着吃饭，那还是他爱的人！少爷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嘴角扯了点笑看陆壹，从他旁边偏了身，少爷当自己看走了眼。
　　对池否来说，要么不喜欢，要喜欢就大方地追，可人家都有爱的人了，咬咬牙放弃就好了。
　　“哎——”
　　陆壹攥住擦过自己风衣的手臂。
　　“干嘛……”想发火，可少爷顺风顺水的，没发过，不知道怎么发。
　　“哎呦！你别误会，陆壹跟我开玩笑呢！”徐晓跃去拉池否，“来来来，把你的东西放收银台，咱们再挑挑。”
　　陆壹松了手。
　　售货员看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在门口僵了一分钟，接过刚结好账的零食，说:“待会你们出来记得让我给就好了，请慢慢逛。”
　　就这样，池否又回到刚逛过一遍的货架里。
　　徐晓跃还在说:“陆壹死闷骚男！你别信他的胡说八道，他就会跟我说喜欢啊爱啊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张嘴就来，我呸！”
　　池否心想，那我想听，他还不说呢。
　　“还好你俩不算熟，不然他也要跟你这么说了，我听他的屁话听的耳朵都痒了。”
　　池否想，他要是也说喜欢我，那我耳朵还会红呢。
　　徐晓跃看见什么都想拿，尤其是辣条和鸡腿，每个牌子的都要抓几个，推车篮子很快就满了。
　　“吃得完吗你？”陆壹知道他什么尿性，每次都要买一堆，吃不完就丢给他，问题是每次都是他付钱。
　　“嘿！”徐晓跃把推车拉到角落，把想吃的泡面都丢进去，叉着腰回头，手臂比耶在嘴边，吸不存在的烟，大爷地说:“这次我付钱，我爱你，徐晓跃爱你，他给你买生日礼物。”
　　听见爱字，池否觉得自己噌的一下就满头黑线了，冷不丁听见生日礼物，他愣住，侧头看陆壹，“今天你生日吗？”
　　“没有，明天才是。”推着车子，徐晓跃搭上陆壹的肩膀，说，“没事，我每年都提前给他过。”
　　“嗯，”陆壹任他放手在自己身上，也说，“他每年都送我零食当生日礼物。”
　　“这是最实用的礼物，好兄弟，在心中！”他捶捶胸口，手平伸在陆壹面前，掉了个头，去挑果冻。
　　学校里的人剩的不多，来逛零食店的，更是没有，他们可以随意地穿过货架间，聊着天选零食。
　　“你怎么没跟我说你生日啊？”池否拉着风衣的一头，不让陆壹走。
　　陆壹刮刮鼻子，胡说道:“怕你给我送礼物。”
　　“……那你收徐晓跃的！凭什么不收我的！”
　　“你俩干啥呢！跟上来啊！”徐晓跃回头，没看见人，回头瞧见池否皱着眉和陆壹的后脑勺，收了声，让他们慢慢干去吧。
　　“催我们了。”陆壹转过头要走。
　　池否上劲了，握住他的手臂，“我比不上徐晓跃吗？”
　　他的声音有点大，徐晓跃听见自己的名字了，又回头看，他觉得下一秒池否能哭出来，眼框都红透了。
　　陆壹觉得今天他跟谁比较好这个问题水逆，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在莫名其妙的点子上居然问了莫名其妙的问题。
　　还好徐晓跃救驾及时，冲到两人中间，充当了和事佬，“好啦，看看你俩想吃什么，徐晓跃请你们吃，别吵架。”
　　池否不对别人发火，随手拿了边上的一罐口香糖。
　　徐晓跃边说边为自己的好主意鼓掌:“好！陆壹你就给池否买这个口香糖，你想要什么呢？池否给他买吗？”
　　“啧，不是说你请吗？”陆壹头疼徐晓跃的脑回路，又跟他较不起劲。
　　“对啊，说说而已。”
　　陆壹：“……徐晓跃你不要发癫。”
　　最后陆壹拿了一瓶绿茶。
　　徐晓跃让出道路，让他们俩先结账。
　　陆壹的微信扣了7.9，池否的支付宝扣了3.2。
　　徐晓跃拿的多的离谱，拿了两个大袋子勉强装完。
　　“酒店定好没？”陆壹问。
　　“好了好了，你们学校不是景点，酒店好订。怎么说，你今晚跟我睡还是回宿舍？”
　　刚把问题问出来，徐晓跃就后悔了，因为看到了池否毫无保留的幽怨的眼神。
　　他冲陆壹眨眼求救，陆壹一脸镇定，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说:“你眼睛进沙子了？我回去洗个澡再找你吧。”
　　“洗澡？”池否咬牙切齿地问，笑着看徐晓跃。
　　徐晓跃被这阴森的笑吓得抖了抖，忙说:“别来了，我明天醒了找你。”随便塞了一袋零食给陆壹，就匆匆忙忙跑了。
　　“你吓他干嘛。”陆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拿零食，往反方向走。
　　“不是！我不能生气吗？我跟你表白这么多次，你都不说爱我，现在还当着我的面说洗了澡要去跟别的男生开房睡觉，我凭什么不能生气！”
　　越说，少爷就越觉得委屈，干脆甩甩手，不走了。
　　陆壹没这么多耐心跟他耗，去拽他，要带他回去。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等池否抬头，他才看见眼中的泪水。
　　“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池否扭头要走离小门口。
　　“你要干嘛去？”
　　“关你屁事！”
　　“回家的话就在这里打车，我看着你上车，要么跟我回学校。”
　　“你少管我！”
　　池否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他想，应该是认识陆壹以来，他第一次用这么凶的眼神看陆壹。
　　可陆壹眼里，他就是一个泪眼婆娑的人，泪水滑在脸上，丑丑的。他伸手去抹开那些泪水，没安慰过人，无奈地说:“那怎么才能管你？”
　　“不用你管！”他硬气地回，回完就后悔了，低下头，吸吸鼻子，想给上两秒钟的自己几个大巴掌。
　　“那我走了，你到家了给我发信息。”陆壹松开他，掉头就走。
　　池否在这一刻，只想到一个未来:以后再也不要喜欢谁了。
　　可他抬头时，陆壹还是和他面对面，在三步外的地方，一手零食，一手风衣，平静地看着他。
　　上一秒的思想作废！
　　“风衣口袋有纸巾。”
　　他走向陆壹，拿出纸。
　　“别那么用力搓。”
　　轻轻地碰在脸上，泪透过不厚的纸巾，碰到他的手心，他喷了个鼻子，把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池否，你的零食忘了拿，你还记得吗？”
　　这么一说，池否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还买了很多零食，想要要跟某个人分享，还要给那个人打包晚餐回去。
　　“那你在这里等我会。”他倒着往后走，还威胁说，“你走了就完了。”
　　售货员看见帅小伙出去一趟再回来眼睛都红了，跟他开玩笑说:“忘了回来拿就行，阿姨也不能吃了你的，不用哭。”
　　池否手指勾过鼻翼，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了声笑，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跟阿姨说:“我可能有机会追到喜欢的人了，谢谢阿姨。”
　　阿姨也不知道说什么，反应过来了，才说:“加油！”

　　人还等在原地，风衣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放着，在回信息。
　　池否走过去，原本笑着的脸，看见徐晓跃的名字，又变成不开心。
　　陆壹看得见他的小表情，说:“你是变脸大师吗？”
　　“不开心不行吗！你把手机收起来！”
　　陆壹照做。
　　池否把他的风衣拿了走。
　　“怎么？要把你的那袋零食也送我吗？”陆壹问。
　　“谁要送你，想得美！”
　　陆壹低低地笑了。
　　口是心非的少爷把拎零食的手换成左边的，自己也走到陆壹左边，手挨近陆壹的，把他的手贴在自己掌心里。
　　陆壹不适应地要挣出来。
　　“不可以动，”池否气鼓鼓地说，“这样子才能管我。”
　　握一下手而已，不算被占很大的便宜，陆壹随他去了。
　　他们慢慢走着，风衣从手肘的地方往下滑，盖住了他们贴着的手，在别人看来，他们只是走的很近，风衣太大，不小心把两个人的手同时遮挡了而已。
　　池否不怕被别人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他追人这件事是可以被全世界知道的，他不知道陆壹想不想。
　　“徐晓跃每次过来都是找我，我不可以就让他自己呆酒店，他是个直男，他在追别人，你别乱猜。”
　　“噢，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只是跟你说一下。”
　　陆壹摁了5和7的电梯。
　　池否“哎”了声，又不说话。
　　等五楼到了，陆壹才知道他想干什么。
　　池否跟着他到了534的宿舍。一层42个宿舍，534就在电梯出口的左边。
　　“可以松手了吧。”
　　“不想松。”池否摇头。
　　“那也要松。”陆壹没那么留情，放下零食去掰他的手。
　　池否也丢下零食，地板被砸得“咚”响，幸好没买那个水果罐头。他踮着脚搂住陆壹的脖子。
　　陆壹还低着头，想掰开的手自己松了，又圈住自己的脖子。
　　等脚累了，池否才放开人，拿起他的零食，丢下一句“口香糖我会好好吃的”，离开了534门前。
　　陆壹听着电梯门合上的声音，才捡起零食，掏出钥匙开了门。
　　今天的事情太多了，他必须得理清楚。
　　鬼使神差地，陆壹掠过平时常喝的可乐，拿出绿茶，喝了两口。
　　他笑现在的自己莫名其妙。
　　把所有零食都归纳进零食柜里，陆壹就觉得那两口绿茶特别清新，他哈了口气，口气也是清新的。
　　突然就想跟池否说，我们要不要试着接吻。
　　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在想什么，他失神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