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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蒲菁平时除了上课、备课,剩余的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写小说。

      她写小说并不为了什么,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不然日子实在太长了,无处消磨。

      她文笔好,写的故事能够引人入胜,因此读者不少,每天催她更新的也不少。

      受到鼓舞蒲菁写作更加积极,要是第二天早上没有课,常常是痛痛快快写个通宵。

      这天蒲菁正是在通宵达旦写稿至凌晨才朦朦胧胧睡下的状态接到父亲蒲承叙电话的。

      电话里蒲承叙火急火燎的,说蒲菁爷爷因为感染肺炎住院了,让蒲菁赶紧去一趟。

      蒲菁没敢多耽误,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找到爷爷所在的老年科病房,蒲菁在门口来回踱步,直至做完一番心里建设,才推开门进去。

      不出意料,病房里面有浑身插了管子在呼呼大睡的爷爷,还有蒲菁父母。

      蒲菁双手捏着自己的裤管走到他们面前挨个打了招呼。

      蒲承叙神色疲惫地看了眼蒲菁,开口的语气又是嗔怪又是心疼:“小菁,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看起来又瘦了。”

      蒲菁摆摆手笑:“没有的事,上称都是一样的斤两。”

      母亲宋乃霞一看到蒲菁,上下打量一番,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骂道:“你这头发是几天没洗了,油成这样。”

      蒲菁低头去看自己鞋尖:“昨天忘了洗。”

      宋乃霞冷笑一声:“这都能忘,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

      蒲承叙看不下去,啧了一声:“干什么一见面就责怪她?本来不住一起好不容易才见一次,就不能好好说话?”

      王乃霞斜睨蒲菁一眼,悻悻然噤了声。

      蒲承叙缓和脸色,问蒲菁:“小菁,你早上有课没有?”

      得到否定回答,蒲承叙接着说:“那你留着照顾爷爷吧,注意留意爷爷的输液情况,液输完了就叫护士来换。我跟你妈还要去上班,现在年底了,工作比较忙,走不开,爷爷这里有什么事情忙不过来就再打电话给我们。”

      蒲菁连忙点头。

      他们都走后,蒲菁松了一口气,无需再捏着自己的裤管,蜷着的心脏终于可以舒展开来。

      她在爷爷病床前坐下,看着紧皱着眉呼呼大睡的爷爷,默默帮他掖了下被子。

      蒲菁爷爷睡醒,看见许久没见的孙女在跟前很是开心,他本也是个乐观豁达的人,还反过来不断安慰蒲菁。

      蒲菁努力挤出笑容回应他,她也想让爷爷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蒲菁都在照顾爷爷,医院离他们学校并不算近,但好在她有车,出入也很方便,上完课就去医院陪爷爷,需要备课就带个笔记本,备完课还可以写写小说。

      工作、陪伴两两都不耽误。

      宋乃霞跟蒲承叙下了班也来医院,看在老人的面子上,宋乃霞也没再当面给蒲菁难堪。

      蒲菁爷爷本来就有多年的糖尿病史,而且年纪大了,又加上肺部感染,治疗难上加难。

      住了十来天医院后,爷爷开始想出院,他心里记挂着院子里种的菜,说不能老是麻烦邻居替他浇水,但其实还有最主要原因——他不想耽误蒲菁工作。

      可年轻的医生在电脑前翻看爷爷最近几次的检查报告后面露难色,说情况不稳定,还不能出院。

      于是只好接着住着。

      事情的转折来到爷爷住院的第十三天。

      那天早上爷爷输完液让护士拔掉输液管过后,便说要去上厕所,蒲菁连忙搀扶他到厕所门口。

      可当爷爷再出来时,手背上的留置针却开始往外渗血,等在厕所外面的蒲菁回头看着地上滴了一路的触目惊心的血路,开始慌忙叫护士。

      年底医院病人激增,护士忙不过来,等了好久还是不见护士。

      眼看着血越渗越多,蒲菁焦急地去走廊拉了个护士,护士利落地给爷爷止住血,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冷淡地说让叫护工过来清理就好了。

      将爷爷在病床上安顿好,久久都等不到护工,她想到在楼道的洗手间有见过拖把,那血在病房里看着始终令人恐惧。

      她便想自己找来拖把把那滩血迹清理干净。

      当她再次经过那滩血,头脑开始感觉天昏地暗,乾坤倒转,周身毛孔跟着一张一弛,她挣扎着走到洗手间,在洗手台时没站稳,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有个女生看见蒲菁摔倒,尖叫一声扔掉手中东西,帮忙把她扶到外面走廊,洗手间对面的病房病人家属看到蒲菁的情况,搬来一把凳子让她坐下休息。一瞬间蒲菁身边围了好多人。

      一个好心的中年妇女以为蒲菁是低血糖,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草莓牛奶味的甜味瞬间在蒲菁干涩的口中荡开,茫然的神经也被这颗糖所安抚。

      一个护士过来问蒲菁有哪里伤到了吗?

      “没有。”

      护士又问是低血糖吗?

      蒲菁摇摇头,随后不太确定地说道:“我应该是晕血。”

      那个护士松了口气,让她坐着歇一下就好了。

      周围的人见她没事也纷纷四散开来。

      蒲菁坐在原地缓过神,确定自己好些之后,将椅子还了回去。

      在对那位中年阿姨说谢谢的时候,蒲菁感觉自己嘴里有异物,回到洗手间,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是半截牙。

      蒲菁不可置信地对着镜子挤出笑容,门牙左边的那颗牙齿赫然少了半截,另外半截呢?摊开手,原来在这里。

      蒲菁感觉天都快塌了。

      回到爷爷病房,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掉了。

      爷爷望着蒲菁,满脸担忧:“小菁,你去哪里了?”

      蒲菁勉强挤出笑容:“我刚刚去上了个洗手间。”

      爷爷指了下病房的独立卫生间:“这里不是有洗手间吗?”爷爷顿了顿,“我刚刚听护士说外面有个女孩子摔倒了,不会是你吧?”

      蒲菁一愣,只好点头:“是我,不过我没事。”

      话说完,牙齿传来的疼痛让她差点掉下眼泪。

      爷爷一眼就看出蒲菁的异常,上下打量着她,焦急地问道:“摔着哪里了!给我看看。”

      蒲菁笑呵呵地说道:“我摔断了牙,您别担心,断个牙不是什么大事,再去镶一个就好了。”

      听说是牙,爷爷执意要蒲菁张开嘴看看情况,看了之后他眼泪一下子就滑了下来,嘴里不断念叨着:“肯定很痛吧,肯定很痛吧……”

      下午,在爷爷的催促下,蒲菁开车前往爷爷说的那家医术很好的口腔诊所。

      那是在蒲菁之前上的小学对面的一家诊所,刚到门口蒲菁就已经确信医生肯定医术特别高明了——门口排满了候诊的人,上至七十多岁,下至五六岁,男女老少都有。

      蒲菁透过乌泱泱的人群往里面看了一眼,四张诊床,四个医生,排在蒲菁前面还有十来个人。

      轮到蒲菁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半小时了。

      她原本坐的那个位置铺满午后的暖阳,洋洋洒洒铺盖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像踱了层金光。

      而她在这光里昏昏欲睡。

      早先帮她登记预约的小护士带着她到一张诊床前,给她介绍道:“这位是给您看牙的医生。”

      蒲菁的眼睛还没适应一下子从阳光下迁徙进黑暗,还半眯着眼,只看到那医生穿着墨绿色的大褂,像她曾经珍爱的那把雨伞的颜色。

      “蒲菁?”戴着口罩的医生不确定地问道。

      蒲菁抬头打量了他一眼,他长着一双浓郁深沉的丹凤眼,内眼如钩,外延柔和。

      如果没记错,这双眼睛一个月前她刚见过。

      蒲菁难以置信,语气结巴:“由……由淳?”

      由淳垂下眼眸:“是我,你怎么了吗?”

      “我早上摔了一跤,牙断了。”

      蒲菁在他的示意下躺上诊床,张开嘴,露出那可怜兮兮的半截牙。

      她头顶上的白色灯光打开,适应强光后,她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他一眼。

      由淳看着她的牙,眉头微微皱起:“你摔这一下,肯定摔得很严重吧?看着就疼……”

      “我先给你拍个片看看牙神经里面有没有断掉哈,要是没断掉还好治一点。”

      蒲菁连忙点头。

      他引着她在一张椅子坐下,张开嘴让他塞进来一个坚硬的东西,并且咬住。

      蒲菁悄悄去看他的眉眼,但只短短一霎,由淳就回以同样的目光,蒲菁心虚地挪开。

      由淳弯起眉眼,对她微微一笑。

      一分钟过后,他取出蒲菁嘴里的东西,再取出其中的芯片在电脑前查看。

      “牙神经还好没断。”他松了口气。

      蒲菁也跟着松了口气。

      “我先给你涂一下药,一个星期之后再来涂一次,要是这中间牙疼得厉害,就可以提前过来。涂几次药过后,就可以给你做根管治疗了,然后再重新做个牙套给套上就可以了。”

      蒲菁点点头,随后在由淳的引导下重新躺回诊床,诊床上的大灯大开,药膏一点点涂抹到那颗断掉的牙齿上去。

      蒲菁宛若重新回到阳光下晒着,烈日普照,一股红热顺着她两颊晕染开。

      “涂了药膏之后半个小时,先不要吃东西。还有记得暂时别吃太坚硬的东西,咀嚼的时候也尽量不要咀嚼到前面的门牙。”他叮嘱蒲菁。

      “好的。”

      “其实也不复杂,”他安抚她,“就是上药可能需要跑多几趟。”

      “好的好的。”

      上完药,刚开始带蒲菁去登记的护士带着蒲菁去缴了费。

      护士再次提醒蒲菁:“蒲小姐,下次来会诊是下个星期五哦,到了您就说找由医生的,是来上药的就好了。”

      “好。”

      临走出门口,蒲菁才注意到,就在她早先坐着昏昏欲睡的地方,对面挂着营业执照跟一堆荣誉证书。

      营业执照法人代表是由淳,荣誉证书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其中还附带了一张他的一寸照片,照片挂得高,隐隐看到他穿着白衬衫,咧着一口大白牙留下那张照片,证书的落款时间是前两年。

      而此刻,十分钟前还照在蒲菁身上的阳光,已经转移到那面挂满证书的墙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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