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木斜素槐》跳高乌鸦

13、卒冬

　　“魏副统领，皇上下旨，现立即整装前往川西南线，命你率骑兵三千，先行出发，旷时者立斩!”
　　谢谦传完诏，飞奔出门，跳上马，接着前往赵将军府。
　　魏启空正挑着明日去文王府的衣裳，听着谢谦在宅前狂吼，还未来得及回话，人就已经跑远了。
　　“元竹，去文王府报一声，明日不去了，把小六喊来给我收拾东西。”魏启空吩咐完，拿起架子上支着的浮生剑。
　　这把长剑伴着魏启空出入沙场，上下征敌，出自文王府精匠之手，却不输赵伯海的那相传是由上古恶奴儿的一肋化作的敛光。
　　那年，他也是用浮生赢了武试。
　　也是用浮生离破了顿牙首领的喉管。
　　看来上辈子他不应该去练拳击，或许击剑也不错。
　　烦人，以后打仗能不能提前预告一下。他都穿上新衣服准备赴宴，现在又要换上铁甲骑上那能颠死人的快马。
　　话说宋观廷不是停了他一个月职吗？还是说现在连演都不演了？
　　摄政的嘴，骗人的鬼。
　　这一次又要多久呢？等到回来再去给文王赔罪吧，请他吃铁锅炖黄窝头和烤全羊。
　　不过这儿好像没有酵母粉，算了，烙石头饼也好吃。
　　快到花朝节了，得吩咐元竹买点花养着。这副统府太单调，除了木土就是黑瓦。天一黑，灯一暗，跟冥府似的。
　　时候不早了，该动身了。

　　“小六，跟紧了，本副带你去闯川西!驾！”
　　魏启空两腿一夹，马儿受力，扬起蹄子载着他奔向端阳门去。
　　身后飞起的扬尘像鬃尾残影，久久不消。

　　“副统，咱们还得走多久啊？”
　　小六锤锤自己没长开的小胳膊小腿，下马来到卓水旁，蹲在魏启空身边，两手捧起一掊水洗了把脸，顿时清醒了不少。
　　从前一直羡慕出入沙场、纵马狂奔的将士，那样充满男性魄力的帅气他做梦都想体验一回。可今日走了这一遭，只让他觉得吃了不多的饭菜全要颠出来了。
　　这些军马不像乡里的土马，一个个劲儿大的跟喂了药似的，跑起来的时候他还要担心别被甩下去。
　　“怎么才走了这么点儿就受不了了？”
　　魏启空坐在河边，凉凉看着眼前的卓水攥了一把黄土撒到河里。
　　“魏副，”小六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笺，“这是师父给你的，他让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看。”
　　“他老人家又给我下发什么新任务了？”
　　说着，魏启空接过去。
　　小六有些尴尬，笑着说:“魏副，师父他，前年就过世了。这是我昨天收拾出来的。”
　　“元真大师走了啊，真是抱歉，这几年他没再来过消息，我以为他闭关呢。”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他坦露一切的人，不在了。

　　“魏副，你决定好了吗？”
　　“嗯，我想回去，在这里，再怎么荣华富贵，终不是自己。”
　　“魏副，你放心吧，我用剑灵起誓，一定会帮你回家!”小六义正言辞的说道，拍拍胸脯，一扫刚才的疲惫样子。
　　“呵，你人不大，口气不小，屁股还疼吗？该走了。”
　　魏极空站起来跨到马上，冲着身后一行军马喝道:“整队!”
　　听到命令，三天铁骑纷纷上马，片刻内紧密有序。
　　“随魏副前征，剿杀越狗，除灭许贼!”
　　小六跟在魏启空马后挥着红旌大声喊着。
　　军武三千闻言复诵:
　　剿杀越狗，除灭许贼！
　　剿杀越狗，除灭许贼!
　　剿杀越狗，除灭许贼!
　　这小子，喊起来还挺带劲。

　　魏启空将马头掉了个面儿，朝着三千抵一万的精锐们慨道:
　　“将士们，叛臣许乘拥兵自傲，伺机谋反，烧杀抢夺，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我九域丹息，岂能容得他作孽!今日魏某持长枪携快马，与众等一同前往汇昌打他个屁滚尿流，杀他个片甲不留!扬我铁骑名，报我家国志!”
　　“扬我铁骑名，报我家国志！“
　　“扬我铁骑名，报我家国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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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迢迢三日，魏启空带兵抵达汇昌城。
　　被油火熏黑的城墙，破败成缕倒塌在地的旗帜，脚下黑红的土地……无处不在昭示着结束的战斗的残烈。
　　汇昌背靠大头山，凭着早年富庶，各项防御军备极佳。
　　依照上面下来的指示，许乘还没有攻进去，叛军就驻在南城外，围军东西南三面。
　　如果没有人另辟蹊径，翻过千尺高的大头山和长达千里的蝎子岭，许乘的围堵可谓完美无瑕。
　　可偏偏，正有人不按套路出牌走这么一条天路。

　　魏启空从大都南下走蝎子岭，绕过许乘的围线可从北边进入汇昌，之后与城内卫兵集合从南城门攻出去。
　　闻向天和赵伯海将带领五万大军从后方包抄。
　　计划是这样，可魏启空却想来一发出其不意。

　　被城守迎进城，军伍踏蹄在汇昌城内。
　　街上如旧的热闹，小孩子到处跑，三五个扯着风筝，两三个扭着花绳。
　　城主范丰毅已经在南城下住了两天，对城民说至少能撑三个月，可实际最多只有七天，城墙必倒。
　　魏启空和他交谈一番，大体了解情况，不太明朗。
　　去年的收成不好，下的雨也多，好些粮食都糟蹋了，城里的火药和油弹都在反抗许乘第一波进攻时消耗完了，弓箭剩的也不多，关键还没几个射得好的。

　　啧，草包，怎么会有人刚开仗就点火呢。您这冷兵器凑什么热兵器的热闹。

　　“小六，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绝。”
　　“把我那个彩箱子拿来，等会儿你跟着这位小姐去拿一身适合你的衣裳来。”
　　“是。”
　　“范大人，麻烦帮我找个身手好的姑娘来要个子小点的，长得好看的，可爱一点儿的吧，声音也得好听些，官话还得讲的好。”
　　“好。”
　　几人都不清楚魏启空准备干什么，不赶紧布置军防准备作战计划，怎么还要选衣服抬彩箱挑三拣四找姑娘？
　　范丰毅看着他从容而自觉的啜着桌上一杯凉茶，内心晃了三分，又稳了五分。
　　魏启空如今势如破竹，风头正高，可实在没有一副他料想中的威严狠戾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绝世奇才吗？!
　　苍天有眼，我汇昌有救!我丹息有福啊!
　　魏启空瞧他盯着自己。眼里还时不时星光点点的，有些莫名的拘束。
　　这老头什么眼神，他再好看也不至于如此入神吧？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范大人，带我去找间空屋子吧。麻烦再帮我准备几桶热水，再来点儿炉膛灰。小六，你出去的时候顺道跟姜云说一声，让他管好下面的人，不要出乱子，等我回来。还有，让他抽空以我的口吻给宫里传个信儿说咱们到了。”
　　几人点头，做事去了。

　　魏启空把东西摆弄在桌子上，不知从哪儿顺来一面精铜镜子。
　　先给自己洗了个澡，抹干净了。又从自己的彩箱子里挑了两件漂亮衣裳，犹豫了几下，还是选了一身红衣。
　　忙完这些，他坐在桌子前，开始收拾起了自己。
　　保湿。打底。扑粉。眼影。腮红。嘴巴。脖子也抹白点，手也来点儿吧。还要挽一个漂亮头发。
　　他照着镜子打量一番，真不错，再来几个簪子就好了。
　　会不会有点淡了？

　　“吴叔，他们到了。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殿下，这天时地利人和，我一个老管家也说不清楚啊。”
　　“天时，地利，人和，既然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那我干脆去找他，左右几天就到了。”
　　“殿下，好久的路程，您的身体……”
　　“我没那么弱，要不是等他回京城，我的一身疤都留不住，早好了。”
　　吴管家叹了口气，“”殿下，您要就这么走了，摄政王那边，我又该怎么交代？现在川西已经够乱了，您可是王爷，就留在京城吧。再说了，您去川西去找他，您能帮什么忙呢我只怕您去添——”
　　“行了，别说了，我不去了。”
　　宋观廷不耐烦的挥挥手，一脸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