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阴影》泰婀

4、第 4 章

　　四

　　寂夜。
　　城市的霓虹污染了夜空，看不见星子，只有苍白的月亮虚弱地探出脸庞，游离于天与地之间。
　　烟花火碎在地面，我静静抬头，看着那个依旧亮灯的房间。你也和我一样还没有睡么？你的病房的灯饰亮的，我的世界是暗的。
　　几次想拨通你的手机，却都中途放弃了，我所爱的人只是你啊。
　　凌霄……
　　什么时候开始，感情变得淡薄了呢？

　　我对着电脑屏幕，想着过去。在黄昏的街道上偶遇，进了圈里有名的酒吧。凌霄坐在吧台旁吞咽着威士忌，速度不快，但也差不多是生猛。只一杯，然后他走了，不给其他人任何搭讪的机会。只有我，跟了出去。
　　站在暮光中的他，料到了我的出现似的。只是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静静看着我。我被目光吸引，走近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他开口，冷冷，不带一丝感情：“你跟着我干什么？”
　　“可以，画张画么？”
　　“你是画家？”他笑了笑，柔和了几分：“我叫凌霄。”
　　很自然地走到一起，很自然地成为伴侣。而且很自然地保持着距离，可以地不去打扰对方的社交圈，久而久之，竟也自然了。
　　Gay在一起，守不了几年的。
　　我是搞艺术的，可以离经叛道。而他是个正正经经的上班族，而且有一份正处于上升的事业。假以时日，他会走向成功。
　　所以，这段畸恋，必然会阻隔了他。
　　打开MSN，发现一个新的用户，没有设密码，点开来瞧，是苏慧的吧。正打算关上，发现她的好友表上一个熟到不能再熟的名字——Kimy
　　Kimy：你赢了。
　　Sue：……
　　Kimy：我做不到不爱，可是如果爱要承受的东西太多，只有一个爱字又有何用？
　　Sue：他呢？也一样？
　　Kimy：我不知道，我们好像从未走近过对方。
　　Sue：……
　　Kimy：他母亲打来电话了。
　　Sue：……
　　Kimy：我不想放弃他。
　　Sue：……
　　Kimy：如果一个人爱上了执着，每日每夜的死不放手，上帝是无奈着放行，还是皱一皱眉头？他总是那样潮涨潮落随心而行，像一阵风一样，我却只能停留于这片云朵。他不在的时候一个人守护着寂寞。在一起时很快乐，不见时只是失落。夏天过去了玫瑰要怎么办，夜莺又将去为谁唱颂歌？又是相逢时的薄暮了，这样的逢魔时刻。只怕早晚要各自怀念夜色，我计算着分别的日期。
　　　　……（聊天记录为倒叙，Sue省略。）

　　真的是这样么？第一次，看见凌霄的内心。
　　熟稔地按下他的号码，几声单薄的铃响，之后，一个女声说：“Hello，哪位啊？”
　　触电似的挂断。
　　第二日，我还是去了医院。
　　远远地，听见病房里有笑语。我停下脚步，面前走过一个女孩，身材高挑，明丽动人。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就在我迟疑时，她开口，声音很熟悉。
　　“你来了？昨天打电话的是你吧。”
　　我几乎目瞪口呆，她也太敏锐了吧，难道是传说中的Mind-reader。
　　“呵……”她居然给我笑了起来。“很惊讶”
　　她渐渐收了笑声。
　　我点了点头：“有点。”
　　“因为你走的这段走廊，只有一个病房住着人，你的神色本来很坚定，不像是走错路的，但愈近愈情怯，而且——”她古怪地笑了一下：“Kimy设了来电图片。”
　　难怪。我放松下来，上下打量着她，以牙还牙。
　　“我叫Lilia，Lilia•Willkie。中文名林薇薇。”
　　她开朗地说。女孩子性格不错。
　　“袁朗。”
　　“Mr.袁。现在Kimy的同时都在里面，你确定你要进去？”
　　医院外过两条街，水吧里，Lilia对着吸管猛吸一口，玻璃杯里的樱桃汁便直线下去。
　　一大口饮料落肚，Lilia心满意足。“袁朗，你和Kimy，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恐怕不需要有。
　　“哦。”Lilia漫不经心地应着，孩子气地吮着吸管：“Kimy是很清冷的人呢。”
　　什么呀，上句不搭下句。
　　“袁，你看多好玩啊，Kimy在公司时凶神恶煞，可他病了，却又有许多人来看他。这次是有组织来袭，以前零零碎碎也来过好多人了。人心真的很奇怪。”
　　我笑了一下，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个女孩子，绝对不幼齿。“你是想告诉我，好多女孩子来过？”
　　“女孩偏多。”Lilia点了点头。又笑起来：“不过，她要找女朋友，一定会选我。”
　　好自信的女子。我猜不透她的目的，搅了搅杯中饮料。“是吗？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温婉的女子。”
　　“对他而言，什么样的女子，又有何区别？”
　　我沉默，乳白由咖啡中析出浮上。
　　“可是，我不一定要选择他。”Lilia欢快地说。我抬眼看着她，她开心笑着：“我是找不到人爱的吗？一辈子拿他的愧疚过活，永远优越着施舍。爱情不是这样的，爱不是为了报答。”
　　果然是不简单的女子，看得这样透彻。
　　“Kimy是很优秀的男人，为人虽冷，对女孩子却温柔。可是，既然他不能分出一份爱给我，我纠缠又有何益？我没那么高尚，可以容忍他爱着别人。”Lilia一口吸尽杯中饮料，看着手机：“人走了，你可以去了。”
　　我用了一秒钟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等什么？还想我陪你进去当光源么？”

　　有的人，只一眼，便会融化人心。
　　凌霄靠着枕头，乖乖地坐在床上。阳光眷恋着他，在他身周留下光晕，更触手似的攀上他的脸，抚过精致的眉眼。没了那一身隔绝世人的黑，凌霄显得乖了许多。
　　可是，还是瘦了呀。
　　叹了口气，走进门去。凌霄转过头，没有惊讶。
　　只是很平和的四目交汇，一刻，漫漫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