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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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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现在没以前跑得快了,下手也没那么狠了。”那人把谢子夕按在墙上,用小臂卡在她的脖颈间。
谢子夕抬眼冷冷盯着眼前戴着帽子的男人,眼中的厌恶快要溢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有顾虑,他没敢卡太死,谢子夕还能说出完整的话:“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令人恶心,方建鸿。”
她抬腿将膝盖重重顶在方建鸿腹部,刚好顶在胃的位置,方建鸿干呕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谢子夕又补了一脚,让方建鸿完全松开她,一把将他推开。
方建鸿不是个专业打手,体质只能说正常,但到底是个男人。他忍着痛站直身体,跑了两步,跳起来扑向谢子夕,将她扑倒在地。
他将谢子夕死死按在地上,脸朝下背对着他,用膝盖压住她的背,按住她的手:“听着,我不准备把你怎么样,我上面的人算是穷途末路了,我要自己跑路,手里得有点有价值的东西。说,卡在哪里?”
谢子夕侧脸贴在冰凉的地上,额头上折腾出一层薄汗,倒地的时候磕了一下,额角磕出一个血口子,闻言笑了一声说:“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么?照你这么搞,别说我这里没你说的东西,就是有也不稀得给你。”
方建鸿还是按着她没动:“少给我耍小聪明,你十几岁的时候就滑手,你当我不知道你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怎么拐的?识相的快点交出来!”
谢子夕静静趴在地上,看上去完全放弃了挣扎,冷冷道:“东西不好拿,你是要我说给你听你去拿,还是我自己拿出来给你?”
“谢子夕,我没那么蠢,想全胳膊全腿地站起来就老实告诉我。”
方建鸿多疑,光是这样他肯定不上当,谢子夕猜到了,这时候比的就是谁更无耻谁更疯,尤其现在被按在地上,让谢子夕想起小时候谢永进也是这么压着她,只不过是面朝上,还要挨不少的耳光。
暴力的回忆让她处于这种情况下有点害怕,但不多,更明显的反倒是慢慢从渐红的眼底透出的憎恶与阴冷。
被岑林管了几个月,都忘了自己骨子里其实最不怕的就是疼痛和威胁。
“我是无所谓,我浑身上下没伤过的地方不算多了,你这点手段打小我就见过了,反正现在你才是着急的那个,不是么?”谢子夕说。
方建鸿犹豫了。由于生长环境的关系,谢子夕对恶意和攻击非常敏感,简直有种野兽般的直觉,总能在踏入圈套的前一秒停下脚步,狡猾得令人冒火。同时又非常不怕死,第一次遭受校园霸凌的时候狠狠打了回去,完全不管自己身上也被人打出了不少伤口,那股野劲生生把那些人吓退了,加上她成绩好后来都没人再敢欺负她,这就是当年他总也抓不住谢子夕、不得不把目标换成景薏的原因。
现在的谢子夕在成年人的世界摸爬滚打多年,这股野劲只多不少,不过是被精英的壳子伪装起来了而已,真要是弄砸了,自己真的要玩完。
犹豫再三,方建鸿还是放了手。
谢子夕瞅准他松手的一瞬间,学着谢子晟读书那会打架的样子,翻身一个肘击重重打在方建鸿的太阳穴。
这一记猝不及防,方建鸿第一次被打得倒在地上,脑壳生疼,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贱杂种!”
谢子夕站起来费了点力气,刚才方建鸿把她扑倒那一下让她扭了脚踝,这会疼得不行,肯定是肿了,她只能尽力跑向巷子口。
但是脑袋磕在地上确实也是个麻烦事,头有点晃,得缓会才站得稳,可她没那个时间了,以至于她没跑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扯了回去惯在墙上,侧颈一阵剧痛,像被什么扎了一样。
“本来不打算给你用这个,看来还是要给你好好上一课,让你知道撒谎的坏处。”方建鸿忍着头疼,一手按住谢子夕,一手拿着一支注射器往她脖子里打药。
那些关于谢永进的回忆全都回来了,连带着那些下意识的反抗动作也一并涌入脑海,药没打完谢子夕就抬腿朝着方建鸿的要害处狠狠一脚。
没有男人受得了这个痛,方建鸿没想到谢子夕一个正经硕士能用这么下流的招,因为谢子夕身上有伤,这一下力道不算大,却也够他喝一壶的,当即就捂着那处倒退几步。
谢子夕撞墙时好死不死又撞到头上的同一个地方,她感觉有少量温热的液体沿着额角缓慢地向下流淌。她把还插在颈侧的注射器一把拽下来丢地上,注射器应声而碎。
她捂着脖子紧紧盯着对面喘着气缓过一阵疼痛的方建鸿,心里开始怀疑岑林是不是压根没听懂她在电话里说的话,要不然怎么现在还不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注射了药物的关系,谢子夕本来快好的头晕现在有加重的趋势。
“你给我打了什么?”谢子夕问方建鸿。
方建鸿喘了两口气,笑了一声:“一点迷药而已,高级的药我可弄不来。”
他用一双恶毒的眼睛盯着谢子夕,像是在她身上找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景薏没你那么麻烦,第一次打这药就整管都下去了,没多久就倒了。要不是孙闵皓那小子老来坏事,她还能好好读这么多年书?”
“你说什么?”提到景薏,谢子夕清醒了一点。
“第一次我准备带走她的时候被你搅黄了,第二次她都在那些大老板的床上了,又被孙闵皓那杀千刀的送走了。”方建鸿啐了一口,接着说,“胳膊肘往外拐,亏得那些大老板拿钱把他养这么大,养不熟的白眼狼。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弄死了。”
他缓了一会,能站起来了,靠在另一边的墙上:“景薏也没什么好下场,那崽子敢偷我的卡,不管怎样都不肯吐出来,我没办法只好把她从楼上丢下去了,十多层的楼,脑浆都溅得到处是,谁知道她死了都还能碍我事,卡根本不在她那里。”
谢子夕身体一动不动,眼底红透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巷子里微微透着光,像寒夜里的刀。
“你不知道吧?她第二次落在我手里就在你转学后不久。没了你的保护,她就是只任人宰割的羊,真是一点看不出能有那么多鬼点子,就跟你似的。”方建鸿看不清谢子夕的表情,但是感受得到她的愤怒,言语中透着厌恶,“你是没看见她当时都抖成什么样了,好在她也没抖多久,我给她打了药。本来我是想把你送给那些人的,谁知道你是条泥鳅,滑不溜手的。不过景薏也不错,那些大老板肯定也喜欢。”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谢子夕这时才开口。
“什么?”方建鸿察觉到谢子夕这话透着一股冷意,和几分钟前不同,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像一条毒蛇蛰伏在黑夜里,准备发起攻击。
“反派死于话多。”话音未落,谢子夕就猛地从黑暗的角落里蹿了出来。
毒蛇出洞的速度很快,那一瞬间方建鸿竟误将巷口路灯打在谢子夕嘴角的光看作了毒牙的反光。
谢子夕完全不顾及扭伤的脚踝,发了狠将方建鸿击倒在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膝盖压住他的胸口,再加上自己的体重,一只手抓着他的领子,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狠狠揍在他脸上。
方建鸿的话彻底把她惹毛了,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这样过,像发怒的毒蛇,每一口都咬在对方的动脉,把毒液注入进去。从小被逼着学会反抗的野孩子发起疯来从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受伤,由于暂时没了道德的约束,手上的力气比清醒的时候不知道大多少倍,每一击都在碰撞时发出骨头快要裂开的声音。
她只想让方建鸿像景薏那样脑浆迸裂,肢体扭曲,景薏有多惨,他只能更惨。
谢子夕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下,她被人拉开时好像没打几次,要不是药劲已经上来了,头晕得看不清方建鸿的脸,还被人不由分说地从地上拽起来紧紧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她高低得把姓方的揍成脑残。
“小夕!小夕!快停下……没事了……”
她听着叫她的声音有点耳熟,慢慢想起自己好像还答应过这人,以后做事会考虑他的感受,手上力道一卸,药劲如洪水没过她头顶,让她实在没力气抬起手,这才罢休,任由自己因为药效昏了过去。
岑林赶到的时候,看见谢子夕正压在一个男人身上,红着眼睛不计后果地往那人身上招呼着拳头。他从没见过谢子夕疯成这样,手上完全没数,脸上没有表情,处处是冷冽的暴戾。
极度的愤怒让她失了分寸,陈年的阴霾让她满是毒辣。
他想起谢子夕是在拳脚底下长大的,耳濡目染学得些东西,再这样下去她得犯大错,而且谢子夕半边脸上从额头到脸颊有道血痕,明显头上有伤。
在谢子夕要再落下一拳时,他跑过去把谢子夕拽进怀里,紧紧箍住她,一遍遍“谢子夕”“小夕”换着叫,像是有点作用,谢子夕在他怀里安静下来,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复,睡了过去。
方建鸿在地上躺了一阵,脑袋嗡嗡地响,鼻青脸肿地朝这边看了一眼,慢慢爬了起来。
岑林抱起谢子夕,警惕地看着他,退到巷口。
下一刻,警笛四起,几辆警车停在了巷口,韩勋跟在队长后面冲进了小巷。这一带弯弯绕绕太多,定位到了谢子夕的手机也没法准确找到她,最后还是岑林报了这个巷子的位置。
被谢子夕痛击几次的方建鸿没失去意识,但肯定是逃不了了,警察们把他扣押回看守所,后续最少得吃几十年牢饭。
韩勋开车把谢子夕送进医院,处理好伤口,安排了病床让她休息,估计还要睡挺久。
韩勋看着同事给他发过来的照片,啧啧称奇:“谢子夕看着挺瘦弱一女的,还能把一个男人打成这样,差点给人废了。”
岑林抬头看他:“这算正当防卫吧?”
“当然了,现场还有注射器的碎片,她是在被打了药的情况下揍的人,打得是狠,但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是这男的太弱鸡了才那么惨,可能还是被谢子夕这一手整懵了没想起来还手,她要是跟我这样的比划,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韩勋说。
岑林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谢子夕:“我还从没见她红过眼,以前她再生气也就是板着脸。”
“谁说不是呢,”韩勋叹了口气,“估计是让人气狠了,那可是杀景薏的人啊,要是再说点什么欠揍的话,换我我也那样。”
韩勋警队里还有一堆事就先走了,岑林留在医院看着谢子夕。
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没好气地哼哼道:“真是,一个月要进几次医院啊?”
谢子夕额头上的伤口被处理过了,口子不是很大就没包扎起来,倒是脚踝的扭伤比较严重,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肿成紫色了,身上还有很多摔倒跌出来的擦伤和淤青,侧颈上注射器扎出来的针眼周围又青又紫,应该是拔下来时手劲大了点,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怪瘆人的。
岑林回想着刚找到谢子夕时的场景,简直后背发凉,一阵后怕。谢子夕再怎么强硬,对方毕竟是个男人,万一她出点闪失怎么办?万一他没能听懂谢子夕那几句话怎么办?万一……他再也找不到她了怎么办?
不过这次好歹是还知道找人帮忙,没有自己乱来,拉住她的时候也很快就罢手了,还算听劝。
岑林看着谢子夕的脸,深深叹了口气。
麻药的注射量并不大,但是谢子夕精神上受到一定影响,加上体力消耗有些多,愣是睡到第二天早上。
嗓子干得要死,身体到处都是疼的,想起方建鸿,心里又夹爹带娘地问候了他好几遍。
缓了一会,身体能动了些,谢子夕抬了抬左胳膊,没抬起来,眼珠一转才看见有个脑袋正压在那里,那是岑林的脑袋。
好家伙,陪个床把人手都压麻了,头一次见。
念在他看护了自己一晚上的份上,谢子夕还是决定消停下来,让他再好好睡一会。
然而纵使她有这份心,岑林还是无福消受,她手刚一动他就醒了,迷迷瞪瞪抬起头来往谢子夕那边看,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醒了?”岑林声音里还带着睡意,脑子没醒透,身体先行一步站了起来,“我去叫医生。”
谢子夕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句话,岑林就着急忙慌跑开了,张开的嘴只好重新闭上,转而看向窗外。
今天是个晴天,蝉鸣又开始了。
原本以为把方建鸿那个老王八蛋送进去会感到解气、轻松,万万没想到还是这么憋屈。
景薏回不来了,什么都没法变回原样了,老混蛋受了应有的惩罚,但景薏却是无法扬眉吐气,到死都活得不顺心。
自己这个朋友当得真不称职,人家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罪,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足足十多年。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谢子夕侧头一看,是医生过来了,后头跟着一个岑林。
看见岑林,谢子夕绷了很久的心弦稍微放松了点。
还好,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她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