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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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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昨晚睡得比较晚,今天岑林起得不算早。他披上外套拉开客厅的窗帘,整个屋子顿时亮堂不少。
熟悉的挠门的声音又从谢子夕的房间传来,岑林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扭开门锁,把木耳放了出来。木耳一出房门就直奔猫砂盆,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房间里一片昏暗,岑林只看见床上有个鼓包,毛拖甩得非常随意,一只在床边,另外一只在房门附近;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床尾,下面压着两个文件夹。电脑早就熄屏了,多亏这屋的主人睡觉喜欢缩成一团才没一脚把它踹到床下。
床上的鼓包似乎是被开门的动静吵到了,缓慢地动了两下,往更暗的地方挪了一点,然后又安静地不动了,应该是又睡了过去。
看来谢子夕昨晚睡得比他还晚,眼看着年假要过完了,谢子夕手里的事刻不容缓地开始多起来,还没收假就开始准备,看案卷看得比当年高考还让人感到压力山大。
岑林站在房门口犹豫了一会,鉴于谢律师起床气是有点严重的那种,而且放松的时间也不剩下多少了,所以岑林还是轻轻关上了房门,没有把谢子夕叫起来,自己去了厨房倒腾早饭。
刚开始热锅,谢子夕房里就传出一段手机铃声,岑林心说坏了,刚想过去把电话挂掉,已经来不及了。“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在了地上,不算重,但也能听出里面那人有些暴躁的情绪。
“喂。”谢子夕应该是在被窝里接的电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初醒的沙哑,房门不太隔音,岑林能听清楚。
“案卷我看了,没有担保人,就算我是天王老子也没法给他成功保释,除非原告撤诉,否则他是铁定要进去了。”
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谢子夕好像终于从被窝里钻出来了,声音也清楚不少,冷笑得非常有她的风格:“呵,现在抵赖也晚了,证据确凿的事哪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情节这么严重,别说保释,就是辩护也不一定能减少量刑。这案子我不接,你另外找人吧宋师兄。”
房门被快速打开,岑林手里的锅铲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见谢子夕一脸黑气瘫倒在沙发上,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去去去,刚拉完屎别蹭沙发上。”岑林把汤炖上,擦干净手坐在她旁边,一脚扒开凑过来的木耳,对谢子夕说,“时间安排这么紧吗?假期没完呢就这么多事。”
谢子夕刚醒,还是非自然醒,说话有气无力,起床气依然浓重:“岂止是多,上个案子折腾的时间是长了点,好歹不用跑到别处去,明天收了假我就得去趟朔阳,得去一两个星期,回来应该还能赶上景薏的电影首映。”
“这么久?”尽管知道谢子夕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要常常出差,但是考虑到谢子夕压根称不上健康的身体和不科学的养生态度,岑林还是觉得谢子夕是个狠人。
谢子夕坐了一会感觉好些了,起身去洗手间洗漱,木耳也喵喵叫着屁颠屁颠地跟着过去了。
岑林:“哎,你都这么忙了,那个宋……宋什么来着?”
“宋连。”
“对,宋连,他还给你找事?”
“他有个富二代朋友,身边的人有人犯了事,想找我帮忙。我看着不靠谱,也就是宋连来找我我才勉为其难看看案卷。”
岑林一听,戴着防烫手套的手捏紧了砂锅柄,把盛满汤的砂锅往餐桌上略重地一放,小声嘀咕:“你倒是挺给姓宋的面子。”
“你说什么?”谢子夕含着牙刷和满嘴牙膏,口齿不清地从洗手间探出头来。
岑林:“没什么。你一会喝橙汁吗?”
谢子夕:“不,咖啡吧,提提神。”
岑林:“……”
“怎么不说话?”谢子夕洗完脸走到冰箱前,伸手拉开冰箱门,顿时也无语住了。
冰箱里原本放了几盒速溶咖啡粉,还有没喝完的一罐咖啡,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橙色的玩意——橙汁,半个冷藏空间都是橙汁。
谢子夕知道岑林为什么不说话了,这些日子家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进出过,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她挑了挑眉,手肘搭在打开的冰箱门上,转头看着岑林:“我咖啡呢?”
岑林一边盛饭一边装糊涂,佯装很忙的样子就是不去看谢子夕:“我不知道啊,这是你家,这种事还要问我?”
谢子夕;“当然得问你,自从你来了以后,我家的厨房一直都是你的领地,每天冰箱里又多了什么东西我都已经不了解了,那么多咖啡说不见就不见了,你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
岑林:“咖啡没了,喝橙汁不也是一样的吗。再说了,你以前不也一直喜欢喝橙汁?”
谢子夕知道这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懒得再跟他掰扯,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坐下吃饭。
“对了,你今天还是待在家里看卷宗?”为了不穿帮,岑林主动挑起别的话题,“也别老是这么闷着啊,我看着都累,假期还没过呢。”
“一会吃完饭是得出去一趟,景薏从外地回来了。”
“你要去接她?”
“废话。”
也是,这么多年,没见过有谁比谢子夕跟景薏更亲近了,她俩从小学就认识,初高中也一直是好朋友,哪怕上了大学考到了不同的地方,关系也没有淡过,对于谢子夕来说,景薏真的算是为数不多能推心置腹的那种朋友了,去接她也是很正常的。只是……
“我听说她不是已经交了个男朋友了吗?她男朋友不去?”
谢子夕:“谁知道,他俩时好时坏的,很多时候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但我总感觉……”
“什么?”
谢子夕想了一会,也理不清脑海中一团乱麻,摇了摇头:“我说不上来。算了,她也不是小姑娘了,做事也有自己的主见,我干预太多不好。你呢?年假休完了,中介也要上班了吧,找好住处了吗?”
岑林一哽,他早就忘了这事了,或者说压根没打算跟谢子夕提,总是有些不愿意跟谢子夕聊起这件事,但又不好意思这么一直赖在这里,谢子夕没义务一直收留他,他也没立场待在这里太长时间。
“你就那么想赶我走啊?”岑林叹了口气,谢子夕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岑林没让她开口,抢先说了,“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韩勋那边帮我找到一个住处,就在他们小区,不过我还没去看过,要是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了。”
谢子夕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不咸不淡道:“哦。”
哦?这是什么意思?岑林盯着谢子夕看了一会决定放弃,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谢子夕不想表露的想法从来都不会在脸上被看出来。
自己好歹已经回来那么久了,这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岑林心里有点忿忿的,但是一想到他们现在已经不是那种非要关心不可的关系了,谢子夕是这种反应好像也没毛病。这么一想……更气愤了。
眼看着谢子夕是真的没有话要说,岑林费劲地在脑海里搜索可以和谢子夕聊得起来的话题,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着一个。
“对了,韩勋不是要结婚了吗,他帮我找房子的交换条件是帮他设计喜帖。”岑林佯装随意道,说完还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好像不打算接着讲。
谢子夕知道他的臭毛病,有话说一半,尤其是灵感匮乏的时候,就喜欢从她这里找灵感,而且还挺有用,遇到岑林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功能,而且……岑林能在她这么无趣的人身上找到灵感,这点也挺神奇的。
为了不让岑林一个人自说自话闹得尴尬,谢子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接过了话头:“又遇到瓶颈了?”
“是啊,”见谢子夕没不搭理他,岑林说话都更有劲了些,巴望着谢子夕再多说一点,“他们要办西式的婚礼,喜帖就不能走相反的风格。大致的方案我已经设计了挺多的,但是就是没有特别满意的,总觉得差点什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谢子夕:“这事你应该问老郑啊,或者你们编辑部的人,他们不是比我更专业?”
开玩笑,她中学时期就没怎么画东西了,现在更是摸都不摸,除了没时间的缘故,还有别的杂七杂八的理由,现在她的画技连七年前的自己都不如,还给岑林提建议?
谢子夕这么一沉默,岑林心里就没底了,时过境迁,他已经不像当初那样了解谢子夕,况且即便是那时候他对谢子夕也不能说达到察言观色从不落空的地步。
看不清对方的心思,当然自己的心思也容易乱,或者说,岑林从一开始就没搞清楚自己对谢子夕究竟是怎么个看法。要说讨厌,自然是已经几乎没有了,长达数年的怨怼不说散得干干净净,起码现在能够做到心态平和、言笑晏晏。
要问他这个称不上仁慈的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达到这种境界的,他就更说不清楚了。或许是出于肌肉记忆,或许是看谢子夕如今有那么一点孤单,又或许是谢子夕一直戴着那条项链,这些杂七杂八的姑且称为缘由的东西让他潜意识里想要靠近谢子夕。他怀有一种渺茫的希望,也大致明白这个渺茫的希望是什么,但是他不敢细想,一边靠着这点希望跟谢子夕保持相对良好的关系,一边又害怕这个希望完全清晰后让他明白什么荒唐的事实。
不管岑林心里是怎么样的混乱情景,谢子夕此刻想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她想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帮手了”,但这样说又好像过于在乎这些在岑林看来可能是不疼不痒的小细节,显得矫情得一批,蠕动了两下嘴唇说道:“你的设计方案……我能看看么?”
这句话一出来,两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其实他们都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过于紧张反而很尴尬。
岑林咧开嘴笑了起来,扯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找出设计图,推到谢子夕面前:“看,随便看。”
他这么热情,倒是让谢子夕有点不知所措,脸上的表情僵了两秒钟,低头看起了岑林的设计图。
按照她现在的水平看,大毛病是没什么,婚礼办的是西式的,于是岑林也用了西式的风格,花体字、镂花边框、色彩搭配,都是妥妥的欧式风格,构图协调,比例适中。但是可能是因为灵感匮乏的原因,反而中规中矩,独特性淡了很多。如果对方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这样的设计稿也是没问题的,不过听岑林的意思,人家的眼光高着呢,这些东西特别注意。
配色都很简单利落,没有特别鲜艳的色块,看来韩勋他们喜欢简约,但是对于喜帖来说,一昧追求简约又与场合不符,要想让人印象深刻,在某种程度上画面又要具备冲击力,这中间的平衡要拿捏好的确不太容易,也难怪岑林设计了那么多都没有特别满意的。
谢子夕翻着这些设计稿,问岑林:“他俩有什么对他们的关系具有特殊意义的事情或者物件么?”
岑林一愣,这他还真不太清楚。不怪他对好兄弟的事情不关心,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谈恋爱,一段关系中的小细节,旁人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要不……问问他俩?”岑林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朝谢子夕看了一眼。本来是想找个话题随口那么一问,没成想谢子夕还真就认真了。
不过也好,说不定谢子夕真能给他什么灵感,这样傅云婷那边就能说得过去,也不枉人家帮他找房子,还免了他的份子钱。
说是打听韩勋和傅云婷的恋爱故事,岑林就真的去打听了。那边傅云婷听着岑林问的问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而问岑林:“我看你一贯的设计思路基本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是说……怎么说呢,你对于设计上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也没有特别怀疑你的设计方案,倒是真没想到你会问我要素材。”
“……这不是我的主意。”岑林还是决定说实话,虽然傅云婷根本不认识谢子夕,而且很有可能不太信任谢子夕的想法。
傅云婷就笑了起来,像是早就猜到的样子:“我说呢,原来是别人提的。不过能让你采纳意见的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件事……”
电话没有开免提,谢子夕跟岑林还隔了一张餐桌,听不清楚傅云婷说了什么,但是她看见岑林的表情从平静变成了惊讶,然后又从惊讶变成了一种颇为无语的僵硬,随后抬起一只手扶住了额头:“……没别的了?”
对方说了句什么,岑林放弃了一般垂了下脑袋:“行吧,就这样,我尽力。”
随之挂了电话。
谢子夕跟韩勋两口子没什么来往,照常吃自己的,看见岑林这一言难尽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听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心中不免好奇:“怎么回事?”
岑林抬起头来看着谢子夕,犹豫着要不要说,谢子夕洞察力向来敏锐,挑眉试探道;“难道说……和我有关?”
“……也不单单和你有关。”
要说起这件事,其实岑林才是最尴尬的那个。现在韩勋是傅云婷的正经未婚夫,但是一开始其实傅云婷先认识的是岑林。
两人的大学离得近,都在清州,岑林在清美院读书的时候因为相貌和画技出众,名声都传到别的学校去了,傅云婷在隔壁大学读金融系,对岑林早有耳闻,并且因为家里人的熏陶,艺术鉴赏力很出众。大三的时候岑林的画作在清美院举办的对外画展上展出,她去看过,刚好岑林也在那幅画面前,俩人就这么认识了。当时韩勋刚好因为放假有时间来参观画展,买了饮料回来,和傅云婷刚好对上,接触久了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可以说,岑林就是起了个搭线的作用,之后的大学时光,韩勋因为傅云婷的缘故基本都会来清州跟岑林聚一聚,来得比以往几年勤快不知多少倍,岑林还为此跟韩勋开玩笑说他见色忘友。
岑林作为中间人当然也是要一起的,直至两人确定了关系,他为了不当电灯泡才退出了三个人的宴席。
所以傅云婷觉得当初岑林画的那幅画是两个人认识的契机,具有与众不同的意义,如果岑林能在喜帖上复刻一个简约版的就再好不过了。
整件事情听下来,谢子夕没听出和她有什么关系,一时间迷惑住了:“那你就画呗,简约版的不用补充细节,线稿和调色基本一致就可以了,弄得太好在喜帖上反而喧宾夺主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问题是,那幅画,他画的是谢子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