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琼华月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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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听说了，道胤师兄的事情？”
“道胤师兄……啊，就是那件事情吗！听说了听说了，啧啧，真是好运气。”
“可不是嘛，居然让那湛泸认了主，实在是……”
水落桑脚步一顿，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湛泸，终于解封了。
转了脚步，水落桑眼中笑意渐深，向了山门走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得到湛泸的承认，道胤必然是会在九天玄女娘娘雕塑那处。
想到道胤，水落桑心中一紧，只蹙了眉头，忽然，犹豫了起来。
九天玄女娘娘的雕像竖立在山门正中，远远地，便是可以看见。而那下面，果然站了一人。
黑色的长发没有用玉冠束起，只披散在脑后，道胤仰着头，看不清神色，一动不动地自下而上凝望着九天玄女娘娘的面容。白底压了蓝边的琼华道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松，衣摆被风撩起，一时间，素来有些漫不经心的少年模样，看起来竟是生出些许难言的怅然。
“师兄。”
水落桑走上前去，目光却是落在道胤手中的长剑上。
他握得紧，指节扣在剑柄上都泛了微微的白。剑身通体紫黑，只是看着，就生出一种凛然正气。
果然，不愧是承影大人的佩剑……
“落桑……”
道胤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眼神居然是茫然多过喜悦，瞥了眼手中湛泸，便是移到了水落桑的面上。
“那时候随便说说的事情，现下里成了真，倒是令我有些惶恐了起来。”
他没有拿剑的手抓了抓脑袋，说话间，眼神仍然止不住地飘向九天玄女娘娘。
“终于……靠近了一点吗……”
“……”
水落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略略仰起了头，现下的阳光正好，明晃晃地一股脑投射下来。九天玄女的面容笼罩在日光里，看不清晰。
“夙愿得偿，难免会生出些许不安，只恐一切为水中花镜中月，并不真实。”
“落桑……你确定你真的不是中原人？”
道胤无奈的看了一脸认真的水落桑，已经是恢复了往日的嬉笑模样。
“是啊，有种美好到不真实的感觉。不过现在想来，嘻嘻~~”
他笑弯了眉眼，面上流露的喜悦毫不掩饰，一手拿着湛泸就是比划了下剑招。
“湛泸，湛泸~~”
“……”
看了道胤抱着湛泸，笑得见眉不见眼，只傻呵呵乐个不停的模样，水落桑低垂了眼帘，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
终于，轻舒了口气，弯着唇角浅笑了起来。
“恭喜师兄。”
“嘻嘻，同喜同喜~”
道胤收了剑，曲指在湛泸上轻轻弹了下，剑身微震，发出一阵清越的低鸣。
“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眯眯的将湛泸递到水落桑面前。
“你先前不是说古剑中只知道承影湛泸，干将莫邪么。给你。”
“……？”
水落桑向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
“……不必，师兄初得湛泸，还应与它多多接触才好。我族相信武器是有灵性的，跟着主人久了，便是沾了主人的心气，与主人心灵相通。故而，贴身兵器，并不应这般轻率予人。”
“以身养剑吗？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不过细细想来也是有理。”
道胤笑笑，并指擦拭了下湛泸的剑身。
“只是，落桑你是我师妹，算不得外人。若是想看，师兄我必是双手奉上。嘻嘻，湛泸这般硬气，你一个女孩子，用起来倒也是有些奇怪了。”
“……那，若是我有想看的一天，必然会与师兄言明。只希望……”
水落桑仰起头，不去看道胤的模样。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眼睛酸涩的时候，心里，却是慢慢弥漫开来一阵苦涩。
“师兄不要不舍得才是。”
“自然不会，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道胤笑着摇摇头。
“师兄妹一场，说这话倒是显得生分了。”
水落桑低下头，看着道胤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黑亮的眼眸中澄澈自然。
不觉，也是点了点头，轻笑了起来。
大约道胤果然是如同师父说的那般，大器晚成，尚未开窍，而显然，那把湛泸，就是他开窍的钥匙。
自从得了湛泸，道胤的修为一日千里。每每看到道胤拿着湛泸，略仰着头笑得一脸自信，眼眸中透着坚定的神采的时候，水落桑都是会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一等……
湛泸对于道胤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水落桑很清楚，却是从未有过这样希望，自己未曾清楚。
为了自己的愿望，去毁了道胤的希望，这样，究竟算的了什么……
掌门本来就笑脸盈盈的面上，这些时日越发的笑得开心起来。道胤修为有成，水落桑又是潜力无限，他收着的两个徒弟，一个比一个能耐，琼华后继有人，实在是让他想不笑都不成。
尤其是，这两个徒弟感情，似乎好得很……
抬头看了屋外的圆月，掌门摸了摸自个儿的胡子，寻思着自家两个徒弟是不是又在剑舞坪看星星看月亮去了。想着想着，一把年纪的老人自个儿捏着胡子笑得猥琐。
感情真好啊~~年轻，就是好~~呵呵呵呵。
现在分明不是花季，而琼华醉花荫之中的凤凰花，却是依旧开的热烈。白日里看去，一大片一大片的粉色，深深浅浅层层叠叠，如同锦绣云彩一般铺满山颠。
而在月色下看去，因着银白的月光，倒是宛如蒙了一层薄薄的雾霭，模糊了形状，透出些许苍凉的意味。
水落桑合身挨了凤凰花藤坐下，透过层叠的花瓣和枝叶，只能看见一片片被分割开来的墨蓝苍穹。圆月高悬，月光如同流水一般静静地流泻下来，在地上投下很浅的阴影，边缘和着夜色的暗沉，也是看不清晰了起来。
道胤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还没坐稳当，便是把宝贝湛泸拿了出来，动作轻柔地一遍遍擦拭了去。嘴角略略抿着，便是没有在笑，眉眼之间也满是笑意。
待到湛泸被擦拭的程亮程亮，他才满意地点点头，收剑入鞘，右手按了剑搭在盘起的膝盖上，左手撑在地上，索性仰着头半歪了身子坐着。
“我说落桑，这月亮，我看了那么多年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你就像是看不腻一般呢。”
水落桑斜瞥了他一眼，扯扯嘴角，没接话。
“那个……”
道胤却是忽然扭捏了起来，按着湛泸的右手有些不安地点着膝盖。
“上一次你说的，我想了许久。”
水落桑侧了脸，视线定在道胤的面上，看着他仰了头微笑的模样。
在月光下，棱角分明的面孔上，神色略略柔和了些许，带出一种难言的梦幻，眼神许是被月光衬了，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认真。
“你说，我的景愿过于高远了些。我却觉得，若是没有那样高远的景愿，我是断不会如同今日这般的。”
道胤坐直了身子，右手点着膝盖的动作忽然稳了起来，一下一下地，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能够听得见敲击的声音。
“我想要得道成仙。我想要去看看娘娘生活着的地方，哪怕只是一点，也想要和她更接近些。以前，这条路太过漫长，似乎找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但是现在，我有了湛泸。”
他笑弯了眉眼，无声无息。然后仰面躺到了下去，黑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天空，仿佛可以透过那层层叠叠的凤凰花，看到空中高悬的明月。
“我已经找到了路，并且已经走了上去。只要一直走下去，一年，十年，总有一天，可以看到路的终点。便是最终无果,也多少,是努力过.”
“……”
水落桑收回了视线，有很多话想要开口，但是话到了口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到了最后，只轻叹了一声。
“师兄，我……想看看湛泸。”
“恩？”
道胤有些诧异地歪了脑袋看向水落桑，嘴角一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怎么，听我这么一说，也是动心了。嘻嘻~果然吧，我就说你总有一天会想看的。”
说着，伸出手去，将湛泸递到了水落桑面前。
“拿去，莫要说看，便是试一试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镰术和剑术比划起来是不是一样~”
水落桑点点头，却没有伸手去接，只低头看了道胤的眼睛。
那一双清亮的眼眸，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坦坦荡荡清澈无比，带着纯然的笑意和绝对的信任。约莫是被看得有些发毛，慢慢地，又是涌起一丝疑惑，下一刻，便是被戏谑融了去。
“落桑你这么看我，师兄要以为你是不是看上我的美色了喔~”
道胤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话没说完，已经是自己笑了起来。
“好了，拿去看吧。用你的话来说，湛泸已经和我心意相通，你不用担心它又变心看上你的。”
水落桑也是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接过湛泸。晋一接触到水落桑的右手，湛泸便是剑身一震，发出一声清越的低鸣。
“诶，湛泸很喜欢你啊！”
道胤皱了脸，一副被抛弃的模样盯了水落桑，可怜兮兮地垮了嘴。
“不是吧，湛泸你真的想要变心……”
水落桑并未听见道胤的话语，她的全部心神，已是落在了手中的黑色长剑之上。便是隔着剑鞘，也仿佛能够感觉到湛泸的愉悦。
左手轻轻搭上右手手背，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也是感受得到手背之上微微发烫的纹路。
湛泸，就在自己手里……
只要，轻轻唤上一句，就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琼华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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