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道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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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柳承影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拘谨。
和最初的印象不同，熟悉了些许之后，会发现，柳承影实在是一个很难让人不喜欢的存在，强大而又温柔，博学而又谦逊。从她那处，水落桑着实学到了许多东西，似乎，连急切着想要报仇的心思，也是平和了下来。
不过，也只是似乎而已。
柳承影擅长长剑，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每每水落桑感叹的时候，她却总是微笑着摇摇头，并不说话。
大约是因为曾为武神的关系，除了长剑，柳承影于其他的兵器也是精通。水落桑所习长镰，在她指点之下，也是以着令人惊奇的速度进步着。只是，每次看到水落桑挥舞着一人高的长镰的模样，柳承影的笑意，总是会带上些许的意味深长。
除去教导水落桑剑术镰术和仙术外，柳承影最喜欢的，是在将她收集的那些草药细细分类时候，对着坐在她身边的水落桑，说着那些淹没在了时间洪流中的事实。
说着洪荒时代的众神，有着人类一般的心性，会笑会怒会爱会恨，却也有着人类没有的力量，一喜一怒，便不单单是一个神的事情。说着这个世界之上，除了开天地的盘古，便在没有神，亦不会有人，在拥有那般强大的力量时候，还有着那么广博慈爱的睿智。
而那和盘古同为创世之神的衔烛之龙，故而一般慈爱，却也是无法做到盘古那般的大爱。世人皆知衔烛之龙有一子，钟鼓，却不知他亦有一女，桑落。
说道这里的时候，柳承影将药材分类的动作停了下，看向水落桑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怀念了。
水落桑也是终于从脑海中铺散开来的宏伟画面中回过神来，隐隐约约像是领会到了什么，只有些恍然地抿着唇角浅笑。
柳承影摇了摇头，眼神柔和了下来，抬手戳了戳水落桑的额心。
烛龙之女桑落，与其弟钟鼓不同，继承了烛龙的部分力量同时，也是继承了烛龙慈爱世人的心性，却是又不知怎么，生出了一副正直洒意的性子。
烛龙沉睡之后，钟鼓去了不周山守卫着自己的父亲，而桑落，却是于天皇伏羲处，担着一龙神之名，四下征战，代替着她的父亲守卫着这个世界。
那时候，柳承影，不过还是一届凡人。
之后又过了许多年，天皇伏羲筑造天梯，欲将神界独立于人界之外。修筑天梯并非易事，原先居于洪荒之地的众神纷出，于人界四下奔走。那，大约是人类与神，最为贴近的一段年代。也大约是从那时起，渐渐生出了关于众神的描述，生出了对各种不同的神的信仰。
柳承影便是在那时候，遇见了水神共工。
接下来的事情，柳承影怎么都不肯开口，水落桑问的急了，她就轻笑着低头，眼神只定在手中的药材上，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看得见微微泛起红晕的面颊。
天梯筑成，天皇伏羲率着众神离去，地皇神农未有追随，执意留在人界。
柳承影，也是随着水神共工一并去了神界。
不久后，有传闻不周山黑龙作乱，天皇伏羲震怒，遣龙神桑落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与太子长琴同去。这一去，却是不周山倾塌，天地变色。
龙神桑落身殒，烛龙之子钟鼓自罚不周山，永不世出，水神共工往渤海之东，火神祝融往深渊归墟，太子长琴贬为凡人永去仙籍轮回往生，作乱黑龙归为赤水女子献坐骑。
随后女娲下界寻得五色彩石，众神奔走，终将不周山倾塌所致天洞填补上。只从此后，女娲便再未回的神界，日神羲和月神望舒也因竭力，陷入沉眠，木神句芒自请守卫封神陵。神界格局，已是改变。
柳承影，也是自此，被封佩剑湛泸，打入下界。
深渊归墟那处，没有日夜变幻，没有生灵低语，漫长的岁月，其中的一片死寂，足以令神疯狂。而祝融，也是果然忍受不了这无尽的沉寂，坠入魔道。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仇恨，想着向天皇伏羲，向钟鼓，向水神共工，向天下苍生复仇，千年的沉寂，已经令他抛却了过往的一切。
只是，天皇伏羲在神界，座下一众仙神，钟鼓在不周山，烛龙之子实力强横，共工在渤海之东，禁制坚固难以突破。于是，他的目光，便是定在了被贬下界的柳承影身上。
昔日战神之名，毕竟不是平白的来，虽是不敌，却也不至于死在他手下，仓皇之下，隐入洞天日月，再不世出。
这一躲，便又是千年……
直到，柳承影一脉，遭此劫难。
水落桑略略活动了下手腕，运起灵力，在体内运转已是流畅，再无阻滞。
伤，已是大好。
“已是定下了，今日便去？”
柳承影轻笑了下，微微曲起手指，在泛着清寒水光的长剑剑身上一弹，一阵清越的嗡鸣声响起。
“恩。”
水落桑点点头，平伸出了手掌，掌心的纹路清晰。
轻拧了眉头，面容姣好的少女眸中坚定。
“早些时日去，便可早日报仇。”
“报仇虽重，却勿要为其扰了心智……”
柳承影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笑容带了些难言的意味。收剑回鞘，她站起身，极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你虽是吾之血脉，却并不亲厚，只这些时日的相处，倒也确是生出些许血脉亲情，一时间，未免有些不舍。你之实力尚弱，切莫操之过急，遇事还需千万小心。吾虽曾的龙神桑落指点，与时空一术毕竟不擅。”
柳承影伸出手，在空中虚画了下。
水落桑有些诧异地看着右手手背——原本白皙光洁的一处，慢慢生出蜿蜒的纹路，如同蔓生的花藤般，缠绕着生长，最后停在了中指那处，直指向指尖。
“这是……”
“此为符文，能保你在时空变幻之时不受伤害，”
长舒了口气，柳承影的笑容透出些许虚弱的意味。
“吾今且将你送于湛泸解封之时，若得湛泸，心念微转之时，便可与吾联系。”
“……多谢。”
水落桑点点头，看了手背上的纹路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时空之术……”
闭上眼睛，水落桑平复了下心情，方才睁开。
“取回湛泸之后，可否……将我送回那时……我想……”
柳承影摇摇头，眸中流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
“便是去了那时，又如何。况且时空之术，最难跨越的，不是空间，而是时间。已经存在的，和未曾发生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并不是那么简单便可以改变。莫要多言，吾且送你去。”
说罢，便是转了身，再不多言。
水落桑看了她的背影，未出口的话语尽数咽了下去，垂了眼帘。
她的脚下，不知道用什么材质纹画的阵法，正发着幽幽的蓝光，慢慢升起，如同图画一般的文字迅速地以水落桑为心，向外点化了起来，直到最后一笔缠绕在了第一笔的上面，方才停止。
下一刻，原本停止的图阵忽然迅速转动了起来，光芒大作。
水落桑不觉眯了眼睛，抬手去遮。
等到光芒淡去时候，水落桑方才放下手，定睛看了四周。
绿树葱葱，阳光明媚。
陌生的地方。
这便是……时空之术吗……
水落桑略略抿了抿唇，握紧了手掌。
若是能够习得此法，回去那个时候……
不，承影大人说了，这样不行。
摇了摇头，水落桑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抬头看了看高悬的太阳，约莫是正午时候，阳光正烈，也是似乎不偏不倚地在头顶。这里土木灵气浓郁，隐隐含着水气，应当是附近有着溪流或者湖泊的山林。而火金气相较少，应是没有村落。
水落桑低了头，揉了揉被阳光晃得有些疼的眼睛，握紧了手中的长镰，循着水气浓郁之地走去。
沿着水源一直走下去，必然会有村落。
没有走的多远，便是听见了水声，水落桑却是停下了脚步，将长镰握在手中，脚下一用力，腾空跃起。另一只手捏了手诀，一个冰咒已是发了出去。
“出来！”
单手挥舞了长镰，锋锐的镰刃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直直地砍向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喂！好端端的，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从树丛中窜出一个身影，有些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举剑架住了水落桑劈砍下来的长镰。
身后，被砍断的树枝扑簌簌齐齐落了下来，激起一阵尘埃。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眉头皱得紧，眼睛黑亮，皱着脸自下而上看了水落桑，一副又气又恼又无奈的模样。
“我不是坏人！”
水落桑轻哼了一声，收了长镰，在那少年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折腰，借力将长镰抡成一个半圆，对着他的腰际便是砍了去。
当她还是小孩子吗，听见脚步声的那一霎那，这人的杀气，她可是感觉的清清楚楚。
想着，水落桑皱了眉，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莫非，是知道她此行目的……不对，不应该……
“……蛮不讲理，欺人太甚！”
少年也是恼了，横过剑身卡住了水落桑的长镰，然后借着力道向后跃了开去。
站定了身子，他抓了抓脑袋，也是狠狠哼了一声。将长剑竖在身前，并指从剑身擦过，少年恶狠狠地瞪了水落桑一眼。
少年的剑术不错，比起柳承影来自是差了许多，但是和水落桑的长镰比起来，倒也是堪堪打了个平手。
忽然林间传来一阵怒吼，原本打得正欢的少年忽然变了脸色，连忙收了剑，脚下轻点便是要走。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回头瞪了水落桑一眼，少年恨铁不成钢一般叹了一气。
“都怪你，我本来是准备伏击那妖兽的，现下好了，落荒而逃……要是让师父知道，定是又要被他训叨上一通。”
“……抱歉。”
水落桑点点头，方才和他过招之时，已是明白。他招式犀利，却是招招留情，若非如此，现下必然已是两败俱伤。
“道歉什么的，都不要说了，”
少年随意地摆摆手，抓了抓脑袋，回头看了一眼。
原本静谧的林中已是乱成一团，鸟雀四下里胡乱飞着，，不敢落下又不舍离开，只在空中盘桓不去。
“顺着水流走，切莫用御剑之术和仙术，那妖兽鼻子灵得很，又会飞，实力不差速度极快，麻烦死了！！”
说着，他已是淌进了水里，站在拿处看了水落桑。
“还愣着做什么！？喔，你是担心衣服对不对，哎，女孩子就是麻烦，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些……”
抓了抓脑袋，少年皱皱眉。
“不是。”
水落桑摇摇头，很干脆地走到水里。
“只是方才，我已是用了……仙风云体。”
“……”
少年面色一变。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待得少年停下脚步时候，两人已是狼狈不堪气喘吁吁了。
少年却是忽然笑了起来，干脆一下子坐倒在了水里，原本便是被飞溅的水花沾湿的衣摆，这下子湿了个透，浮在水里。
一手支在下颚，少年嘻嘻哈哈笑着，黑亮的眼睛里透着纯然的笑意，如同万里无垠的天空一般明朗。
“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我名道胤，你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道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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