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76章 冬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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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明镜的小厨房味道不错，四个人在餐厅里围桌而坐，明珠与沈朝挨着，旁若无人地给他夹菜：“这里你重新装修过？怎么感觉好多东西都变了？”说着下巴一指客厅，“那座大笨钟呢？”
李娴噎了一下，抬手挡住半侧脸，小声给她嘀咕：“樊叔叔走之前砸了半个家。”
明珠“噢”了一声，见怪不怪：“他的情绪怎么还是这么不稳定？”
樊明镜终于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明珠默默撇了下嘴角，不说话了。
“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樊明镜给李娴夹了块鱼脸上的肉，端正地坐在上首主人的位置，仿佛正在开会的领导。
“冬至要到了，你跟我一起回一趟苍竹院吧！”明珠放下筷子，真诚地说。
“哎呀不巧，你哥哥要陪我回一趟老家……”
“不去，没空。”
李娴和樊明镜一起张嘴，说完后脸上不觉闪过一丝尴尬：“我也许久没回过家了，明镜说……”
“娴姐，不用替他说话。”明珠冷冷看着樊明镜，“春节忙，中秋节忙，冬至也忙吗？你不是心想事成，已经把樊先生撵回了帝都？”
“不是忙。”樊明镜拿了帕子擦嘴，平淡地跟明珠说，“我就是不想去。”
“为什么？”明珠始终想不明白，“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至今都在憎恨她？就因为她离开樊家时没有带上你？”
沈朝甚少见明珠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在桌子下偷偷牵住她的手，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明珠却不领情，火上浇油说：“是樊先生不肯她带走两个。”
『两个孩子，你只能带走一个。』樊正川冰冷的话言犹在耳，至今仍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不是没有带上我，她是抛弃了我。”樊明镜平静地回答。
“可是当初她给过你选择，是你选择了留在樊家。”明珠强辩道。
“她没有给过我选择，她是在逼我选择。”樊明镜静静地阐述着这个残酷的事实，“你还那么小，我不可能让你离开她独自留在樊家。”
明珠眼中的恍然一闪而过，忽然想明白了很多。原来她所以为的抛弃，是樊明镜给她的成全。
空气静得连呼吸都听得清楚，这是樊明镜第一次失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抱歉。”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微微颔首，“我还有点事要忙，你们接着吃。”
他一直都是运筹帷幄、睥睨一切的，这一次，明珠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她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心中漾起无限愧意：“哥哥。”
樊明镜遽然止步，却依旧背对着他们，没有转身。
“哥哥，对不起。”明珠站起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抬着头目光恳切地看他，“这次，我们一起去妈妈那儿过节好不好？”
樊明镜侧头，一向冰凉冷静的眼中柔光微闪，哑着嗓子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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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这天，明珠特意起了大早去老洋房接樊明镜。
这是他们多年后的一次团聚，樊明镜没有坐他那辆标志性的宾利，而是由明珠开车，像平凡的普通人家一样，去了母亲的苍竹院。
一路上，明珠快乐地像只鸭子，聒噪得樊明镜都觉厌烦。他两条长腿别扭地窝在狭窄的副驾上，手里握着一只灰色的绒面锦盒，嘴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是什么？”明珠总是好奇，时不时地扭过头来瞥上一眼。
“看路。”樊明镜并不理她，修长如竹的手指总是不经意地打开一点儿盒盖又匆匆掩起。
车开至门口，明珠看到院墙上又有绿枝探出了头，看来张伯已经把木香移回了院子里。妈妈、哥哥和她的木香，明珠微微一笑，心中莫名地美满。
大门“吱呀”打开，明穗从里面走了出来，面露惊喜：“今天怎么这么早？”
“因为我给你带来了惊喜。”明珠从驾驶室下来，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拉着樊明镜的手下了车：“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樊明镜从车上下来，修身的深灰色休闲西裤显得他格外英俊挺拔，白色的圆领T恤搭配橄榄绿的工装夹克让他看起来青春洒脱，明穗仿若又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但她的眼中全无惊喜，反而露出了担忧和迟疑。
樊明镜下车那刻的喜悦冻在嘴角，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淡淡的：“妈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明穗紧张地搓了搓手，下意识地转头看了院子里一眼。
下一秒，一个中年男人端着咖啡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是明珠后哈哈一笑：“是小明珠到了啊！”
这个男人个子中等，身材不似大多数中年男人般发福，穿了一身改良版的唐装，隐隐带着股子散漫的气息。这人，就是与明穗私交甚笃的山水画家孙千。
樊明镜悄悄把锦盒藏进了袖子，脸色变得冰冷，又恢复了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气势。
这下，连明珠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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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依旧是邢阿姨做的，桌子上除了汤圆还有水饺。
明珠与樊明镜坐在一侧，另一侧是妈妈和孙千，气氛尴尬。
明珠端了盘饺子在面前，却全无胃口。她偷偷瞥了眼身边的樊明镜，开始暗暗后悔自己的决定。
“这位就是明镜吧？我前段时间还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新闻。”孙千努力寻找着话题，试图缓和气氛。
樊明镜却不买账。放在面前的饺子他一个未动，他礼貌地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吃饱了，公司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走了，谢谢款待。”
“你这就要走吗？”明穗急切地询问，语气中带着失望和恳求。
“哥哥我送你。”明珠把筷子一放，站起来就要去追樊明镜。
明穗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说：“明镜，我和孙千就要结婚了。”
已走至门边的樊明镜突然定住了脚步。
“妈妈！”明珠过去拉住樊明镜手臂，转过头埋怨地看向明穗，尽管她早有预感，但是，“您非要在今天说这些吗？”
“对不起，”明穗不安地搓着手，“但是如果今天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呵。”樊明镜仰起头自嘲地笑了一声，转回身来，“妈妈，为了自己的幸福再抛弃我们一次，您的心真的不会痛吗？”
明穗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慌张。
明珠隐隐感觉出了樊明镜的话中有话。他从前说过关于抛弃的话题，但那时的主角只有“他”。
“哥哥，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明珠无辜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心中的不安如漩涡般将她卷了进去。她预感到这个话题的危险，却依旧选择了真相。
“明镜，求求你不要……”明穗的恐慌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恳求。
樊明镜却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的手，残忍地笑着揭露了这个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从一开始，妈妈的目的就是要逃离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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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穗和樊正川是真正相爱过的，可是结婚之后，樊正川的控制欲和独占欲也逐渐显现出来，最终，消磨掉了两人之间的爱情。
明穗迫切的需要一个契机来改变这种状态，就在这时候，拜金且贪婪的秦小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个猛烈追求着自己儿子的美艳少女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
在她的有意安排下，秦小姐很快搭上了樊正川。明穗精心策划着她的出逃，她深知樊家不会放过樊明镜这样一位优秀的继承人，所以早在计划开始前，其实就已经放弃了他。
“你突然决定去美国留学，后又辗转荷兰多年，妈妈有没有提出过质疑？她很快就接受了对不对？”樊明镜看着明穗脸上的伪装被一点点撕下，心中涌起报复的畅快，“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樊正川以为明穗不过是闹闹脾气，没多久就会回到他的身边。毕竟明穗已经断了与明家的关系，如今已无处可去。可过了近两年，明穗非但没有回去，反倒在申市安顿下来。
樊正川手中唯一可以拿捏明穗的把柄，只剩了与她相依为命的明珠。他以培养樊氏下一代接班人的名义要把明珠送去美国，间接导致沈朝家庭破碎。明穗眼睁睁地看着明珠被迫离开故土在美国近乎崩溃，却不曾一丝一毫地向樊正川妥协。
“怪不得你从来没问过我美国的生活，即便是我放弃了物理选择了种花你也很轻易地接受了。我以为那是因为你尊重我……”明珠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瞬间泪如雨下，“妈妈，我那时才十几岁，你怎么忍心啊……”
是了，有哪个妈妈在自己的女儿订婚后才得到消息不会震怒？又有哪个妈妈在见到已订婚的女儿带别的男人回家时不会意外？她那么轻易地接受了这些荒诞而又反常的事情，原来是因为她早就知晓这一切罢了……
孙千本以为是一场坦白局的家常便饭，却没成想吃到一半，自己彻彻底底成了这场坦白局中的外人。看着母子三人吵成一团，他讪讪站起来，试图缓和一下现在的场面：“都是一家人，话说开就好了，今天正好过节，我们坐下来慢慢说你们看怎么样？”
“一家人？”明珠仰起头来，自嘲地笑着，“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一家人？”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疲惫地说，“哥哥，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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