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暴雨 ...
-
山间没有路灯，只有路两旁的反光带发挥着微弱的作用。暴雨如注，沈朝驾驶着车辆稳稳地前行，车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微弱的光束，试图穿透这无尽的黑暗。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明珠紧紧握着安全带，暴雨和雷电将心里的不安放大了数倍，她的心跳随着车胎偶尔的打滑不受控制地加速。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十分钟的下山车程漫长得如同半个世纪。到了山脚，明珠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
“到家还需要大约一个半小时，我慢慢开，你闭上眼睛歇一歇。”沈朝说道。
明珠真的有些累了，点了点头，把身上的安全带又紧了紧，盖上薄毯闭上了眼睛。
今日的雨势异常凶猛，梦境中是漆黑的夜晚和残破的木屋，一盏白惨惨的灯在暴风雨中晃晃悠悠，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芦苇丛……
明珠的睡眠向来不佳，但梦中的世界通常不过她过往的一些片段，并不引人惊惧，像这样纯粹的噩梦，她很少遇到。
她被梦中的恐惧吓得心跳加速，猛然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沈朝急踩刹车，安全带紧紧勒住胸口，带出明珠一阵猛咳。
闪电劈开乌云，照亮整片天空，闷雷滚滚，轰隆声响彻大地。
车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明珠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捂住嘴巴，瞪大眼睛，急促地喘息。
车已行至路程的三分之一，再过一二公里便可进入市区。此处是一郊外小路，四周被一人高的灌木环绕，水泥路仅够两车交错通行。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是在这样的大雨之夜，本不该有人出现。
车头灯将前方十余米的地方照得明亮，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分体雨衣，距离车头不过一步之距，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车，车尾绑着橙色的外卖箱。
他将帽檐拉得很低，明珠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从他极具攻击性的姿态来看，他们显然遇上了大麻烦。
沈朝皱着眉头，紧抿着嘴唇，漆黑的双眸紧盯着前方的人。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上的喇叭，刺耳的“滴滴”声穿破荒野。
车前的人却无动于衷。
“要报警吗？”明珠努力保持着镇静，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此刻的恐惧。
这个动作无疑刺激到了对方，他突然暴怒，扬起右手朝着车头狠狠砸了下去。
硕大的石头落在引擎盖上发出剧烈而尖锐的声响，立时凹陷出一个大坑。明珠吓得手一抖，手机滑落到脚下。
“先别报警。”沈朝伸手拦住了她，“这个人我认识，他只是想逼我下车。”他解开安全带，把自己的手机放进明珠手里，“把车门锁好，如果他动手，立刻打110。”
雨水如注，沈朝下车的瞬间，全身立刻被淋透。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果然不出所料。
“好久不见，沈律师。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程三目的达到，扔掉了手中的石头。他抬起头，那张隐没在阴影里的脸终于暴露在明亮的车灯下。
他有一张庄稼人憨厚朴实的面孔，皮肤黝黑，布满沟壑，只是此刻，这张脸上满是愤怒和偏执。
“我认为，我们已经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沈朝回答。
“没有再见面的必要？”程三呵呵冷笑，表情狰狞，双手像疯了一样用力拍打着引擎盖，咬牙切齿地说，“沈律师，你用我的案子赚得盆满钵满，当然觉得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你看看我这条腿！”他忽地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左腿膝盖，绝望地咆哮着，“这两年，我努力的工作、生活，对你心怀感激，结果你做了什么？你跟工程承包商相互勾结，侵吞了我的赔偿款！”
“侵吞？”沈朝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问道，“程三，是谁指使你来找的我？”
“这重要吗？”程三双目通红，怒不可遏，“我的钱呢？还！给！我！”
沈朝看他逐渐失控，不愿再刺激他，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安抚道：“程三，如果你觉得当年的赔偿不合理，或者有其他诉求，可以去律所找我，你知道我的律所在哪里。但如果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这次就不会有人再救你了。”
“救我？”程三狂笑，露出绝望而疯狂的表情，“我父母双亡，无妻无子，只有一条老狗相依为命，我需要什么冷静？”说罢，他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了沈朝的脸上。
沈朝没想到他会动手，被打得一个趔趄，抓住车镜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没再坐以待毙，反手一拳还击。
沈朝是在健身房里待过的，虽然手臂有力，但远不如在工地上锻炼出来的程三。
明珠透过车窗看到沈朝嘴角流出的血，惊慌失措下按下了110。
“您好，这里是110。”
明珠努力控制住哭腔，声音颤抖地说：“您好，我要报警。”
车外的沈朝和程三彻底扭打在了一起，滚在泥土里的两个人如困兽般纠缠撕咬着对方，明珠的头脑一片混乱，语无伦次地描述着眼前的情况。
下一刻，程三忽然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匕首，在车灯的照射下，发着惨白的冷光狠狠扎进了沈朝的腹部。
沈朝的动作一滞，手扶上刀柄，不可思议地看着鲜红的血从伤口流出，染红了身上的衣服。
“沈朝！”明珠惊恐地看着他抬起头朝自己看过来，口里喑哑地喊着“别下来”，径直朝地上倒去。
“沈朝！”恐惧使她产生了周身麻痹和剧烈的耳鸣，手机听筒里有声音在呼唤她，她却什么也听不清。身体先意识一步行动，明珠不顾之前沈朝的警告，打开门锁推开了车门。
“哗哗”的雨声刹那灌入耳中，世界不再拘于车中的狭小空间。雨水当头浇下，明珠瞬间全身湿透。
程三恶狠狠的眼神向她射来，饱含戒备的身体蓄势待发。明珠被吓得一趔趄，不由自主贴在了车门上。
“程三……”躺在地上的沈朝艰难地抬起手来，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裤脚，低声下气地恳求，“她跟你没有仇怨，不要伤害她！”
程三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踢开沈朝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电动车跟前，骑上去快速离开了现场。
雨刷徒劳地来回晃动着，发出“嚓嚓”地微弱声响。明珠慌慌张张跑过去蹲下，把沈朝紧紧揽在了怀里。
匕首插得极深，混着鲜血的雨水流落到地上，蜿蜒着渗进泥土。
明珠不敢碰匕首，徒劳地用手去捂他的伤口，却没有丝毫用处。沈朝已神志不清，逐渐陷入了昏迷。
她拿起手机，慌乱中拨通了樊明镜的电话。
“嘟嘟”的声音将时间拉得无限漫长，这浩淼世间，好像只剩了她与沈朝形影相附。就在明珠快要放弃的时候，那边传来了樊明镜“喂”的一声。
这是她此生听过最为动听的声音，明珠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哥哥，哥哥你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沈朝他受伤了……”
这是时隔十二年后，明珠再一次叫出这一声“哥哥”，这声“哥哥”里，有她多少的依赖、希望、恐惧，以及委屈……
·
哥哥……
这是樊明镜幻想了多少年都没再听到的呼唤。他握着电话的手紧了又紧，才控制住声音的颤抖：“把定位发给我，在原地不要动，哥哥马上就到。”
樊明镜放下电话，利落起身，吩咐管家：“打电话给市二院的张院长，让他即刻准备好抢救室。让小李他们马上跟我出门，把车换成大切。”
“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回来吗？”李娴放下筷子，抬头看着樊明镜利落地穿上外套出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明珠在哭，沈朝受伤了。”樊明镜抬手看了眼时间，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
天地苍茫，雨幕裹杂着劲风，似鬼哭般厉嚎着。
明珠从车上拿了把伞撑在沈朝受伤的腰腹间，又用足足一整包的面抽纸为他压住伤口。
沈朝陷入沉沉的昏迷中，仍旧规律起伏的胸口和温热的体温令明珠感到一丝心安。她紧紧搂住他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把头靠过去，低声呢喃：“沈朝，你千万不要死，我害怕……”
樊明镜说到做到，他甚至赶在了警察和急救车之前抵达。
溅满泥巴的大切诺基停在闪烁着车灯的黑色路虎前方，樊明镜先保镖一步下车，连伞都没打，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明珠的面前。
巨大的黑伞笼在两人头顶，他蹲下身去查看明珠的状况，见她完好无损，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大雨浇得明珠如同一只落汤鸡，樊明镜为她拢了拢粘满脸颊的头发，脱下外套披在了瑟瑟发抖的她身上。
“哥哥……”明珠哽咽着唤他，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胳膊，宛如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你救救沈朝，求你救救他。”
从小到大，樊明镜从未见她露出过如此绝望的神情，心不由一阵绞疼。
他摸着明珠冰冷苍白的脸，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安抚，又像是承诺着，说：“放心，他死不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