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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名侍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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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那创世神初开混沌,祂的呼吸有轻有重,一分为二,轻的飘去混沌上游,生灵后成了仙;重的堕入混沌之渊,慢慢变成游荡的鬼。
仙鬼气交融诞浊气,故称两族领地夹缝处为浊界。
浊气不如二气至纯,却尤善催智,先催盘古化天地,后催女娲造凡灵,致使浊界生生不息。」
……
天池孕育灵识,灵识化形即为仙子。
仙子禀赋有高低之分,因天池聚灵有强弱之别,充裕宽阔的天池更可能诞生强大的仙。
有个侍仙每天都会来这里讲故事,偶尔伸出手指碰碰初生的灵识,它们都躲开了,三三两两黏作一团。
她也不恼,耐心地摊开手掌,这时,有一小团从来没被同类接纳的灵识格外勇敢地靠近,贴着她的指缝。
熟悉之后,侍仙的故事就只为它而讲了。
在它记忆中,侍仙的学识如云海宽广,自己只是穿梭其中,一缕微不足道的风。
侍仙戳戳它,它从中读出了喜欢和期许。
灵识膨胀起来。
过了许多年,自天池洗炼出完整身躯,它小心翼翼地浮出池面观察侍仙,与灵识时期看到的别无二致。
仙子是不会“跟那些凡人一样”自然衰老的,肌肤永远光滑柔软,吹弹可破,永远不知哀愁为何物。
出生这天,很吵。
仙子们把另一块天池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它听见龙吟和凤鸣响彻云霄,攒动着欢呼雀跃,看见灿烂的鳞片与羽毛,卷起滔天巨浪,晶莹剔透。
他们笑着躲开。
幸运的是只有她一个侍仙待在这里,勉强护住慌乱的灵识们,也只有她被仙兽破池而出的力量拍得咳出血沫,溅在它脸上,又微笑着以衣袖擦去了。
“此处天池早便枯竭,”另个侍仙说,“低等的灵识碎了就碎吧,哪有新生的龙凤真君一抹灵息重要?”
“可这有个刚化形的。”
“嗯?侥幸罢了。”
“仙君,我也是从此处诞生的。”她缓缓道。
它缩在她怀里。那个侍仙冷嘲热讽后离开了。天池外人声鼎沸,它忽然觉得寂静与孤独。
出生那天,它知晓了何为哀愁。
后来,这抹灵识也就成了无名侍仙中的一个,被高一等的,有名字的仙子指挥着奔忙。
它是个在天池化形的奇葩,他们猜测它的来历——或是一块沟渠顽石;它被侍仙们推推搡搡,打翻了灵丹妙药,随云卷云舒而四散各地——或是池底沉积的淤泥;他们扯着它的头发,压到距离浊界最近的地方,脸挨得这样近,浊气的刺激令它的本源翻涌、作呕。
它猛抓一把浊气摔向侍仙们嬉笑狰狞的面孔,他们尖叫着反将许许多多的仙术打在它身上。
与龙凤真君掀起的巨浪相比,不值一提。
为躲避追打问责,它狼狈地蜷缩在仙浊交界处某个小小的角落,不见尽头的洞窟。足影依稀晃过,它下意识往更深处退去,埋头把自己抱得很紧。
她来找它,径直拉起它的手。
“跟我回去。”
它固执挣扎,“臭。脏。恶心。”
“浊气不是污秽。”她蹲下来,捏捏它的脸,“他们厌恶的是其中的鬼气,惧怕的是生死轮回。”
她给了它一个毫无芥蒂的大大拥抱。
因触碰过浊气,侍仙们对它意见更深。它不忍让,抓住机会就还手,甚至渐渐在连环招式中摸索出手脚并用的游窜之法,鼻青脸肿时却扑抱侍仙大腿将其反摔。
它怔怔回神。
身下侍仙脖骨被扭成诡异形状,手里正抓着扑腾哀嚎的魂,就像握住湿漉漉的烟尘。他们惊恐万状,转身则是她被云霓模糊了的,哀愁的神情。
它很快拥有了软肋,也很快就长大了。
缺陷是它始终学不懂柔情和圆滑,宛如异类,锋利冰冷的棱角让龙凤真君感到冒犯,真君亲自动了手。
澎湃的仙力化巨拳砸塌腰腹,它几乎飞出寰宇,那一刻,死亡的气味非常清晰,好似沉重的雨露。
倏尔被无形之力控于高空,淅淅沥沥地。
“竟能生抗真君四成力道。”
声起,众仙惊慌跪拜,龙凤真君站了起来,“见过仙帝。”素来傲慢的仙兽竟也俯首称臣。
“真君何故为难一个小仙?”
“肆起争端,虐杀同族,吾薄施惩戒罢了。”
“哦?那是该罚。”仙帝挥手,它左臂化为血雾,心脏急促振动,它咬牙吞咽凄厉的惨叫,眼眶里流转的血液映出落泪的她,又被腥红的云霓模糊了。
“这小仙,是个刚烈性子。”仙帝瞧见底下的侍仙,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龙凤真君说:“一个侍仙而已。”
“本座记得她,枯竭天池化形的仙子,在往仙卷阁任职。”仙帝说,“单论年岁,从锦算得上你长辈。”
龙凤真君轻蔑道:“她还不配与吾相提并论。”
脱力后它自高空坠落,砸穿云层,险些神魂俱灭,身边仙子频频递目,她背着它哭了一路。
侍仙的名字由其追随的大仙赏赐而得,往往代表仙界的认可与接纳,她在这时无法呼唤它。
她哽咽求它不要闭眼,仙族死后是没有转生的。
那么,变成一阵微风,会得到解脱吗?
她们踏过浊界的月亮,没有流云,清澈到像是步于河面,月缘有毛绒绒的金色光晕。
因瞳眸上干涸的血,满月是丹髓之色。
它哑声道:“仙君,我想有个名字。”
侍仙喃喃自语,“以后会有的,会有的……”
也许不舍得,不甘心,它活到了以后。
接连两道纯净仙力打入体内,洗髓后再度化形,灵识痛苦地感受着身骨抽枝剥节,附着挺拔起伏的线条。
成年之际,女斩赤龙,男断白虎,精气内敛,不事生育,它——她抹去胯间血,有些难以消融的碎肉块。
闭眼,灵识穿透这具身体,指甲到骨缝,她本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掌控自己。
仙帝赞其无师自通,根骨上乘,特许之入蓬莱殿,为帝侍女,恩赐她清扫自己来往走过的路。
数万通天阶,她一阶一阶地扫完了,从高到低,脚底生凉时,高高在上的云絮忽成浊界的瑞雪。
她清闲时猜测天地间将是一派怎样的光景,日月星辰照常流转,更多时候都将是虚无缥缈的念想。
「仙鬼交战遭凡灵突袭,惊觉浊界已不容忽视。战后重划领域,以天外天为仙界,地下十八层为鬼界。
女娲,大地之母,以证道至宝鸿蒙圣剑化炉,炼石补天,仙族收敛锋芒,愿与结交。
两族在浊界广结因缘之子,与仙结缘为天命,与鬼结缘为魔,不约而同地走上仇视旧路。」
……
侍仙在这头给她编着发辫,她在那头清扫云雾间的浊气,容不得眨眼,不知何时浊气就缠上脚腕。
“据说把剪去的头发洒入浊界,会化作烦恼丝。”侍仙抬脚让扫帚带过,“也有可能变成黑色藤蔓。”
她说:“卷阁里没有记载。”
“蓬莱殿有面通晓天下事的镜子,卷阁许多论著感想都是大仙观镜所得。”侍仙嘘声道,“我很好奇人间的景况,借为仙帝送书之由偷看过几次。”
她把侍仙说的任何话语挂在心上,料理完常务,枕着胳膊,床榻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了。
对于三界,侍仙知之甚广,可女娲折下柳条一甩而就的那些泥点子,转瞬即逝的凡人,不了解,如同完美无瑕的圆缺了一角,私下免不了在意。
她愿意为了侍仙去在意。
记岁对她来说很简单,何时冻脚了,浊界就轮过一回所谓春夏秋冬,年年岁岁皆相似,她等得很平静。
等到龙吟隐逝,她于暗色轻步跃至蓬莱殿内。
龙凤真君为仙帝四大御卫之首,两者形影不离,出行规律是她长久隔墙偷学仙帝练功舞剑时总结的。
龙吟的远去证明仙帝离开蓬莱有一段时间了。
她踮脚朝仙帝寝居掠去,素白衣裳恍至月云之间。寝居门户紧闭,辨声果真不在,更为碰巧的是借仙帝那一击穿骨之力洗髓后,她与他的气息有近似之处。
混过禁制,抬眸便是透亮如水的镜面,她情不自禁地抚上,却迸发出漫潮的星辰法阵。
她被眼前之景震慑得瞪大眼睛。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一花盛开,满树留香。
那晚,她观尽了凡间四季。原来时间是有区别的,只是仙族身处高处而不知寒、不胜寒。
自后她常溜进寝居,整夜整夜地观赏学习,白日再勾勒出五彩斑斓的图画讲予侍仙听,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响,发丝衣袖染上墨汁,无去在意。
“用一根竹签子串好,”她画出七个歪歪扭扭的椭圆形,“裹上糖浆,酸酸甜甜的。”
侍仙摇头晃脑,“人间百味,不过酸甜苦辣咸。”
“我一个味都没尝过。”
“傻丫头,书里讲的不是这个意思,”侍仙拍拍她的肩膀,语气轻缓而遗憾,“但我们无缘知晓了。”
在强者为尊,不成主子便成奴仆的仙族,修行最大的阻碍之一就是舍净留恋,自断软肋。闯过去即面向光明大道,藕断丝连终将害人害己。
她想了想,“就像吃鱼要吐刺?”
侍仙点完头才反应过来她还是代入了凡人的习惯。
这样执拗的个性,会将鱼刺生生咽下吧。
侍仙略有惆怅,自己能陪她走到何时呢?转念又阵阵心悸,疑惑仙帝为何久不归来。
“今后不要去了。”
她认真道:“今天不行。”
侍仙愣住,“什么?”
“镜中有人看见了我。”她说,“我没来得及问他是谁,天就亮了。”
“可以告诉我吗?”
“有机会的话,一定。”
侍仙欣慰道:“我的小丫头有朋友了。”
没有告知侍仙的是,能看见那个人是因为她自作主张地改动了法阵。
侍仙会劝她收手,她不认为这是错的,可违逆本分的代价,唯独不能连累仙君。
她摁住冰凉的镜面。
法阵转动,她熟练地开始修改临时复原好的,随着符文交错归位,法阵转动得激烈,瞬息间扩大数倍,几乎跳到眼皮底下,而镜面亮得惊人,显现不知何处——
头颅似飞溅的泥点子,长发甩开,滚了几圈,怒目圆睁,露出竖瞳,蛇尾在地上拍打,不停地颤搐。
她肩膀耸起,尝到手心的汗。
镜中,许久不见的仙帝站直了,看向她,很是意味深长,手中长剑浴血,亮面照出褴褛的蛇身。
她顿生退却之意,却在最后时刻附身拾起向隅的一粒红珠,握紧了,这与偌大寝居相比不过涓埃之微,因她时常被压在鞋底,反而熟悉了低低的视野。
镜子变了画面,阴暗朦胧下来,法阵转动不休。
她停下脚步。
作为侍仙永生永世无法触及的近在咫尺。
她恍惚地走近,观察法阵每一道刻痕与纹路,直到眼白覆上血丝,又细细抚摸,嘴唇颤抖如谋求生机。
若自己再强大一些,她与仙君就不会受欺负了。
她将不再有软肋。
随着晃动,镜中显出个浑身漆黑的人。
双腕各被锁着,悬吊起来,下半身则浸泡在死水,间或漂浮些混浊泡沫,他先是空洞地垂着头,霎时撞上她探究的视线,他变得惊愕,然而未被失态的神色困住哪怕几秒,倦怠地眨了眨眼。
银朱眸色令掌中红珠发烫,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挖出了他的眼球,她又握紧了拳头。
她生硬道:“别来无恙。”
男子嘴唇嚅动,没有发出声音,但她幻觉般听见嗤之以鼻的笑,紧接着消失在镜子里,什么都不剩了,如从未存在。
浑浑噩噩地走下万阶,已是浊界拂晓时,太阳自下而上地将仙界衬出暖绒绒的璀璨,她蹲下环抱自己。
指剑封喉时,呼吸加快了,她的表情没有变化,定定地看着仙帝,“甘愿惩罚。”
仙帝反问:“本座要怎么罚你?”
她压住自己的左臂——仙帝曾碾碎过的左臂——额角渗汗,她面无表情,骤然用力。
“我永世效忠于您。”
硬物崩裂的声音。
“好,有魄力。”仙帝满意地大笑,她赌对了。剑尖抵在眉心,她有了名字,灵魂深处的战栗、抽离、烙印,吞噬了她,仿佛被套上层层枷锁。
仙帝念了几个字。
她根本没有听。她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只是侍仙藏在被褥里压抑的哭声令她心里塌陷一块柔软的地方,“仙君可作我长辈,怎么这样爱哭?”
“你不爱惜自己。”侍仙说。
“仙君替我心痛过太多次,哪里轮得到我心痛自己?”
侍仙不敢靠着她的伤处,又怒又笑,把她的脸捏成一张大饼,而后额头相抵,“我不止愿为你心痛。”
她学着侍仙的样子,弯眼笑了,“好。”
晚间阖被而眠前,她抬起那粒红珠,看了又看以图揣摩其蹊跷,好似仙帝腰间饰物……试将极细的仙力注入,控制红珠发烫而未碎裂的程度,闭眼,灵识感知那丝仙力在红珠内部穿梭,触碰到壁垒。
随之袭来阴冷且陌生的气息,是令仙憎恶的鬼气,势要将其拆骨入腹,难以驯服。
鬼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忽而读懂了他的唇语。
「真不怕死。」
红珠顷刻碎成红水融入掌心,鬼气与本源的仙气相互蚕食,缠绕出熊熊烈烈的浊气。
「女娲已死,天地大乱。」
……
高台之上,仙乐渺渺。她正捧壶为仙帝斟酒,闻言趔趄,面上波澜不惊地转为龙凤真君倒酒。
龙凤真君嗅之异味,晾着不喝,瞪她,“晦气。”
仙帝挑眉,“真死了?”
“确有此事,”大仙仆首,“我等日夜观镜,浊界为争夺女娲尸身已乱作一团。”一阵儿挤眉弄眼后,侍仙颤颤巍巍地抱来一口小型冰棺,与她对视,侍仙脸色苍白。
大仙说:“此乃浊界凡人献与天命。”
侍仙开棺,她看见被粉饰干净的头颅,长发靓丽,似笑非笑,睁着一对慈悲宽容的黄金瞳。
仙帝拊掌,“不错,赐其紫微命格。”
见仙帝并无不喜,大仙跪道:“女娲寿终正寝,合约既破,趁其魂魄未赴轮回,自请再与鬼界一战!”
众大仙酒入豪肠,意气风发,“再战,再战!”
“真君以为呢?”
龙凤真君战意腾空,“仙帝赐吾名姓,有知遇之恩,愿拥护仙帝称霸三界,死而后已。”
仙帝当即摔去玉杯,点兵上阵,指到她时,显露促狭笑意,却对着侍仙说:“你的恩师,往仙卷阁阁主自请作战,作为弟子却无所表示吗?”
侍仙不得已跪下,“从锦自请与鬼界一战。”
她咬紧牙关,在其侧目中单膝下跪,指头深深刺入膝盖,青筋爆起,以让怒火平息。
“如此甚好,”仙帝揉着她的后脑勺,“本座向来有惜才之心,明明有更适合的武器……”
两把剑摔在手边,掷地有声。
他强力摁着她的肩膀,在耳边小声道:“既然偷学了这么久,让本座看看你有什么长进?”
他分明知晓一切,却乐见其成。
她捧剑过头顶,身姿犹如绷紧的长弓,“为君,粉身碎骨,死而后已。”
龙凤真君降生时的风波太大了,她被这股余波推着往前走,无论反抗还是委屈,哀愁还是愤慨,等在前面也只有死路,出身孱弱的她早该死在天池里。
浊界为女娲而斗,仙鬼为霸主为斗,斗到你死我活,她眼中渐渐失焦,唯有荒唐的烟尘与腥气。
扑来的恶鬼与对她拳打脚踢的仙子有什么区别?
挽剑似起刃风,剑起头落,两气交织出狂乱的焰,罔顾全身累累伤痕,她疾步而仓皇地寻觅白衣。
她不要名字了,她要带着仙君离开这里。
逃——
“从锦!!”不远处的高喝震碎了她的思绪,她差点就抓住那抹白衣,眼睁睁看着侍仙眉心一点煞红亮起,从锦呆滞应声,血淋淋地冲向往仙卷阁阁主。
鬼兵将其团团围住,阁主腹背受敌,大手一挥,穿过众鬼的侍仙肉.身挡于恩师身前。
最后一次,侍仙看向她,眼中含泪。
砰。
追赶不及,她穿过肉.身炸开的血雾,握住一页衣袂,于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左剑不知被谁挑飞,右剑砍下阁主头颅时再一甩,击中左剑,两剑于半空翻转数圈,乖顺地落回她手中。
她唇角溢出鲜血,凌厉气势令鬼兵生畏,他们面面相觑,但很快齐齐冲来。
她将所有的理智粉碎,沉浸在失控的世界里,旋转,剁碎,破坏和残肢。
“滚开!”
龙吟凤鸣席卷过境,诸兵尸体被触目惊心地绞成残骸,龙凤真君负伤仍能一掌击飞她,却被长剑凌空拦腰,刃薄如蝉翼,利欲断发,他顿住脚步,她如见仇敌的目光。
“你!”龙凤真君骇然,“该死!”
她一言不发,召回双剑与仙兽坚硬的爪牙血肉僵持摩擦出激烈火花。
龙凤真君咬牙切齿,朝她前胸刺去,躲开后又步步紧逼,“速速收手,想清楚你的对手究竟是谁!”
什么都不是。
虎口处的血渗透双剑剑柄,她一招比一招狠厉,仙力肆意破坏,仅落脚处完好无损。
我也什么都没有……寡淡地苟延残喘,凭什么被带入这浓墨重彩的喧嚣?
她不经地想,死前要你命又何妨?
脚踩横扫而过的铮铮长枪,她借力高高跃起,点燃了仙魂,浑身纯白火焰,剑刺出即遁影,擦过脸颊,龙凤真君下意识后退,她已绕至身后,双手握剑对准他的心口。
「——」
有谁念了她的“名字”。
剑掉在地上。
于是,她被龙尾深深地拍入山岳,滚落山脚,呆呆观看高空战火纷飞,染红星辰,行止与意识被无形的丝线牵动着。
就像千疮百孔的从锦。
……
踢到了什么?
她迷茫地往下看。
为什么是龙凤真君的头颅?正不可置信地,恐惧地瞪大双眼,面颊上残留龙鳞,嘴唇是灰色的。
阴冷鬼气掠过身侧,阔刀连腰斩断欲趁乱偷袭的几位仙兵,似无意地勾破丝线,她呆呆地停下,那人已收刀入鞘,看了她一眼。
云间凄红的太阳自他眸中升起。
“小龙崽跑得真快,差点追不上了。”话音刚落,他走近,摁熄了加速燃烧的仙魂,却被她抓住刀鞘末端。
他扯了一下,意料之外地没扯赢这只破破烂烂的胳膊,“我无暇与仙君作对。”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无数曾经打在她身上的仙术模糊了天痕,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了。
他眨眨眼,竟将佩刀解下来丢给她。
“小心些。”
心未动,黑雾已裹挟她冲撞至数千里外,她抱着刀几番控制平衡,方于一密林中险险遏制冲击,撞得咳出黑血,瘫在梢头急促呼吸。
尚未来得及感慨竟捡回一条命,却见电闪雷鸣,乌云密布,此前踏足之处瞬息之间被夷为平地。
分毫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