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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谈心 ...
晚饭准备好了,三人围坐于一张四方桌前,看着桌上放置的几盘家常菜,谁也没先动面前的碗筷,异样尴尬的氛围一时弥漫。
最后还是周岱山作为长辈,先动了筷子,并说:“累了一天了,快吃吧。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还希望不要嫌弃。”
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对陆谦说的。
席间,周岱山关心询问了周蕴的近况,在得知梁素琴因病去世后,惋惜感叹了几句,便开始沉默不言。
周蕴道:“妈妈现在不孤单了,有奶奶陪着她,我有空一定常去看她们。”
说起明澜,不免又勾起了周岱山心中的悲伤。他总是对明澜心存愧疚的。表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可一到夜深人静,他经常性会呆坐屋中,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故人的音容笑貌,独自黯然神伤。
看出周岱山情绪不好,周蕴便也保持沉默不再言语。
一顿饭在安静的氛围下吃完了。
本以为陆谦会吃不惯这粗糙的饭菜,却没想到他每样菜都尝了不少。
周岱山当然不会自信到以为是自己的厨艺多么精湛,能做出山珍海味般的美食,想必是看在周蕴的面子上,客气捧场罢了。
这样看来,他对周蕴多少是有些在乎的,如此周岱山心里也安慰了些。
村里人家早起早睡,作息规律,晚上不到九点基本都已经歇下了,幽黑一片的夜里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
夏日蝉鸣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亮。夜风送爽,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也抚平了人的心绪。
周岱山坐在屋门前纳凉,点一根烟,烟头忽明忽暗。他抬头望月,侧耳听风,在这一刻心中所思所念似乎也有了寄托。
“爸。”身后传来周蕴的声音。
周岱山回头,问道:“怎么还不睡?”说着把手里的烟头给按灭了。
“我睡不着。”周蕴搬来一张小板凳坐在周岱山旁边。
“是睡得不习惯?”
周蕴摇了摇头,“我看你一个人坐着,想来跟你聊聊。”
“他呢?”周岱山问陆谦。
“他睡了。”
父女俩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听着蝉鸣,看着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或许他们心中此刻正在怀念着同一个人。
然后周蕴先开口问道:“爸,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是想说,怎么不过问你和陆谦的事?”
周蕴点了点头。
“既然你做了这个选择,一定有你的原因。不管结果如何,也是你自己承受。能幸福长久再好不过,要是不能......”周岱山停顿了几秒,然后微笑说:“你只要记得,爸爸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你想做什么都会义无反顾支持你。”
一番话说得周蕴鼻酸,“可是......
周蕴姑且认为是周岱山以为自己在被陆谦漠视伤害她情感后还执意放不下,要和他在一起的无奈的妥协。可是当初陆谦为了报复她和周家作对,导致周家遭逢变故,家破人亡。
虽然这样的结果不是他直接导致的,但周蕴始终认为周岱山心里会怨恨陆谦,不可能不会对自己和陆谦结婚的事不介怀。
似乎明白周蕴心中所想,周岱山道:“我不怨任何人,当时我铤而走险心存侥幸,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爸爸难过的是,我成为了他借机伤害你的利刃,你的不幸难说是他造成的,其实...是我带给你的。”
这是周岱山出狱后,父女俩第一次直面过往伤痛促膝谈心,“是爸爸的错,害你受苦伤心了。”
妻女永远是周岱山最大的软肋,周岱山对于自己给周蕴造成的苦难很是自责。想她当时小小年纪,就要经历父母一入狱一去世,一朝从天堂跌入地狱的巨大变故。他不知道周蕴当初是怎么挺过来,想必是完全将自己打碎重组,脱胎换骨,以至于性情大变,完全不似从前了。
周蕴安慰道:“都过去了,我早就原谅你了。”
不过幸运的是,她算是熬过来了,也正是周蕴的蜕变重生才让周岱山也有了生的希望。
周岱山刚入狱服刑的两年时间里,周蕴从没去探望过一次。
一来是她心中有怨,她认为自己所受的苦难是周岱山造成的,明澜的去世不可避免地加深了对他的怨恨。
二来她不仅要忙学业,还要忙着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实在抽不出时间。
在重塑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勇气之前,她无法去见周岱山,她怕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点勇气在见到他之后会轰然间崩塌。
幸好,她挺过来了,重获新生了,心性在这两年的磨砺中也变得坚韧了。对周岱山的怨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平淡度过的生活中渐渐淡化了。
周蕴想,或许现在是时候去看望他了。
那一天,周岱山清晰记得,当狱警告诉他有人来探监时,他的内心汹涌澎拜。他无从得知外面的一切消息,他迫切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在即将与来人见面时,他甚至太过紧张到手心微微出汗。
隔着玻璃见到周蕴的那刻,周岱山一个大男人瞬间红了眼眶。
“爸,我来看看你。”周蕴一开口说话,他更是泪流不止,难以自制。
那一天是周蕴见过他哭得最伤心也最没有形象的一次,因为她同时带来了明澜已故的消息。
探视时间有限,离开前,周蕴道:“爸,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在里面要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早日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周蕴的话让周岱山振作清醒了些,“好,爸爸听你的。”
***
在金溪村的日子周蕴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畅快,她最爱去后山鹿场,和小鹿们嬉戏相伴,累了就坐树荫下乘凉,偶尔打个盹就用草帽将脸盖住大半,闻着青草香听着鹿鸣惬意入睡。等日落时分,再和周岱山一起将鹿赶回鹿舍,一天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这天晚上入睡前,周蕴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有话想跟我说?”陆谦主动问。
“我...想在这多待几天。”
周蕴知道陆谦工作忙,能抽出这几天时间陪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如果继续待在这,一定会影响到他后续的工作计划。不过她能接受陆谦提前离开,他走了,自己反而没有什么顾忌了。
陆谦却没有丝毫犹豫道:“好,那就多待几天,我陪你。”
“可是你......”
周蕴话还没说完,陆谦将她拥抱进怀里,“难道见你给我提要求,我怎么能不满足你。”
其实陆谦也感受到了周蕴这几天的改变,这里的生活纯粹,治愈,不怪她不愿意离开。看着她渐渐走出伤痛,开始享受这里的生活,陆谦也很欣慰,这正是他带她回来的目的。
白天,周岱山要去县城将收割的鹿茸亲自交给一位大买家,一早就出发了,说是回来吃午饭。
周蕴便决定今天先不去鹿场了,她烧好饭菜等周岱山回来一起吃。
周蕴还没有用土灶生火做过饭呢,她和陆谦两人手忙脚乱地添柴烧火,搞得灰头土脸的。好不容易掌握了生火之道,热锅倒油后,却发现家里的盐用完了,于是陆谦被交代去村里小卖部买袋盐。
华仔商店是金溪村唯一的小卖部,且里面什么都卖,算是个杂货商店。店面不大,装修也比较老旧,泛黄的墙上还贴着几张刘德华年轻时候的照片。
陆谦找到小卖部时,老板正趴在柜台上,玩着手机小游戏。
“你好,我买盐。”
老板眼睛不离手机屏幕,轻车熟路地从货架上拿一包盐下来,等陆谦结账的时候,一局游戏打完,老板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你是那个老周家的女婿吧?”
村里地方小,一点家长里短的小事口口相传就弄得人尽皆知了。这要是村里来了一个外人,大家多少都会带些新奇探究。
“嗯。”陆谦出于礼貌应了声。
“果然,这城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老板很是自来熟,拉着陆谦开始问东问西的,“我听村里人说,你家开大公司的,一年能挣好几个亿!这是真的不?”
城市和农村的巨大差异也在这一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大城市大家对隐私比较看重,也很注重边界感。一来到这,才知道村里人恨不得把你家里几口人,多少存款都挖出来。但陆谦也知道他们也没有恶意,单纯只为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不过他还是很不适应。
无奈之下,陆谦随口说了一句:“小生意,糊口而已。”
“这样啊。”老板将信将疑,“那他们这样乱传,我还真信了呢。“
自以为掌握了一手消息的老板,对陆谦拍胸脯说:“你放心,我一定不让村里的谣言继续扩大,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其实没有传言那么有钱,你不就没面子了嘛。”
陆谦忍住笑意,道:“那就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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