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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巴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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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宾馆房间门,一股许久未住人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房间的灯光也是昏暗不堪,墙壁上的漆不少都斑驳脱落了。厕所更是灾难,洗手台和地面上有经久累积的发黄的污垢,镜面上已干涸的水渍凝固在上面,人影模糊不清。
虽然心里已有预期这里的环境不会太好,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糟糕!简直没法住人。
陆谦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说实话,让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住一晚,宁可去睡大街。
周蕴也同样难以忍受,不过看陆谦一副快愤怒暴走的样子,她至少表现得稍微冷静了一些。
“真的要在这儿住吗?”周蕴问。
如果只是陆谦自己一人,睡大街倒是无所谓,但是还有周蕴,他总是顾虑的。相比之下,起码这里还有床,能休息能躺。
“只能先将就一晚了。”
听他这么说,周蕴也点了点头,刚想坐下休息,屁股还没挨床上,陆谦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陆谦毫不在意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铺在了床上,“你先休息,我怕这里的水不干净,下去买几瓶饮用水,简单洗漱下。”说完他便自行离去了。
周蕴看着那件外套,心莫名跳乱了一拍。
坐在床边,正对面就是一扇大窗户,远远望过去,在月光的照耀下,隐约可见群山的轮廓,以及挂在树枝上的一轮弯月。星星点缀了夜空,犹如一副灿烂绚丽的夜空画卷。
就这样坐着看一夜星空好像也不错。
陆谦回来了,手上拿着除了几瓶矿泉水还有几罐不知装着什么的铁盒子,并且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差劲了。
周蕴见状问道:“几瓶矿泉水,难道老板也要卖你天价?”
陆谦走到周蕴身边坐下,无奈道:“搞捆绑销售那一套,买一瓶水要带他家自制的一罐茶叶,价格直接翻了几番。”
也许是从没见过如此市侩见钱眼开的人,陆谦感到无奈又好笑。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算是见识到了。
“看什么呢?”从一进门,陆谦就见周蕴呆呆坐在床边。
“看星星。”
透过窗户,陆谦也看到了满天的繁星和高挂枝头的月亮,他道:“还算老板嘴里有一句实话,这夜空确实美丽。”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观赏了一会儿夜空,沉默着不说话却不觉得尴尬。只有一片静谧祥和的气氛。
周蕴似乎越来越习惯身边有陆谦的存在了。
星光不及身边人美丽,陆谦偏头深情凝望着周蕴。她沐浴在月光下的侧脸如玉般莹润光洁,睫毛从侧面看过去挺翘纤长,偶尔的眨眼扑簌像是蝴蝶振翅,扇动他的心弦。
感受到陆谦的视线,周蕴也转过头,两人视线相触,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少女情窦初开时经常会幻想与心爱的人一起做浪漫的事。这一刻,周蕴恍惚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星星,这算不算是圆了那个时候自己的一个梦?
如果她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会很幸福吧。
陆谦情不自禁低头靠近,蜻蜓点头般亲吻了周蕴的唇角,然后微笑看着她,与她额头相抵。
在这样浪漫的氛围下,周蕴却留下了一滴眼泪,是为曾经的自己怎么也得不到的遥不可及的幸福。
陆谦知道周蕴这段时间对他产生了感情依赖是因为刚经历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他温柔替她拭去眼泪,承诺道:“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走很久很远的。”
将周蕴搂进怀中,轻声道:“这五年,你都经历了什么,说给我听听,我想知道。”
自从周蕴十六岁认识陆谦以来,已经过去了十年的时间。可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除去缺席彼此生活的五年,真正相处久的也只有高中有交集的那一年。
高中毕业后,陆谦上了大学,他们见面机会屈指可数。
周蕴道:“在拼凑破碎的自己,在...努力地忘记你。”
陆谦滞了一下,说道:“那你忘干净了吗?”
“忘干净了。”
她确实把陆谦忘得一干二净,不再对他心存妄想。可是在她好不容易放下从前的一切,确定开始重新生活时,陆谦又强势进入她的生活,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她的心也跟着乱了。
预料中的回答,陆谦内心苦涩,嘴上却说:“忘就忘了吧。那就将我们重逢的第一天当作认识的第一天。”
这个夜很漫长,周蕴只记得他们看了很久的星星,说了很多的话,到了后半夜她开始变得昏昏欲睡,意识不清。醒来便发现她和陆谦相拥和衣躺在了床上,她的身下还垫着陆谦的那件外套。
陆谦比周蕴醒来的早,见怀里的人有了动静,他柔声道:“醒了?”
“我们怎么睡着了?”
“奔波劳累一天了,难免困乏。”
此时外面已天光大亮,周蕴道:“天亮了,我们可以走了。”
两人简单洗漱了下,收拾好了东西,打算退房离开。
星月宾馆门口就是等候县城大巴停靠的一个站点,退房后,陆谦问老板:“老板,这县城大巴大概几点经过这里?”
老板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差不多了,还有十分钟左右就会到,你们可以先去站点等候着,马上就会来了。不过今天县城好像有集市,来来往往赶集的人很多。大巴车坐满没空位的情况下,那你们只能等下一班了。”
“好,谢谢。”
“慢走不送哈。”老板满脸堆笑,“欢迎下次光临!”
陆谦腹诽,恐怕这辈子都没下次了。
果然,十分钟后,一辆大巴车缓缓向这边驶来,然后停靠在了站点。
司机开了车门,对着等候的陆谦和周蕴说:“你们去哪儿?”
周蕴道:“金溪村。”
司机往后看了眼,说道:“只有一个位置了,不过有人会在下个站点下车,你们先上来吧。”
在一辆充满了乡土气息的巴士上,陆谦和周蕴的出现显得格格不入,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按照司机的指示,他们走到了大巴靠后位置,唯一的空位旁边,却发现座位上放着好几个大袋子,没法坐人。空位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头靠着窗户呼呼睡大觉。
周蕴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边上一位大妈抢先说道:“老刘,老刘!醒醒!”
睡梦中的男人被叫喊声惊醒,睁开眼睛一脸迷茫地问:“咋,咋了?”
大妈眼神示意了下站在他旁边的周蕴,“有人上来了,你赶紧东西收收,给人让个座。”
“哦哦,好。”清醒过来的男人赶紧将座位上的几大袋子挪到了自己的脚下,热情招呼周蕴道:“姑娘,快坐,坐。”
“你坐,我站着就行。”陆谦对周蕴说。
周蕴依然言坐下后,旁边的男人盯着她瞧了好一阵,看得她很不自在,下意识地往陆谦身边靠了一些。
这时,男人的手机铃声响起,复古老旧的音乐彩铃瞬间响彻整个车厢。
“喂?”男人接起电话,大嗓门道:“嗐,你就放心吧。交代我买的一样不落都给你买回来了,我这么靠谱一个人,你还操什么心。”
“诶,你女儿女婿到了没,不是说昨天就到的吗?
“哦,车子坏半路了。那行,我已经在回去的大巴车上了,待会先把你的东西给你送家去。”
电话挂断,周蕴和陆谦默默对视了一眼,心想,怎么这么巧。
毫无疑问电话那头应该是周岱山了,他们相必是亲近的好友关系,才会嘱托男人去集市上帮忙采购物品。
想起刚才大妈称呼他为老刘,周蕴想起来和爸爸关系亲近的朋友,确实有个叫刘江的。
难道他就是刘叔?
周蕴试探地叫了声:“刘…刘叔?”
刘江闻言,难以置信地又把周蕴盯着上下瞧了一通,“你是……小蕴?”
确认后,周蕴微笑点头:“嗯,是我。”
刘江惊喜道:“真这么巧啊!我就觉得看你眼熟呢,原来是老周的闺女。”
虽然是初次见面,刘江却自来熟地和周蕴聊天说地,一点也不见外。
闲话家常后,刘江看向站在一旁的陆谦,对周蕴说:“你老公,不介绍介绍?”
周蕴正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陆谦却主动打招呼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陆谦。”
“你好你好。”刘江回应道:“我是小蕴爸爸的好朋友,管我叫刘叔就行,欢迎来到金溪村。”
“刘叔好。”
刘江自动代入娘家人的身份,心中默默对陆谦评价道:举止气度不凡,大方得体,看着也很有教养,初印象还算不错。
“你爸听说你们要回来,特意托我去集市上采购了许多生活用品,本来他是要亲自去买的,但是鹿场有事走不开。”
周蕴从没刻意打听过周岱山回来后的生活,想到马上要父女见面,周蕴有些期待还有些情怯。
“我爸他……最近过得如何?”
“好着呢。白天鹿场忙活,晚上没事我们几个聚一块儿就打打麻将喝酒聊天。”
周岱山年轻的时候致力于走出乡村,靠着自己本事创业致富,一跃从穷小子创业致富成为大老板,风光无限。然后一招不慎,跌入泥潭,倾家荡产,又变回了那个一穷二白的从前的那个他。
这中间好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美好的梦,梦醒后一切回到了原位,什么都没有改变。
也许在外人看来,周岱山是身败名裂,出于无奈之举迫不得已灰溜溜地躲回家乡,可周蕴知道这是他主动的选择,或许是在人生经历大起大落后,最终发现人归故里,平静安稳度过余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听刘江说是周岱山回来后,在金溪村建了个大鹿场,以合作的形式将附近几个养鹿的大户都拉了进去,这样一来养鹿也规范了,而且效益也提高了,帮农户增收了不少。他还凭借自己积累的人脉,建了个购买鹿制品的客户群,有时候鹿场的鹿制品产量还供不应求。
“我们都管你爸叫‘养鹿大王’。”刘江言语间充满了对周岱山的钦佩,“最近鹿产品效益不错,所以我天天赶早市拿去县城里卖,每天起个大早,睡眠不够。只能在车上补补觉了。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是能挣到钱,累点也是值得的嘛。”
听起来,周岱山回乡之后的生活还是很充实满足的,周蕴内心也释然了些。
说话间,下一站马上到了。
旁边的大妈站了起来准备下车,下车前对站着的陆谦说:“小伙子,我到站了,你来坐我位置。”
“好,谢谢。”陆谦礼貌道。
周蕴看陆谦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看他坐下后,有些担忧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陆谦胃里翻江倒海的,有强烈想呕吐的冲动。
“哟,看着像晕车。”刘江好心地递过一塑料袋,“吐这里,可别吐车上啊。”
陆谦头一次坐这样的乡村大巴,刚上车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像是烟味,汗味,食物等各种味道的混合,充斥着车厢的每个角落,因为着闷热的天气味道尤为明显。再加上司机时不时地加速,急刹,绕着山路左弯右拐,头晕脑胀的,胃里也渐渐出现了不适感。
“没事,我能忍。”陆谦拒绝了刘江,他可不想当众呕吐,失了面子。忍一忍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江道:“马上就到了,那你千万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