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师活下去的方法［重生］》黑裙鸦

4、Chapter 4

　　为什么？

　　显然，陆明隐没提前设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该怎么说。

　　因为到时候你会受到那些人的针对？

　　因为我现在在讨好你？

　　不论怎么组织语言，修饰词汇，这个答案的本意好像都显得有些过于高高在上了。

　　陆明隐人生头一次体会到了如鲠在喉是什么感觉。

　　他承认，截止目前为止，他还说不出来这些话。

　　“你以什么身份要求我不参加？”

　　梁少谦勾唇轻笑，说出了陆明隐重生以来听到的最长的一句话，眼里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老师吗？那你找错人了。”

　　许是顾忌着在走廊讲话的缘故，梁少谦低下头凑近陆明隐，声音放得很低。

　　陆明隐的心也跟着沉到谷底。

　　现在两人的距离几乎算得上是负距离了。

　　一仰头，对上梁少谦近在咫尺又略显讽刺的眼神，陆明隐终于生出了几分无所适从。

　　愈发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简直是蠢透了。

　　对啊，他凭什么？

　　在梁少谦的眼中，他跟宋家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梁少谦讨厌他才是对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不用再继续往下说说，梁少谦的眼神就已经质问他无数次了。

　　想讨好就讨好，想旁观就旁观，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陆明隐向来不喜欢做讨人嫌的事。

　　他也不是逃避，只是觉得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再说下去显然就是冒犯了。

　　再说，的确是他思虑不周，没提前设想好该用什么合理的说法来劝说梁少谦。

　　于是，陆明隐后退两步，与梁少谦拉开距离，“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当我没说，你随意。”

　　他客气得挑不出错。

　　并且，他自认为这两句话绝对不是在赌气回敬梁少谦先前刺他的话。

　　只是成年人该有的体面而已，只是想给这场有目的性的对话画个礼貌的句号。

　　仅此而已。

　　“也——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似乎是踌躇了几秒，陆明隐才语速很快地道完谢，便头也不回的返回了对面的房间。

　　珍珠白色的房门不轻不重地合上，与走廊墙壁严丝合缝的融在一起。

　　房门隐匿纯色墙壁之中，好似这道门在几分钟前被人打开过是个幻觉。

　　梁少谦倒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动。

　　到了晚上就会自动变暗的走廊灯光打在他没有半点笑意的脸上，眼底是一片阴翳。

　　*

　　万圣节很快到来。

　　果然，同上辈子一样，宋皓天将举行派对的地点定在自家的露天泳池。

　　泳池旁的大片空白场地上放了几条长桌。

　　桌上摆满了南瓜派、红苹果以及各色各样的万圣节特供糖果。

　　空中悬挂着许多被剜去眼睛的南瓜灯笼，各个角落放置着骷髅、木乃伊、狼人等许多带有西方鬼怪元素的玩偶。

　　光怪陆离的紫调氛围灯一打开，那群早已化好妆开始角色扮演的二世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正式开始狂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能跟宋皓天玩在一起的，秉性德行都与之相差不远。

　　于是，在看到一位扮成狼人的少爷和一名身穿护士装头戴猫耳发箍的小姐，在泳池旁就那么互相抚慰起来的时候，陆明隐蓦地产生了一种这俩人不是别人，而是宋皓天分裂成一男一女站在他面前的即视感。

　　他甚至开始反思，难道他看起来长得就那么不像一个人类吗？

　　以至于这俩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无视他的存在。

　　陆明隐自觉实在没有围观活春.宫的爱好，很快面无表情地捏着酒杯起身，站得离泳池远了些。

　　然后借着一颗用来悬挂南瓜灯笼的巨大假树，隔绝了那异常劲爆的十八禁的场面。

　　一想到那群人白日里刚到宋家时那端得端庄模样，陆明隐就有点想笑。

　　他扯了扯嘴角，将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许是酒精刺激了他的大脑，他的思维莫名开始向外发散。

　　梁少谦去哪儿了？

　　难道其实还是听了他说的话没来，找个地方躲清静去了？

　　想着，陆明隐把杯子搁下，欲要去看看梁少谦究竟去了哪里。

　　不料，刚一转身，迎面就撞来一个人。

　　是个女孩，手里抓着一只清透的高脚杯。

　　她今晚cos的角色是兔女郎，嫣红的唇在灯光的照射下似是刚熟透的樱桃。

　　很漂亮，但也很冒失。

　　她看上去似乎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派对，手中的高脚杯也因为撞到人的慌张“啪嗒”一声碎在地上。

　　女孩彻底慌了，忙去看陆明隐的表情，却在看清陆明隐面容的那一刻，又红了脸，再次垂下头。

　　陆明隐顷刻后退几步，礼貌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结果还未待女孩回话，宋皓天便从女孩身后钻了出来。

　　他今晚cos的角色是吸血鬼。

　　但因为脸上爆痘的缘故，抹上去的白粉都坑坑洼洼的，乍一看像是月球表面。

　　宋皓天随意地搂上女孩的腰，瞥了眼陆明隐。

　　今夜陆明隐没有装扮成任何角色，仍旧穿着简单的黑色牛仔外套。

　　松形鹤骨，整个人与这场派对的氛围格格不入。

　　可他有一种很神奇的魅力，就是不论穿着多么简单的衣服，都能以脸夺目。

　　身体力行证明着脸才是最好的时尚单品。

　　宋皓天没什么好气道：“别什么人都搭讪，她今晚是我的伴。”

　　陆明隐扫过宋皓天那张呲牙咧嘴的脸，下意识皱眉，继而与之拉开距离。

　　不想就在此时，许久未出现的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梁少谦半倚着不远处的长桌，轻描淡写地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陆明隐心说这人来的可真是时候，正好赶上看热闹。

　　或者，换种说法，这人也许就是想看他的热闹才现身的吧。

　　不过，总归是找见人了。

　　陆明隐敛回目光，肩膀放松了几分，淡淡地说：“宋少，你误会了，我对你的人没兴趣。”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而宋皓天温香软玉在怀，本不想再浪费时间与陆明隐计较，不想转过身来就看见了梁少谦。

　　不知怎的，他每每看见梁少谦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觉得心烦意乱。

　　明明只是一个寄住在他们家的寄生虫，凭什么总是端着那副少爷架子？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这是他单方面给梁少谦贴的标签。

　　宋皓天心里不痛快，那方才企图勾引他的人的陆明隐自然也得跟着遭殃。

　　他当即叫住陆明隐，语气中带着股掩不住的酸味，“陆老师长得那么好看，不扮演个角色岂不是太可惜了？”

　　陆明隐闻言，微微蹙眉，回过身来，那眼神似是在看跳梁小丑。

　　——只是宋皓天自己觉不出来就是了。

　　宋皓天作为别墅的主人，派对的主角，自然是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心。

　　众人的注意力早就被吸引过来。

　　他们都看得出来宋皓天对陆明隐的态度不善，也猜出宋皓天说这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刁难。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出戏谑的意味，等着瞧乐子。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这种阶层向来不缺狗腿子。

　　很快有人凑到宋皓天身旁献殷勤，“宋少，我刚好多准备了一套衣服，正发愁没人穿呢。”

　　说罢，便将那套黑白相间印着斑斑血迹的修女服拿了过来。

　　因为是为万圣节准备的，所以衣服的风格并不是真正严谨的修女服饰，而是性感修身的禁欲风。

　　跟着衣服配套的还有一顶黑色假发和一双黑色丝袜。

　　宋皓天见状果然很满意，当即指了指不远处的梁少谦，恶劣道：“你，去给他换。”

　　这个行为背后隐含的羞辱意味明显，摆明了拿梁少谦当仆人使唤。

　　圈子里的人，或多或少也都听自家父母说过梁少谦以前的身份。

　　可纵使梁少谦以前的家世再风光，那也很遗憾。

　　因为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宋皓天才是他们的中心人物。

　　陆明隐见状一怔，刚欲拒绝，却见到梁少谦快步走过来将那套衣服拿在了手里，兀自往更衣室的方向去了。

　　他放在身侧的手收紧，心中的不自在彻底达到了顶峰。

　　他觉得，很别扭。

　　但他别扭的不是因为马上要穿那件修女服。

　　毕竟万圣节穿什么的都有，在场也有男性cos女性角色的，陆明隐心底里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这个。

　　先前勤工俭学的时候，他还有过穿着美羊羊玩偶装发传单的经历。

　　他真正别扭的是，居然要梁少谦给他换衣服。

　　而更令他别扭的是，梁少谦居然没有拒绝，就那么...快速的...拿着走了。

　　要不是清楚的知道不可能，陆明隐都要怀疑梁少谦有什么不为人知喜欢cos修女的特殊癖好了。

　　陆明隐甩了甩因为莫名紧张而有些发麻的手，顶着宋皓天等人戏谑的眼神往更衣室的方向去了。

　　*

　　宋家家大业大，在一楼有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更衣室，空间很是宽敞，中心位置还立着一整面墙的大镜子。

　　陆明隐推开更衣室门的时候，梁少谦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了。

　　年轻的男人整个斜靠在沙发背上，青筋盘虬的右手张开，掌心下正压着那件修女服，一张冷峻的脸神色莫辨。

　　陆明隐莫名感到一丝压迫感。

　　他想了想，还是侧身将更衣室的门落锁，才走到梁少谦跟前。

　　更衣室只放了一个体积不算大的棕色皮质沙发，显然是为了美观而牺牲掉实用性。

　　看着梁少谦无有丝毫要让座的意思，为了避免尴尬，陆明隐只得垂下眼睫，企图用眼神示意。

　　他私以为，凭梁少谦的智商是绝对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梁少谦看他格外不爽的缘故，既没动身，也没搭腔，只是轻飘飘睨了他一眼。

　　陆明隐只得主动开口，“能不能，让一下。”

　　“麻烦了——”

　　不想还未等他说完这句客气话，梁少谦就蓦地起身，为他让出可以坐下的空间。

　　可在这之后梁少谦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黑沉，几乎算得上是不加掩饰的挂脸了。

　　陆明隐后来逐字逐句地回想，也没想出究竟是哪句话得罪了梁少谦。

　　最后只得归结于梁少谦厌恶他这个人，以至于他跟梁少谦共处一室就已经令他万分不爽。

　　陆明隐的手指蜷缩了下，不再出声，自顾自坐下。

　　他欲拿过衣服，却忽然发觉梁少谦是给他让了位置不假，可右手一直没动。

　　看着梁少谦掌心下那套修女服，饶是淡定如陆明隐也难免生出几分羞耻。

　　他抿了下唇，酝酿几秒，才摸到衣服的一角，对梁少谦说：“我自己来——”

　　梁少谦却与他同时开口：“想宋皓天来？”

　　陆明隐：“......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陆明隐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宋皓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