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 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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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这段时间以来的病情分析，陆明隐离开了心理咨询室。
其实他不意外，早就预料到的。
他目前的精神状态是差到需要服药的程度。
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觉得，与其执拗地认为自己没病，跟医生争执，不如乖乖吃药。
没准还能好得快一点。
虽然根据他最终必死的结局来看，能不能有一个健康的心理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于是，陆明隐平静地攥着病历，平静地去了医院，平静地让医生开了药，平静地回到了宋家。
苦涩的药片咽下去，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累。
望着漆黑空荡的房间，他的心中蹦出一个想法：
他想回家了。
*
许是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无暇顾及家事，所以陆明隐很轻易地便从方曼桢那里得到了五天假期。
收拾行李的时候，他短暂想起过梁少谦。
一时又有些害怕自己忽然离开海港市的话，对方又要发疯。
可转念一想，发疯就发疯吧，他又不是没见过。
大不了回来之后，再被对方按着啃几口。
他一个快要惨死的人，还怕这个吗。
*
陆明隐老家的村子算不上偏远，但要从海港市回去也得倒两次车。
先坐高铁，再转乘大巴车，然后开好长一段路，才能看到村子的地头。
夕阳西下，天边发黑的橙光压下来。
大巴车驶离市区，车轱辘轧上凹凸不平的土路，宽大的车身开始颠簸。
陆明隐坐靠窗的位置，头虚倚在玻璃上，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小路，却异常感到安心。
冬季的天黑的早。
陆明隐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七点。
老人年纪大了，心里盛不了多少事，他便特意没提前说要回来。
拉着行李箱，走进胡同，推开小院的门，却不是他预料之中的安静。
堂屋里的灯亮着，阵阵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来，饭菜的香味钻进鼻腔，还有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陆明隐身子一顿，下意识止住脚步，冰冻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走错人家。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手里攥着一根油光发亮的烤肠跑了出来。
穿着白色羊绒大衣的女人拿着外套，急匆匆追出来，“你这孩子！瞎跑什么？这么冷的天也不穿外套，一会儿要感冒了！”
“我要去外面看大白鹅！”
“明天再去，现在太晚了。”
女人麻利地给小男孩裹上毛茸茸的外套，抬起头来，才发现院里多出来个人。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年轻男人，语气疑惑，“你是——”
小男孩也不再吵闹，只是睁着好奇明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陆明隐。
陆明隐攥紧行李箱的拉杆，还未开口，奶奶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似是没想到他会回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奶奶的脸上明显有些尴尬，本来溢着的笑容都凝固住。
陆明隐猜她心里肯定在想他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但他还是扯了个笑，“奶奶，我回来了。”
*
饭桌上坐着几个人。
爷爷奶奶。
他很久很久没见过面的爸——以及他爸的妻子和儿子。
陆明隐兀自杵在饭桌前，怎么看怎么多余。
爷爷本来就话少，对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小隐，来，你坐我这里吧，我吃好了。”
只有奶奶拉了拉他的胳膊，温声说。
结果还没等他说什么，陆文宾就开口了，似是有些不满，“妈，你就别折腾了，他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安排自己了？”
陆文宾翘着二郎腿，下巴上没刮净的青胡茬似是泥地里的杂草，配上他瞪大的眼珠子，愈发显得刻薄起来。
“哎，小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奶奶拉着陆明隐的胳膊不放，“怎么也得吃顿饭吶。”
田初眉见状，也安抚性地拍拍陆文宾的手臂，又看着陆明隐，客气道：“是啊，是叫明隐对吧？快坐吧。”
陆文宾看妻子发话，也就不再说什么。
“他是谁啊？为什么要来我奶奶家吃饭？”
小孩洪亮又带着稚气的声音忽然响起，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过了几秒，田初眉才小声嗔怪道：“不许没礼貌！这是哥哥。”
小孩却不上当，撇撇嘴说：“骗人！你从来没给我生过哥哥！”
“别胡说八道！”
田初眉绷着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小孩就是这样。”奶奶有些溺爱地摸摸小孙子的头，跟陆明隐说，“这个年龄正是调皮的时候。”
陆明隐笑了笑说没事，“我吃过了，怪我没提前说一声。”
“成年人了怎么连这点事都计划不好。”陆文宾闻言，不悦地皱了皱眉，“那你住哪儿？今晚我跟你田阿姨住你奶奶家。”
陆明隐没什么情绪地说：“好，我一会儿——”
“那我今晚跟你小田阿姨，还有灿灿挤一挤就好了，小隐今晚就凑合住东边那间小的。”
听他的意思是要走，奶奶忙打断他的话。
陆明隐考虑了一下现实因素，终究还是改了口，“好，我明天就走。”
他倒是不想在这里碍眼。
可这个时间点，也得有车才行。
“那你们吃，不打扰了，我回房间。”
说罢，陆明隐没有再停留，转身往东边的小房间走去。
他不是傻子。
人家只是客气，他没必要当真。
而且说实在的，要真把他按在那里吃饭，估计他也真就食不下咽了。
*
东边的小房间算是客房和杂物间的结合体，空间窄小，没有暖气，墙边立着一堆农具。
陆明隐一走进去，就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飞扬的尘土也呛得他轻咳几声。
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好，胃口也跟着下降，本来就瘦，现在浑身上下又减了一圈，所以体感上愈发觉得冷寒了。
他打开行李箱，拽出一件外套披在肩上。
空荡荡的袖管垂下，脸色发白，显得他更加消瘦了。
他没开灯，坐在冷冰冰的床上，将从医院开回来的药从行李箱的夹缝中取出来，按照医嘱吃了。
屋里没热水，他就把几粒药片生吞了下去，嗓子干涩，像是在吞刀片。
可毕竟现在这种情形下，让他出去，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坐了一会儿，陆明隐才躺了下去。
许是药里面有催眠的成分，他很快便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与此同时，奶奶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小隐，睡了吗？”
陆明隐强忍着被吵醒的不适，应了声，掀开被子，下床开门。
很快，奶奶沧桑且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放低声音，哑着嗓子问道：“有事吗奶奶？”
“小隐，今晚奶奶确实不知道你要来的。”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都怪我没提前说。”
陆明隐扯了个笑，“我没不高兴，您早点回去休息吧，都这么晚了，明天我就走。”
“好孩子。”
奶奶叹了口气，拍了拍陆明隐的手背， “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陆明隐没说话。
半晌——
奶奶才喃喃说：“我跟你爷爷现在年纪大了，干不了什么活，到底还得仰仗着你爸爸他们...”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忍。
“下个月——我跟你爷爷，就搬到你爸爸那里去了。”
原来这句话才是重点。
怪不得，怪不得...
那今晚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原来，从始至终，那个外人一直是他。
他也终于明白，今晚他登峰造极似是吃了苍蝇一样的不适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只是因为他是个外人啊。
哪有客人去别人家还能感觉非常自在的。
更何况他的出现，还打断人家一家子的团圆。
陆明隐忽然释怀的笑了。
他真心实意地说：“我明白的，奶奶，我没事，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我给你们的钱，也别舍不得花。”
“只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陆明隐笑得有些牵强，“以后我可能没办法经常去看你们了。”
*
奶奶离开后，狭小的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陆明隐睡不着了。
他守着窗户，望着漆黑的窗外，沉默地抽烟。
回想起刚开始的时候要努力活在这世上的理由是要照顾爷爷奶奶，他便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
不过，自作多情这种事，他这两辈子做得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件。
现在认清事实不晚。
他还得庆幸今晚回来了，若不然到时候奶奶一说，他岂不是更接受不了。
陆明隐一直抽到烟盒空掉，才重新躺回床上。
手机铃声却又响起。
他摸过手机，垂眼看了来电人两秒，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去哪儿了。”
梁少谦先开口问他。
“我——”
奇怪。
梁少谦的声音明明听不出来什么情绪，陆明隐却感觉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
眼睛也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滑了出来。
他表情隐忍，喉结轻滚了一下，才不漏声色地把后半句话说完，“我回老家了。”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就回去。”
陆明隐抬手将滑到下巴的眼泪擦掉，“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毕竟他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你跑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
陆明隐居然还有心情牵了下唇角，咽下哽咽，“嗯，我信你有这个本事。”
他说完，梁少谦却没有立刻回话，只是隔空沉默着，也不挂电话。
良久——
就在陆明隐开始担心梁少谦是不是又要发疯的时候，梁少谦总算开口了。
“哭什么？”
“我...”
陆明隐眨眨眼睛，想说他没有哭，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又开始往下流，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觉得好奇怪。
他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哭声，梁少谦却听出来了。
“我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陆明隐才发出声音。
他很小声地吸了一下鼻子，欲盖弥彰 ，“我没哭。”
梁少谦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明显是不信他的话，“别哭了，明天回来。”
陆明隐握紧手机，说嗯。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Chapter 3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