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年上男友在世时》觉冰簪沙

20、第 20 章

　　寒冬腊月，哪怕路灯投下的光都泛着寒气，站在灯下的少年一动不动，他裹着暖融融的围巾，头上戴着暖白色毛线帽，只露出一对晶亮的眼睛和精巧的鼻子，唇瓣在灯光下泛着玉石一样的光泽。

　　好似一尊精心雕琢而成的雕塑。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没有谁催促，似乎只是静静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也已经足够，但顾晏君还是打破了沉默。
　　“嗯。”

　　听着他毫无波澜的声音，洛游微微仰头，看着高处那一屋灯光，没有眨眼，眼睛都有些干涩。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沉默。

　　洛游深吸了口气，凛冽的冷空气钻进肺脏，带来喉间一阵痒意，他强忍着不想咳出声，那酸涩的痒意就顺势蔓延到眼睛，眼前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飞快开口，声调是刻意的轻松欢快。

　　“我不会缠着你，你想做我哥嘛，好啊，反正我也没有哥哥，多好。出国交流学习大概半年，或许一年，有可能以后就不回来了，春节快乐啊哥！”

　　洛游胡乱说完一长串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赶在哭腔泄漏之前，他抢先挂断电话。

　　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

　　洛游低头，看着手里的保温桶，自嘲地笑了下，良久，大片雪花落下，有一片正巧落在他通红的手背上。

　　明明是轻得几乎没分量的雪花，却好似令洛游不堪重负，他叹了口气，默默将保温桶放在长椅上，踩着厚重积雪一步步离开。

　　“……新年快乐。”

　　不远处，男人终于熄灭手机屏幕，他走下车，一身黑色大衣裹着满身冰冷气息，径直走向那条长椅。

　　保温桶和他这一身昂贵的纯手工大衣格格不入，但他依旧抱着保温桶回了家。

　　饭桌上空无一人。

　　保温桶打开，依旧是数十个圆滚滚、肥嘟嘟的水饺。

　　顾晏君盯着那桶水饺，蓦地想到当时情形，他缓缓咬下一口，又一口。

　　可直到吃完，顾晏君也没吃到幸运硬币。

　　他眨了下眼，把心头陌生的沉闷感压下去，眼神投向窗外。

　　那是他早已习惯的一片黑夜。
　　——
　　沈佑的交换生生涯十分热闹，他在科技大赛里斩获头名，整个团队都因此被国外知名教授欣赏，邀请他们前来游学，同学们第一次到这样的学府，兴奋得到处查看。

　　还有两个熟人，一个沈佑，一个叶枫。

　　两个不速之客在洛游耳旁吵个不停，一个骂对方死皮赖脸跑半个地球追人，一个讥讽对方成绩不够赞助来凑，为了这趟交换没少让顾晏君掏钱。

　　始终神色淡淡的洛游听到顾晏君的名字总算是有了点反应，然而他什么都没说，继续沉默，沈佑见此，连忙帮自家哥哥说话，挤开叶枫凑来表示：

　　“小游哥，表哥其实也很关心你的！他已经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了小别墅，连家具都置办好了，就等你过去了！”

　　洛游摇摇头：“不用，我住宿舍就好。”

　　两年时间下来，洛游已经不再是一开始那个贫穷可怜的学生，相反，出国之后，同学们不了解洛游的过去，只知道这位精致漂亮的男生来自华国，身上的忧郁气质更是吸引了无数追求者。

　　叶枫因此紧张万分，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天天玩跑车送花那一套，才几天时间，同学们都知道来了一位拥有大方追求者的华国学生，而洛游又因为出众的外表和忧郁的气质一下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洛游因此成为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只他自己对扑上来的追求者根本不给任何关注，只一心扑在课题上。

　　大二这年的暑假，洛游成功发表一篇高分论文，回国时在学校里可说是风头无两，院方特意为洛游这个课题组开设了经验分享会，引来一群年轻学生坐在台下热情欢呼。

　　洛游站在台上，目光从这些学生们脸上滑过，蓦地，他视线一凝，想了想，本已经结束分享的他重新拿起话筒，双眼穿过人群，缓缓道：“我能有今天，最要感谢的人就是我哥，没有我哥的帮助，我可能……”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站在台上深深一鞠躬：“总之，谢谢哥。”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窃窃私语里依稀透露几句：“那个自强奖学金知道不？就是他哥设置的！当初还有人说他哥会给学长开后门，结果学长用全年级第一的绩点拿下奖学金，再也没人说闲话了，学长真厉害啊！”

　　“他哥是那位顾氏集团的总裁顾先生？有钱人家的孩子也要拿奖学金吗？怪不得有钱呢！看来还是家里管得严……”

　　“你懂什么？我听说他们不是亲兄弟，但顾先生拿学长当亲弟弟看的！”

　　“那学长也太幸运了吧，我要是有个这么好的哥哥，得幸福死！”

　　在各种议论声里，洛游缓缓直起身体，看着已经从通道里消失的人影，他心头微刺，露出个苦笑来。

　　是啊，有这么好的哥哥，他为什么还不知足？

　　当天夜里，叶枫搞了个阵仗极大的party，几乎把圈子里所有的好友都邀请了个遍。

　　顾宴君没去。

　　他独自一人待在家里，久违地生出喝点酒的冲动。

　　不知不觉间，一瓶酒已经喝完一大半，有人打来电话，语声急促：“表哥你快来！再不来小游哥真要被叶枫这个家伙抢走了！他今天就是要正式表白的！”

　　顾宴君的思绪仿佛在半空中漂浮着，他浅淡地笑了下：“哦。”

　　电话那头的沈佑似乎被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惊呆，一时间没了言语。

　　顾宴君抬手，沉默地喝下一大口酒液。

　　很苦。

　　苦酒还未咽下，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个声音，对方声音和轻，却如同一记沉闷雷声，在顾宴君耳畔轰然炸响。

　　“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希望哥……亲眼见证。”

　　沈佑目瞪口呆看着夺过手机、眼眶发红却依旧能挤出个笑来的洛游，人都傻在了原地，还没等她想到对策，就听见青年那低磁声音响起。

　　“好。”

　　沈佑眼睁睁看着洛游强撑着的眼神一片片碎裂，一颗珍珠似的眼泪从眼角滚落。

　　宴会正式开始，沈佑担心得看着一杯接一杯灌酒的洛游，劝了几次都没劝动，只好焦急看向门口，一个劲发信息催促顾宴君，然而发出去的信息也都如同泥牛入海，沈佑急得来回看，眼看着往日里花蝴蝶一样的叶枫今次竟然穿了件纯白西服，在一众人的起哄声中满脸紧张地向着洛游走来。

　　——见鬼的，他要表白了，表哥怎么还没来？！

　　花丛浪子叶枫难得表露出纯情一面，表白时态度恳切而认真，许诺了一大堆以后，他忽然捧着一大束白百何，在一片惊呼声里单膝下跪，忐忑不安地等待洛游的回答：“答应我，好吗？”

　　精致漂亮的少年因为醉意而面色微醺，然而一双眼睛却如同浸水琉璃，闪动着令人心醉的光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扬起下巴：“先陪我喝一杯吧。”

　　一阵阵喧闹从别墅里传来，黑色轿车里，青年沉默得如同雕塑，良久，他开口：“走吧。”

　　司机小心翼翼打量青年面色，犹豫问到：“可是小洛先生还在等您……”

　　青年没再说话，只淡淡投来一眼，那一眼里，似乎是下定决心地某种决断，那眼神冷寂得仿佛经年不化的积雪，有种无人能够驻足的酷寒。

　　黑色轿车终于缓缓发动，即将驶离这一片热闹喧嚣的所在。

　　“轰隆！”

　　忽然间，天空一声炸响，随即，倾盆大雨将整个世界吞没。

　　如同奏响一支哀歌。

　　雨幕将喧嚣热闹的灯光隔开，车里寂静如死，唯有顾宴君的手机亮起，被熄灭掉又锲而不舍地追上，青年紧皱的眉头收拢，更多的情绪下沉着，他终于接起电话，还不等他开口，那头急切的声音利箭一般冲出来：

　　“表哥，小游哥看到你的车，冲出来找你了！”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是尖锐的刹车声，青年被惯性甩得身体前倾，他抓紧手机，掌心里的疼痛提醒他一切的真实存在——

　　雨幕里，一道单薄的身影挡在车前，似乎随时都要被大雨冲刷倒下，可那双眼里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苗。

　　顾宴君心里猛地一悸。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