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相关短篇合集》無小色

3、[戚顾]错过

　　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京城六月的雨带着夏季的炎热，滴滴答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席来，不但不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反而让人觉得莫明的心烦。
　　戚少商想过很多和顾惜朝再次见面时的场景，也想过自己在那些环境该如何应对。
　　也许他们会像当初在旗亭酒肆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对他说一句：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然后自己有把握，他一定会回以一句：
　　“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然后他会像以前一样带着那傲视一切的神情，戏谑的称呼自己一声：
　　“大当家的……”
　　他每一个表情，在自己的脑海里都是那么的鲜明。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胸襟，毕竟顾惜朝的手上沾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自己会理智的和他心平气和的重逢，那也只有在美好臆想当中。也许自己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拔剑，不顾什么承若，杀了他。
　　但当真的在那暴雨中与他擦身而过时，戚少商只是楞楞地站在原地，连转过身，去看一眼他的背影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没有勇气？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可左胸口那名叫心的东西很疼。因为戚少商对自己有自信，就算顾惜朝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可只要是在附近，他就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曾经还被赫连小妖戏称说他们这是“惺惺相悉”，是千里追杀，两个人锻炼出来的“默契”。撇开一切，戚少商一直都还很欣慰这种“惺惺相悉”，在世界上能有几个人能和你有这种感觉？他也一直认为顾惜朝和自己一样。但是这次他明白了，这些“默契”只是自己的一相情愿，只是人对危机感下意识里的拒绝，自己单方面的念想而已。
　　那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戚少商仰天长笑。那些笑声却被下落的雨滴，冲淡了……但是，还是很清晰的流入了隐没在小巷青色身影的耳里。
　　全身湿透地来到旗亭酒肆，看着那不比自己被雨淋得残的旗帜，戚少商脑海里很应景的浮现出“人面桃花”的诗句。
　　“人面不知和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外面虽然是繁华的街道，但戚少商觉得那一望无垠的黄沙美得多，就连那个奸商店主现在都能让自己心情大好。看着现在那个被称为江湖第一美女，等了自己一年又一年的店主，戚少商淡淡地说：
　　“红泪，我们成亲吧……”
　　那一天，雨真的很大，不止是在外面，还有身体里面……
　　成亲那天息红泪很美，与平日不同的是多了一份女人的韵味。戚少商也很高兴，笑得很开心，但也让他明白了其实笑容并不光是甜的，也可以让人苦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如果没有那个“好心”的无名侠士想喜上加喜，也许美女配大侠的故事又多了一个。
　　“顾惜朝那魔头终于被朝廷抓住了，现在关在六扇门！听说要被充军到塞外！刚好今天是戚大侠的大喜日子，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喜上加喜啊！！”
　　笑容就这样在脸上僵住，知道少许内情的人，都收敛起笑容看着戚少商。而其他人，却毫无知情的笑着。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顾惜朝”这三个字成了戚少商的禁语，虽然顾惜朝欠戚少商的血债已经数不清了，但是都还没有遭到被言禁这种程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向我求婚的那天开始的吧。息红泪回想着。虽然他没有明确的说出，但是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顾惜朝在他心中已经不一样了。他把他放在自己的心里最深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碰触，那里属于他们两个人，甚至连别人提都不能提及，只能留给他自己回忆。
　　“其实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双方在自己的心中就与别人不一样吧。”看着要和自己拜堂的人，飞一样跑出喜堂，息红泪嘴角浮起一丝释然的微笑。

　　自己从没想过那么傲然一切的顾惜朝会落魄成这样——原本束缚着头发的桃木簪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弯卷的头发凌乱分散在肩上；青色的长衫相对完整，衣摆已经破败不堪；大大小小的瘀伤和擦伤，在白到病态的肌肤上，泛起青色、红色；他坐在囚车里，微皱着眉，合着眼……加上那份依然冷傲的气质，给人一种决裂的美。
　　戚少商站在一米外，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在他所构想的结局里，没有这一个。
　　而囚车里的人，眉头松了松，依然闭着眼，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淡淡微笑。
　　时间就这样流动着，一个静静地坐着，一个静静地看着，沉静在自己的思想里。
　　押送的狱卒从门里出来，准备上路了。从门里出来的还有铁手。
　　囚车开动时，车里的人用哑哑的声音说：
　　“大当家的，谢谢你来送惜朝。但是快回去吧，别让新娘子再等了。”
　　然后头转向戚少商他们所站的位置，睁开那双早已没有焦距的眼睛，笑了——那样的倾国倾城。
　　“他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后，戚少商缓缓地开口。
　　“瞎了，应该在晚晴死后不久，而且他的武功也全废了。”铁手没带任何感情的叙述，在戚少商耳里却是能挑起身上每个细胞的恨——对他自己的恨。
　　恨自己那天莫名的情素，居然让他从自己身边错过！就连自己都能感觉得到他顾惜朝，何况心思细密洞察一切的顾惜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是故意无视！
　　但注定一切都晚了，戚少商注定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天那抹青色的身影在他走后在那小巷站了多久，回到那个简陋的家，没人照顾，发烧了多久……

　　根据押送顾惜朝去边塞的狱卒话，据说在离开京城一年到达益州那夜，原本休息的顾惜朝却突然跑出屋外，念着一个名字。
　　第二天，被发现在床上断气，但嘴角含笑。

　　那夜，金军偷袭宋军军营，有一男子拿着其配剑奋勇杀敌，却不幸被金兵射中二十三箭，最后为国捐躯。男子死前念着一个名字。

　　一年以后，已经成为赫连夫人的女子收到一份从边关送来的物件。说夫人的故人在抗击金兵时，英勇献身，最后只留下这把配剑。
　　息红泪看着剑身已经有缺口的利剑，对下人说：“逆水寒的锋利早在与那人分离时已消去，拿去回炉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