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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番外1 龙门再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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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溪流,那条僧人们在壁上修葺的石阶果然没被驻军发现,此处除夜色外,并无人声。
龙门的许多石刻都在高处,僧人们为了方便修缮,在许多地方凿出了窄小的石道,方便僧众到高处去。但为了防范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这些石道隐藏在诸多石刻间,甚至直接伪装成了佛像的模样,若不是知情者,断然是难以攀上的。
水自间此处石道并未被发现,心中也透出些喜悦来。她将头幔取下,又把衣袍袖口处都束紧了,将多余的衣料放在底下的一个石洞中藏好。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水自便开始向上攀去。
最下边是最陡峭的,好在有之前的经验,虽然这次无人相助,水自也还是顺利地攀上了二层的佛像处。
夜色里龙门的浓夜广远,一望无边。诸佛静坐,虫鸟俱不敢鸣,只有前方星星点点的火光跃动着。
水自擅长夜里视物,借着点远处的光,已经能将石刻们看个完全。她在石道上缓缓移动着,细细查看每一尊佛像的模样。有些被风雨石沙掩住了面容,水自便拿出工具为其清颜。几番工夫下来,除了与围兵太近的地方,二层的石刻水自已经基本看完。
她出了些薄汗,天上的星子零落的散着,夜里起了些微风,水自因此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取暖,亦是休憩片刻。
远处的火光开始出现了些变化,大概是士兵们换夜了。一班新兵换了岗,再次精神抖擞地筑起了一层屏障。
水自也随着他们的动作往下走去,下来的路十分陡峭,她小心地扶住一边的石刻,快到底下时轻轻一跃,也算平安地落
了地。
这里离士兵们更近,水自把身形放低,从石刻间小心地穿过,往卢舍那大佛那里走去。
轻轻的,风带来一阵不寻常的气味。
水自停步,默默再嗅了嗅。像是一点极淡的血腥气。难道是这些士兵要找的人?
对于龙门的局面水自不太清楚,只知道这天下归属就在最后两股势力当中了。
一方是南方豪强纠集的队伍,里面还笼络了所谓的某个前朝皇族。另一方则是出自草莽的绿林军,为首的人叫聂暗重。
从最初的草寇,到如今二分天下之一的庞大势力,其中种种也颇为传奇。
水自并没有什么偏向,只是可怜世人受苦,她希望战火早日停息,使菩提重新在人们心中发芽。
水自随着那点味道慢慢走去,几步之间到了千佛洞下面,水自抬头望去,只是数千尊小佛排列整齐,引着来人入内,入内空空。
她小心沿着石道走上去,千佛洞看着一望到底,其实内有乾坤。曾经有一次有盗宝人来此,正欲将深处那些最精美的小
佛像铲下时,被巡查的僧人发现,后来僧人们请了一块极大的琉璃,雕刻到与深处契合,两边透而中间实,外面人只看得见
里头宛若黄土一块,僧人们却可通过工具翻过琉璃,去清洁内部的造像。
水自进到洞中,只觉得血腥味愈重,果然这里面有人。
“谁?”
一个有些虚弱的男声传来。
刚才她走进来时衣料摩挲的声音被里面的人听到了,他似乎非常警觉。
“贫僧是来修石刻的僧人,这位施主,你可还好吗?”水自那时候年纪很轻,修为还尚浅,她声音轻轻,柔如温玉。
“女法师?”
那人好像放轻了些警惕,只是反问道。
“正是。”
水自有些担心他的伤势,便又开口说道:“施主你的伤势可还好?”
“无妨,你快走。不宜久留…”他说话似乎有些困难,只是简单表达了意思。
水自没有工具,无法越过那块琉璃,看不到那人的模样,也帮不到他。
“施主,我有些东西或许能帮上你。我从上面抛过来,你小心些接着。”水自从下摆上撕下几块块白色的衣料,又
将修理石刻的工具和一瓶金疮药包进去。
“我抛过去了,你且接好。”
水自朝着那块隐蔽的缝隙将东西丢了过去,一声闷响,想必是对面那人把东西接过去了。
“谢…谢”他声音沙哑了些,随后开始想起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可能是他在包扎伤口。
水自在原地踱了几步,还是开口问到。
“施主,贫僧冒昧了。敢问您的姓名?”水自本不该问的,只是她好奇这因果。
其实无论那人是南方的部众还是聂暗重的人,对她而言都是一样,但她误入了这个有士兵和火光的夜晚,她需要明白自
己的所作所为。
那边只有许久的沉默。水自也觉得自己失语,那人现在正在生死之际,怎么会把名字告诉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张天岸。这是我的名字。”他说。
水自听到回声,稍微惊讶了片刻。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不知道他是属于那边阵营的。
“多谢。施主你且保重,贫僧先告辞了。”水自也不再流连,她回头看了眼那块琉璃,默默地走了。
聂暗重闭着眼睛调息,那个轻轻的脚步似乎走远了。他胸口处绑着一圈白色的布,是外面那个女法师给他的,散发着一
点淡淡的檀香,叫他的精神不再那么紧绷了。
凭着习惯性的谨慎,他没有用那瓶药,只是拿出了那几个小锤子小锥子,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是遇到危险还是能有一
搏之机的。
不知道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问他姓名,他只说了假话。
他逃过来的时候看到旁边的石刻上写着,“开张天岸马,奇异人中龙。”
不知道他能否熬过这个血夜,他并不希求什么人中之龙,只是希望能给兄弟们一个交代,那些跟随着他的,信任着他的
人一个回报。
“后来啊,我们的援兵到了。前锋做了疑兵,把龙门大部分驻防的南方兵都引开了,一支精锐趁机杀入。斗的正酣时,陛
下拿着武器也出现了,他跟着兄弟们一起解决了不少人。我们成功把陛下带回营中了,陛下伤的很重,好再即使止住了
血。”御前行走说道。
几个好奇的新兵又围着叫他继续说下去,“后来呢,后来呢?”
御前行走一笑,“你们听说过张天岸这个名字吗?”
几个新兵年纪小,对于许多隐秘的事情并不知晓,都只是摇头。
“狩虎夜呢?听说过吗?他又问。
有几个机灵的想起来了,“是刺杀南方王方虎的那个晚上!”
“好小子。”御前行走满意地敲了敲他的头。
“刺杀方虎的正是这位张天岸。他只带两个暗卫,就成就了这个晚上。”
“真了的!那这张天岸又是谁呢?为何如此英雄我们都从未听过?”几个新兵一下就激动起来,不停地赞叹道。
“因为我不让他们讲。”一个冷冽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几个新兵连忙转过去,又立马扑通扑通地跪下来。
“陛下,参见陛下。”
御前行走亦是开怀一笑,跪下说了声:“参见陛下。”
聂暗重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跟御前行走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瞧了瞧那几个小兵,只说:“好好巡逻。”
“遵命。”小兵们先是畏惧,现在明白了张天岸的前因后果,又都十分热血起来,回答得铿锵有力。
也算是卢舍那慈悲,这“张天岸”竟真成了人中龙。
而水自的因果,也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