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蟹的春天》砚米

47、第 47 章

　　翌日，金海市的天阴沉憋闷，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天气预报说会有一场大暴雨。

　　渔船停在港口不起眼的地方，海浪高低起伏间，船身也随之晃荡。

　　老赵心情沉重地踩在甲板上，手里拎着炒货和打包回来的饭菜，他刚进船舱就被一把开了刃的刀抵住脖子。

　　“是我！”老赵赶紧表明身份，紧接着又骂了一句：“他妈的，船晃成这样，你再给老子割喉了！”

　　孙闯收起刀，拍了拍老赵的肩膀：“放心，我手稳得很。”

　　老赵把带回来的吃喝放在桌上，又看向两个被绑住手脚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于心不忍道：“给孩子也吃点，喝口水吧。”

　　孙闯满不在乎道：“饿不死就行，吃饱了回头有劲折腾。”

　　老赵瞪了他一眼，心里还带着火气。

　　昨天晚上他被孙闯一个电话紧急叫了回来，结果就看到这人绑了两个孩子回来，老赵差点没被气死。

　　但孙闯立刻表示其中一个孩子身份不一般，是关氏集团关序唯一的女儿，这票干完他们都能金盆洗手了。

　　“一千万啊老赵！咱俩对半分，到时候你带着老婆孩子移民到国外，不比在这干偷渡的买卖强！”

　　老赵承认，当时孙闯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确心动了。

　　这笔钱的诱惑力太大了，他也想给自己孩子更好的生活，更光明的未来。

　　事后老赵冷静下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但事已至此，孙闯被抓的话必定会供出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孙闯：“怎么样了？”

　　老赵嘴里叼着烟，狠狠吸了两口：“我出去打探了一下，那孩子的父亲报警了。妈的，警察就在他们家里蹲着呢！”

　　“艹！”孙闯照着铁皮做的椅子踹了一脚，发泄心中的怒火。

　　这声巨大的响动吓坏了两个孩子，吴幼婷瑟瑟发抖，忍不住抽噎起来。

　　“哭他妈什么哭！”孙闯烦躁不堪地把喝空的啤酒罐砸过去，弹在关裕如脚边。

　　孙闯的视线挪过去，冷笑一声：“既然这么不听话，看来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如就切你一根手指头吧。”

　　关裕如小脸煞白，刚才她是咬牙忍着，这会真的被吓到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上涌。

　　好在老赵拦住了孙闯：“咱们求财而已，真切了这孩子手指，你觉得关家能放过我们吗？就算出了国，有钱人一样有办法要了咱们的命。”

　　孙闯啐了口痰，骂骂咧咧出去了。

　　老赵这才走过去，拿纸巾给俩人擦了擦眼泪：“小丫头，别哭了。你们就安安静静的别刺激他，叔叔保证不让他伤害你们。”

　　关裕如乖巧地点头，片刻后又道：“叔叔，你们绑我就好了，能不能放了她。”

　　“关关......”吴幼婷泪眼汪汪的看着关裕如。

　　老赵也诧异关裕如竟然对朋友这么好，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行，她都知道咱们藏在船上了，回去肯定会告诉警察的。”

　　李小蟹家，三层小楼自打建成后，就没有像今天这么拥挤过。

　　关序犹豫再三，还是报了案，毕竟绑匪在拿到钱后反悔撕票的事也不计其数，倒不如交给专业警方来处理。

　　众人忐忑不安的守在电话前，就等着绑匪打电话过来。

　　“艳艳。”宋敬之端着水杯走过来，递给刘艳：“喝点水吧，你快一天没吃没喝了。”

　　刘艳无力地摆手，示意宋敬之先放在桌上：“我实在吃不下去，婷婷她们眼下还不知道在受什么苦，我怎么能吃东西......”

　　她嗓子都哭哑了，整个人憔悴的像是老了好几岁。

　　关序的样子也没好多少，嘴唇干裂，衬衫西裤褶皱不堪，哪还有半点总裁的风度。

　　李小蟹正准备劝劝他大哥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警方指了指已经转移到监听设备上的话筒，示意关序接起来，小声嘱咐道：“尽量拖延时间，但千万别说激怒绑匪的话，最好能听听孩子的声音。”

　　“我明白。”关序深吸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起电话。

　　没想到绑匪开口就是骂人的脏话：“老子他妈的让你别报警，你玩我呢？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是吧！”

　　关序猝不及防愣住，但他很快找回了理智，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不是我报的，对不起，是朋友瞒着我叫了警察。”

　　绑匪啧了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赎金涨了，三千万！还有，警察在你旁边吧？给我准备好一条渔船，别玩什么花样，否则我切一根手指头送给你们。”

　　“等等！”李小蟹突然出声：“钱可以给你，但是我们想交换人质。”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李小蟹，他们事先可并没有商量好这样的事！

　　绑匪：“你是谁？”

　　李小蟹道：“我是关裕如的亲叔叔，我也姓关。两个小孩子肯定不好控制，不如让我代替她们！”

　　“你是关澜？”绑匪突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我考虑一下。”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一旁警员失望地摇头道：“还差几秒钟就能追踪到了，他肯定是掐着时间挂的。”

　　另一人道：“刚才我好像在电话里听到了火车的声音，但不是很清晰，需要把录音处理一下再确定。”

　　负责此案的刑警队长对李小蟹擅作主张的行为很不满：“关先生，你刚才的行为很不妥，怎么能不跟我们商量就擅自和绑匪达成协议！万一他要是答应了......”

　　“那我就去替她们。”李小蟹果断道。

　　这两天他心里的自责和愧疚一点都不比宋敬之少，毕竟关裕如她们是在自己眼皮底下离开的。

　　李小蟹：“两个孩子肯定都吓坏了，至少我是个大人，更知道怎么自保。”

　　池斌上前拽住李小蟹，掩藏在袖子下的手用力收紧：“如果绑匪觉得两个孩子不好控制，大可放了吴幼婷，怎么可能同意让一个成年男性代替孩子。”

　　其实李小蟹也知道绑匪多半是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他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试一试。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绑匪竟然又把电话打了进来：“我同意交换人质，就让关澜来，他的命比较值钱！”

　　“不行！”池斌下意识阻止。

　　关序道：“我去，按你说的，我的命更值钱。”

　　绑匪冷笑一声：“关先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练过柔道，新闻都报道过，还是让你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弟来吧。”

　　孙闯挂断电话，旁边的老赵急得直拍大腿：“我说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在老赵看来，最好是在拿到钱后先放了吴幼婷，反正这孩子家里也没什么钱，不如关家的小姑娘管用。

　　“只要有关裕如，就不怕警察玩花样！”

　　老赵叹了口气，质疑道：“你说你非要换个成年男人干吗？比起半路认回来的弟弟，肯定女儿更亲呐！”

　　孙闯关掉旁边一直播放着火车声的音响，突然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一句：“你不记得他了？”

　　老赵闻言皱眉：“什么？”

　　“当年那批让你偷渡到东南亚卖掉的孩子，原本关家的小儿子也是其中之一......”孙闯话说一半，饶有兴趣的盯着老赵。

　　后者的眼神从茫然到震惊，继而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关澜就是那个弄丢的婴儿？”

　　孙闯强调：“是被你手下弄丢的婴儿。”

　　当年因为分赃不均，孙闯和另外两个人闹了矛盾。而还是婴儿的关澜，则由老赵这边的一个女人照顾。

　　谁知那女人早些年流过几次产，竟于心不忍带着婴儿跑了，最后他们在海边发现她的时候人已经淹死了，绑来的婴儿也下落不明。

　　孙闯冷笑一声，舌尖舔了舔牙齿：“当年我就说过，他早晚还会落在我手里。”

　　“你真是疯了......”老赵喃喃道。

　　与此同时，李小蟹家。

　　“你疯了吧？他们是绑匪，要钱不要命的！”

　　池斌双手扶着李小蟹肩膀，用力晃了一下：“我知道你很疼关关和婷婷，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换吧？你让我怎么办！”

　　绑匪挂断电话后，池斌就黑着脸把李小蟹拉出去了，眼下他们站在没人的角落里才彻底爆发。

　　池斌真是气疯了，李小蟹这样以身犯险，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甚至连自己的安全都置之度外了。

　　“对不起。”李小蟹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但我没办法不管关关，她是为了我才来这的。”

　　李小蟹也被绑架过，但他是幸运的，被□□捡走好吃好喝养大。

　　关裕如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李小蟹简直没脸面对关序。

　　李小蟹抱住池斌：“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绑匪肯定只是求财，到时候我会随机应变。”

　　池斌简直拿他没辙，眼下绑匪已经松了口，他们总不能再变卦。

　　李小蟹过了池斌这关，还有关序和刘艳。

　　见他们回来，关序率先表态：“澜澜，大哥很感谢你有这份心。你跟关关都是我的亲人，没有亲疏远近之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刘艳在一旁跟着点头，李小蟹有这个心她就很感动了。

　　李小蟹道：“就因为是亲人，如果被绑架的是我，大哥你愿意替我吗？”

　　关序愣了一下，当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得出来的结论是自己也会这么做。

　　血缘的确很奇妙，即便是才相认不久的小弟，却没有陌生梳理，仿佛他们已经互相陪伴了很多年。

　　这时刑警队的负责人过来，打断兄弟俩：“我想问一下小关先生，既然你是金海人，应该会游泳吧？”

　　李小蟹点头：“嗯，能游三公里。”

　　“既然这样，我们认为让小关先生交换人质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绑匪既然要船，肯定是要出海。

　　而关裕如和吴幼婷两人都是在北方长大，根本就不擅水，即便海警那边有蛙人，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两个孩子在海上的安全。

　　如果绑匪带着的人是李小蟹，那么可操作的空间和应变能力就增加了不少。

　　李小蟹对关序道：“连警察都这么说，你就别犹豫了，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