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流年（不二越）》fanbrahms

3、三、

　　三、

　　毕竟是天才，不二周助到底还是安然的找到了街角边的咖啡厅。
　　惬意的把身体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不二点了杯蓝山，没有加奶也没有加糖，就这样细碎的品茗起来。
　　运转的大脑里很容易的就回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情。以及那个小孩。
　　被自己撞倒的小孩。又拽又臭屁的小孩。用少年的他的声音说着他的口头禅的小孩。
　　太相似的声音，太相似的态度。恍惚中，天才有了种不切实际的错觉。
　　是他吗？
　　咖啡厅安静的空间里荡漾着清晰的广播声。播音员澎湃激动的嗓音硬把飞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当地时间14点举行的法网公开赛四分之一决赛，在短短的半小时内就光速结束。一号种子选手越前龙马，很轻易的取得了晋级的门票……”
　　播音员似乎是激动得过了头，不二周助想。不过这也能理解，他是所有日本人的骄傲吧。
　　……也是自己的骄傲。
　　嘲笑般的，不二轻轻的笑出声来。
　　对啊，他现在在法国比赛呢！这十五年来，他都是单枪匹马的驰骋网坛沙场。
　　亏我还把一个陌生的小孩幻想成他。
　　真是久远呢！原来已经有十五年没见过面了啊。
　　但是。
　　如果……
　　如果，十五年前，我向他表明了心意。情况又会怎样呢？

　　不二周助这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没有任何后悔的事情。
　　除了一件事情以外。
　　那个时候，十五岁的他第一次尝到了恋爱的滋味。他深切的爱着一个人。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子。
　　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在同一个网球队里拼搏。
　　不二很喜欢揉乱男孩那头墨绿的头发，然后愉快的接受男孩送给自己的卫生眼；不二很喜欢耍些阴谋诱骗男孩吃下放着芥末的食品，然后心安理得的注视着男孩辣得满脸通红的窘迫的样子；不二很喜欢在被夕阳铺满的街头网球场和男孩面对面的单挑，然后从容的听男孩说“MADAMADADANE！”不二喜欢牵着男孩的手，然后漫无目的地游走于大都市形形色色的人群之间；不二喜欢有事没事就送给男孩一盘幼嫩的仙人掌，然后微笑着威胁男孩一定要好好照料它们。
　　不二喜欢静静的注视着男孩，哪怕只是男孩娇小的背影。
　　不二喜欢轻轻地叫唤他：龙马。
　　不二周助喜欢如斯般平静而温馨的日子。曾经，他以为，这样恬静的日子，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可惜的是，美梦破灭的那天却来到得如此突然，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
　　“不二前辈，我要回美国了。”
　　“好啊。”
　　当他说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却没有半点挽留的话语。
　　想到这里，不二痛苦的捂上了戴着护目镜的眼睛。
　　如果，当时，我开口挽留他，他是否会留下呢？即使没有留下，或许，或许我也获得了守护他十五年的资格吧？不二常常这样猜测。
　　然而当时，自己却什么都没说。
　　明明就难过得想要哭出来，明明要说的就是另外的话，明明也看到了金色眼眸里闪烁的不舍，可是，自己却逃避了。满心惆怅的心愿，涌到嘴边时竟然是自然的微笑，还有那句没有任何眷恋的“好啊”。
　　竟然就这样的，逃了。
　　少年时期昙花一现的爱情，因为自己的胆怯换来了用生命一半的时间都治愈不了的忏悔。
　　真是自作自受。
　　不二抿了口苦涩的咖啡。

　　咖啡厅的气氛永远都是幽静而慵懒的。不二就这样陷在沙发中，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不二前辈。”
　　“嗯？”
　　“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不久啊，还有几个小时吧。”
　　“几个小时？已经待了几个小时好不好！无聊死了！”
　　“呐，难道龙马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无聊吗？”
　　“说过不准你叫我龙马！”
　　“我不介意龙马称呼我周助的啊！^_^”
　　——是呢，以前也和他一起在咖啡厅消磨过一整天的时光。当时还是用日西结合的美味三文鱼把小猫吸引过来的呢。只不过那次以后，不管再用什么坑蒙拐骗的方法，小猫也不会乖乖的陪自己来咖啡厅了。
　　每当这些零碎却具体的记忆突如其来的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不二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甜蜜的表情。
　　唯一的那次和龙马在咖啡厅独处，那是在什么时候？嗯~~应该是情人节那天吧？在三丁目的那间不起眼的小咖啡厅。
　　很美好的记忆，然而，那间承载着一天的记忆的咖啡厅，在很久以前就被拆除了。
　　不知不觉中，大厅古旧的挂钟敲响18点的钟声。不二突然的觉得害怕起来。
　　还有很多地方，还有很多刻印着过去的地方，都已经不复存在。
　　时间总是慷慨的带来了很多，也残忍的带走了更多。不二害怕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他一直小心的保存在头脑里的记忆，也会慢慢的慢慢的消失，然后灰飞烟灭。
　　有些时候，不二周助真的有很强烈很强烈的愿望，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希望自己能回到刻骨铭心的离别的那天。
　　收音机里对于极光的新闻已经结束，随后电磁波震荡着辐射出锐利的歌声。
　　“爱一个人可以爱多久，爱到了尽头会不会寂寞。告诉我？为什么天空在下雨？”
　　不二喜欢这首歌曲悠扬的旋律，却极其厌恶它的歌词。
　　“爱一个人可以爱多久，爱到了尽头会不会寂寞。告诉我？为什么天空在下雨？……”歌到高潮，性感的男声翻来覆去的吼着这句词。
　　不二却在心底无声的抗议。
　　爱一个人可以爱很久。
　　爱根本就没有尽头。
　　我告诉你。
　　爱情，无止境。
　　今天，没下雨。
　　嚼完最后一小块牛排，不二周助留下两餐和若干咖啡的钱，悄然的离开了。

　　五月的夜风很惬意。不二悠闲的踱步在宁静的小街上。他还不是很想回家。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毫无目的的步伐心血来潮的有了可前往的目标。
　　一块铺着草坪的空地。
　　一块一直存在在记忆中的空地。
　　——“呐，龙马，真是个好地方呢！”国文的补习已经结束，15岁的少年和12岁的男孩并肩走在泛着路灯的路上。
　　男孩不以为意的瞟了眼那块所谓的好地方，说道：“这是我平时练壁球的地方。”
　　“壁球？”忽然睁开的蓝色眼眸中荡漾着惊奇，“不是在家练的吗？呐，你的家庭教练可是很……”
　　“MADAMADADANE！”男孩有些生气的打断，“我才不想一直都和臭老头对打呢！”
　　少年宠溺的笑了，随后，出其不意的牵上了男孩的手。
　　“不二前辈？！干嘛？”
　　“看星星啊！”领着男孩来到空地上，少年率先仰躺下来，“今晚的天空很晴朗哦！”
　　“切！”虽然在抱怨，男孩还是投降的留了下来。
　　于是，在早春带着寒意的晚风中，有两个人躺在空地的草坪上，看了足足两小时的星星。
　　——不知道那块空地是否还存在呢！这样想着，不二加快了脚步。
　　“咚！咚！”有韵律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刺激的听觉神经，不二满脸疑惑的背后隐藏着不切实际的欣喜。
　　“咚——”网球来回奔走于球拍与墙壁之间，护目镜的雷达描绘出一个正在打网球的人影。
　　龙……马？一边调节护目镜的设定值，不二快步走向了眼前的影子。
　　“小心！！！”熟悉的沙哑的声音在瞬间蹦进了耳朵里，还没领会这句话的意思，一团绿色的圆形的东西直接向自己砸来。
　　“咚！”头顶传来一阵刺痛。不二周助无奈的用手揉摸着头顶的包。
　　“说了让你小心！竟然就这样直接冲进来了！”还是那把稚嫩的声音，“大叔，你果然还MADAMADADANE！”
　　今早的小孩吗？不二站直身子，果然，黑暗中耀眼的只有眼前矮小的男孩的轮廓。
　　“呐，打到了哥哥，你也应该道歉吧？”
　　“切！明明是你自己冲进来的好不好？”小孩不满的反驳，“还有今早也是，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
　　熟悉的狂傲的话语，不二无声的笑了。
　　“你说对了，哥哥现在是看不见的哦！”
　　“……”高傲的小孩瞬间沉默。
　　看到绿色的轮廓一动不动的驻在面前，自失明以来天才头一次痛恨失明这个事实——即使只是暂时性的。
　　不二很想看看小孩现在的表情，是不是既可爱又别扭。他还很想看清楚小孩的容貌，是不是墨绿的头发？是不是金色的眼睛？是不是端正的面庞？是不是……停！打住！不二自顾自的懊悔起来：这只是个陌生的小孩。
　　这不是他！
　　小孩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抵不了相似的吸引，不二微笑着的询问：“呐，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背上网球包，小孩一声不吭的凝望着眼前奇怪的大叔。
　　丝毫没有挫败感，不二继续微笑着：“哥哥是刚搬过来的哦！你是住在附近吗？”
　　小孩干脆提脚走人。
　　“呐，你住在哪里？我住在……嗯？我忘了门牌号码了^_^。”
　　受不了的小孩终于再开金口：“我妈妈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天才的额角明显的滴下了汗珠：“可是哥哥不是坏人啊。”
　　小孩盯着眼前的俊脸打量了好久，最后说到：“大叔，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所以你不是好人。”
　　这是？？什么理由！？！天才当场石化。
　　没有理会石化的人，小孩潇洒的哼着歌曲，走了。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动听的铃声，天才这才回过神来。
　　“喂？……由美子姐姐……不，我一整天都没关机……可能是受了极光的影响吧^_^……嗯，打扫得很干净，谢谢……不，我没什么……嗯，已经习惯了，护目镜也很好用……最迟一个星期就能复明……嗯，就这样……对了，由美子姐姐……不，没什么，再见。”
　　把手机重新放入口袋，不二周助仰着头，望向天空。
　　头顶绚烂的极光就像缕缕上层的丝绸，五颜六色的弥盖着天空，散发着不可思议的气质。
　　感受着眼前的黑暗，不二周助露出困惑的笑容。
　　由美子姐姐，我想问的是，极光，真的可以带来奇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