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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靠离婚实现财富自由可笑吗 ...

  •   江波回到小屋时脸上妆已经塌了。她对着手机又喊又抹眼泪,解释和讲述都演绎了,和木木哥的微信截图也发过去,修大姐生气说“我缺你那两杯喝的吗?”江波完全不怯也跟着吼:“我的心意有什么错吗?你不能因为听到了一个断章取义就误解我的人品吧。”
      修大姐气平,你改个时间我再去。咱们认识十几年了,我会和你计较这些?
      江波说,当然你会,你是女人。
      修大姐噎住。
      江波从来不按牌理出牌。
      她又打电话给木木哥,提高调门儿输出,一个人得傻缺自大到什么样子才会在单位开公放打电话啊!而且!你开了公放还不告诉对方!这不是熟人,这是仇人吧!
      放下电话江波想给自己弄点水喝,发现壶里是空的。她无奈,站起来用电热水壶做热水。又开了一包苏打饼干慢慢嚼着。
      她想,老天看她不够悲惨,要在她悲惨的现实生活里再添一笔。
      饼干放了几个月,已经不大好吃了。
      江波想起这箱饼干是和斯年一起买的。那会儿他们已经在关系破裂的边缘走走停停了。为啥破裂?哪段婚姻的破裂都有很多原因。他们没有小三,出轨,也没有什么精神出圈的事。江波对赵女士说,他们就是八字不合。
      无论一方有什么提议,另一方都会提出不一样的办法。除了活着必须呼吸,他们两人没有一件事是一致的。两个人都委屈。江波下定决心离婚也是因为这一点。既然不合适,干嘛硬凑在一起呢!
      那天他们出门采购,江波说这牌子饼干据说很好吃,斯年问谁说的,江波说网上很多推荐。斯年说这都是消费陷阱,其实并不好吃,但很多人都说好吃,于是跟风买的人都像没有脑子一样帮着卖家搞促销,再发个小某书,俗不可耐。
      江波觉得她在他看来大概也是没脑子且俗不可耐的。她说太好了,今天他就是要跟这个庸俗的风试一试。她挑了一份最大包装的饼干扔进购物车。“哐!”地一声。
      斯年说英江波你是不是有病,你冲谁扔东西呢!
      江波说冲你啊,你说我庸俗,我就将庸俗进行到底啊!
      斯年把车子推开,车轮惯性向前,把手撞到江波腿上,她一痛,火上心头,大力推回去,眼见车子撞在斯年身上,她心里痛快,骂他狗男人。斯年将车子踹到旁边的货柜,两个人怒目而视。围观人躲得远远。
      江波觉得十分丢脸,她拿起自己要买的东西转身去结账。走出超市门时她叫了车子,那天她觉得自己和斯年根本不应该结婚,不应该在一起。他们都被对方身为单身男女的美好一面骗了。
      她用眼睛找身边有没有斯年的车子,她知道这样很没出息。女人总是心软的。
      没有,那天斯年直接回家了。根本没有找她。江波后来想,不止她觉得丢人,大概他也这么觉得。
      饼干并不好吃,江波不能喝牛奶,对味道过敏,会呕吐。她翻出一罐草莓酸奶,掰开饼干沾着吃。她想,再搞点牛油果的话这就是健身餐了。自律的人大概都很幸福,才能用幸福抵抗这些难吃的自律食品。
      她想起斯年最喜欢用热牛奶泡饼干,吃完桌子上都是饼干碎,他总说任何饼干泡牛奶都好吃。然后嘴巴上会浮起一圈白色沫子。
      这么冷的天吃冰凉的酸奶,简直造孽。但她已经被白天耗尽了力气。简单卸妆梳洗,她决定睡了。
      生活像死水。也许无论离婚结婚,生活都是死水。也许是她自身有问题,才会在一个一个人生的节点遇到问题。
      江波躺在被子里用微博写电子日记。她有个专门用来写日记的小号。突发奇想,她翻到买饼干那一天。
      那天斯年比她先到家,煮了一碗面,回床上装死。江波吃自己买的三文鱼片,一边吃一边喝酒,潇洒宛若一个男人。然后斯年出来做咖啡,摸摸她的头,说对不起,她甩开他,他依然凑上来。非常没有脸皮的样子。
      她忽然心软了,也抱住了他。
      他轻声说,我为什么总让你不开心。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吧。
      江波胀满泪水。她觉得他们相处真累。像两颗仙人掌在拥抱。
      但他们都对彼此有宽恕。
      江波划拉手机屏幕,他们曾经是亲人,亲人对彼此都可以轻易原谅。
      如果人生有容错率,那也许和命运本身的磕磕绊绊差不说。她对今天的事释怀了,还能怎么样呢?不能怪别人的时候,就只能怪自己了。
      她怪自己过于坦率和信任。毕竟不是谁都是她的亲人。

      江波早上醒来感觉脑门突突灼烧,她反应了一会儿,大概刚才的梦太具体,她以为还在梦中。梦里她和木木哥说了很多近况,木木哥对她说:你人前人后态度对我不能太一样了。你懂吗。
      江波记得自己在梦里眼睛瞪得圆滚滚。
      这句话之前也有人对她说过的。不过人设完全不同,那时候的男人是她的恋人,是恋人也是老师。后来江波想,她更像他的地下情人。男人的女友太多了,情人也多。他还是她的老师。
      这种奇怪的关系维系到一个不能再维系的时刻,男人对她说,你在人前人后对我的态度不能太一样。你懂吗?
      他觉得她的存在是累赘。
      江波有一种恶心又轻蔑的羞辱感。仿佛看到一条破秋裤随风摇曳还对风说【别告诉别人我们很亲密啊】
      梦里她依然是这样的感觉。像被雷劈了。屈辱感顺势而来。
      握着权利的男人喜欢让女人当自己的小乖狗,可以不乖,但女人必须不能是人。
      虽然她明白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谁想和你亲密?别做梦了。
      江波抓抓自己露在被子上的胳膊,一夜不翻身她胳膊都麻了。她有清晰而不冒犯的体毛。据说人的欲望和体毛浓密度成正比,这一点江波很同意。她和斯年也有不和谐的时候,但大多数时间里,他们像两块磁铁给对方最妥帖的感受。
      当然,她和斯年在一起时也从未有那样的屈辱时刻,他们站在天平上互相刺对方,一样的视角,谁也不会俯视或仰视对方。这是斯年给她的幸福感。他们幸福过。
      今天仍是工作日,江波上午没有课,打算休半天机动假。她在小程序填好申请,提交。卫生间的水管发出轰隆隆巨响,她跑去看,自家没有漏水,不过管道上布满了可疑的液体。她不想猜测那是什么。这间楼没有物业,是九十年代的职工小区,她在网上找了一家水管维修的电话,立刻拨过去,维修员说半小时到。
      她忽然看到银行发来的短信息,账户里多了160万。她呆住,他们一直财务自理,她不知道这钱是怎么算的。回去微信找斯年,果然见他发给她卖房的信息和事项交代,他们的家这样被卖掉了,多迅速的切割。她用离婚实现了财富“自由”。
      她回复收到。
      比银行敲章的办事员还公事公办。
      维修员敲门,中年大叔在卫生间绕了一圈,给的答复是,留下的液体大概率是污水,想解决就得换管道。江波头痛,她没处理过这种事儿,她说多少钱呢?得到的回复并不满意,并且需要耗时一天。大叔搔搔头发明显不想白上门,说给二百块今天他可以先把管子弄干净。江波同意了。这人清洁了污水蔓延出的印子,又回车里找了些工具,他向江波讨了个凳子,用塑料布将管子一层层裹紧,透明胶固定,铁丝捆牢,眼见污水不密集了。
      江波心想,这根本没解决问题,不过是让她眼不见为净。她不想太认真看那塑料布,省的犯恶心。她趁人家中场休息的时候倒了杯热水来。防盗门一直开着,屋子里很冷。
      大叔接过热水客气道谢。他说姑娘我跟你说啊,你这个房子是租的吧,我劝你是不要修缮了,找房东多半也不会给你弄,你不如就退掉房子再找个干净的,这样对付下去小心有蟑螂乱跑的,搞到你搞不了更麻烦的。这点钱不要省。
      江波心想这人大概是个南方人,说话前重后轻,蛮有意思。她说好的,她正准备换个房子,麻烦他帮她修修好,以便她可以多对付几天。
      一上午恶臭让人反胃,后来江波多加了五十块让大叔添了一层塑料布并且清理了地面上的不堪。她没等人走掉就开始往小马桶间喷清新剂。心理麻麻的。她想接下来必须换个房子住了。
      她知道有很多离了婚的女性会回父母家,有热饭热菜,附赠爹妈二人因焦虑引发的关切争吵。
      她想到自己的父母,英爸爸那天说,你离婚我们不反对,但你得找找原因,为什么人家的婚姻经营得好,你不行。你作为女人有没有温柔得体,事事争锋的女人男人都不喜欢。
      江波一口老血咽了回去。她自己的爹就是个封建残余脑袋。
      赵女士说,你这个臭脾气,工作婚姻都搞得乱七八糟,你自己反省反省,离婚后你要怎么过啊。幸好没有孩子。
      江波冲出家门。她火速找了房子搬进去。然后打印离婚协议。
      她这样恨自己的父母,恨他们不爱她。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没有拥抱她,而是扎针,像容嬷嬷对紫薇,反复扎针。怕她疼得不够清晰。
      即使爸妈后来反复给她送菜品瓜果,但她清醒地知道父母家是不能回去的。他们的爱有自身的高度。她勉强不了爸妈,也不想勉强自己。她只有她自己。

      下午到学校,江波照常工作。她把昨天准备好的做课东西都收起来,她不能否认那些用心准备的瓶瓶罐罐此刻都像嘲笑。
      生活工作一起不顺心。她一边悲伤一边想,不是的,这些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婚是她要离的,工作是她信错了人。怨天尤人没意思。一个倒霉催的人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就是管住嘴巴不要到处诉苦。
      三点半她可以休息了,打开手机软件看租房信息。
      明媚在她身边吃核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江波首选了学校周围的房子,价格让人惊愕。她忘了学区房的潜在价值,暗叫一声傻瓜,又退出浏览页,改为搜索地铁沿线。
      江波不会开车,又不想住在偏僻的地方,她喜欢闹市。喜欢灯红酒绿,汽车的声音和人的声音。斯年一直觉得她是用极端的方式在弥补童年的缺失。他们两人童年的家离的很近,在滨海新区。他们的父母都是第一批去开发沿海工业的工人,所以,单位分的房子临近工厂。
      斯年有次对她说起,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奶奶家,奶奶家在市内,他们需要坐长途车,晃荡一个小时才能到,再转车,继续晃荡半小时,他们到了姥姥或奶奶家几乎是中午。江波也一样,不同的是,她回姥姥家。在她记忆里,新区是小而新的,那种闭塞的新,带着化工厂特有的味道。而市区脏旧不堪,虽然有现代化的商场,道路建设却不如新区。江波和市区的兄弟姐妹都不熟悉,她也几乎没有兄弟姐妹。一直是自己在玩。姥姥家旁边就是南开和天大,那里有大块的草坪可以进出,市区的肮脏在书香气面前怯步了。幼年的江波更喜欢新区。虽然那些象征文明的商场,超市,休闲场所,甚至图书馆,都是后来慢慢建起的。
      斯年说,他的兄弟姐妹们没有因为他不住市内就疏远他,因为新区福利更好,斯年妈每次回去都要带着劳保发的手套衣服等生活消耗品支援市内的姐妹。过年节时,那些丰沛的食物也让爷爷家的兄弟姐妹们眼馋不已。他问江波你没有感觉曾经的我们生活水平高于别人吗?
      江波笑,她说没有。她对他说起母亲的身世,斯年这才知道江波妈妈是买来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什么样子。
      “妈没有找过他们?”
      “没有,倒是他们在她成年后找来过。”
      “没谈经济补偿?”斯年贫气的时候非常天真。
      “不但没有,还托中间人解释,当年太穷,只好卖掉她。”江波说,她的亲生祖辈是一家读书人,后来时代好转,回去继续做教授,可惜赵玉吉女士死死不认,那边寒了心,从此更没有音讯。
      斯年感叹丈母娘肱骨铮铮,江波觉得他的比喻很好笑,她说,其实寒了心是其次,赵女士被卖掉时正在生病,都说她是活不了多久的,靠好心的姥姥姥爷悉心照顾,每日奶粉,这才活下来,活得健康。那边得知女儿已经知晓,大概是怕母亲记恨,索性不如放手。
      江波自结婚前就知道斯年家比自己的亲缘关系更紧密,他无法体会没有亲人长大是什么感受。他生活中的暖色比她多得多。江波从读书开始就租房子,开始是和人合租,慢慢自己有了经济能力,独立租住,直到和斯年结婚。他们买的房子非常偏僻,斯年直到房子钥匙到手才明白江波不喜欢,他们背对背睡了一夜,斯年说这房子到底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江波说,窗前没有任何风景,一棵树都挡住了。好憋闷。
      斯年哑口无言。之前斯年的爸妈要把名下那套大房子给他们当婚房,这才买了小房子过度。赵女士说不行,你把老人赶到小房子里,无论什么理由都是亏心的。江波那会儿脑袋里还都是爱情。她和斯年说你别太担心,我住哪里都可以,只要和你一起就行。
      她看见房子那天就傻眼了。倒不是有什么不好的,而是斯年一定要带着妈妈一起来,两个人就怎么装修的问题一言一语恍若无他。
      江波感觉呼吸不顺畅,光线不足让客厅的天花板都降低了高度。她一直没说话,直到回自己家。她租住的这个小房子虽然破旧,但一块桌布一颗螺丝都是她自己安排的。她进门后想起刚刚的房子,再度感觉憋气。
      斯年当然觉得她不可理喻。他说英江波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房子是你要让出去的,现在小房子买都买了你难道让我此刻卖掉吗?
      江波很委屈,但她当时又说不清委屈在哪儿。她只是哭了。边哭边说那个房子她不想再踏进去一步,她觉得住在里面她的人生都会变成齑粉,她不想落入全无选择的境地。
      斯年沉默了一夜,第二天对她说,那我们把小房子出租,用租金租个你喜欢的房子吧。
      江波感觉自己的婚姻看上去没有那么糟糕了。他们后来租了市中心的公寓,三年后税期满,他们把小房子卖掉,又买了一百平的新居。两人公积金充足,没有还贷压力。
      她和斯年分居时,自己找了房子搬出来。那时候仿佛没有打定主意要离婚的。她只是厌倦了争吵猜忌和委屈。想自己清静清静。这个临时的出租屋在地铁沿线,有时候下班回家,她常恍惚自己没结过婚,没有恋爱,只是短暂的失忆了一段,现在又回到一个人住的寂寞里。寂寞和清净本就是同义词。
      因此江波喜欢闹市,喜欢置身人群中的安全感,仿佛自己是有所属的,路人也可以是熟人。在她的认知中,亲人也许还不如路人。亲人借不到钱会断联的。
      明媚将核桃碎屑吃了一身,她站起来抖落,探过头问江波那么认真皱眉头看什么?见她看地产,立刻笑了。她说波波姐你还换房子吗?我最近也在看房子,打算卖掉手里的二居换三居。
      江波轻笑,明媚又说,我得在怀上孩子前把房子搞定,两居的话月嫂都没地方呆。
      江波于是问她有目标楼盘吗,明媚说有的,她翻出自己看好的几个位置,并详细给江波讲解了不同开发商的特点。最后她说,波波姐你不知道,物业好也是很重要的。如今很多年轻女孩子会给自己买个小房子,我看售楼处年轻姑娘比成双成对的还要多,现在loft价格好受欢迎,一个民水商电的小loft60万就可以拿下,我要是还没结婚也会买的。
      江波听得呆住,60万?那房子能住吗?明媚说为什么不啊,自己设计设计,装修好一点,没准比两个人住更开心。像波波姐你,楼下可以当工作室画室,楼上休息睡觉看电影多舒服啊。
      江波忽然心动了。是啊,她为什么不买一套房子呢!60万的话,她可以啊。明媚又笑。波波姐你要是买房子装修找我啊,我哥哥环艺毕业,他有自己的工作室,对了,你要是看房子也可以咨询他的,他懂风水!风水啊姐姐!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你懂吗!
      最后三个字明媚说的重之又重。江波哈地笑了,这会不是敷衍,而是真的觉得这妹子可爱过头,她当即要了王家大哥的微信联系方式,这世界上很多事儿都说不准,她此刻觉得心情没有那么差了,谁能想到倒霉催的她也有快乐的瞬间呢。江波加了王哥微信,她看到斯年名字的条目框里还是她回复的收到两个字。他也没有什么能跟她说了吧。
      像两颗番茄被每天暴力的反复的砸成泥浆。她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拉扯,直到下班才慢慢恢复平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靠离婚实现财富自由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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