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书生的报恩（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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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重水无言，抬头看天。嗯，很好，月黑风高，良辰吉日，杀人行凶正好。
柳谦益丝毫不理会商重水散发出的杀气，继续百折不挠地和虚耗聊天。“喂，你为什么当鬼啊？”
虚耗无语，半天道，“死了就当鬼了……”
柳谦益看向商重水。商重水撕了一大块兔肉递给他，解疑，“因财而死，贪心太重，死后入不了极乐之门，聚集戾气，变成了虚耗恶鬼。”
柳谦益没咬肉，继续问，“那他被送回去会怎样？”
“投入无极炉里煅烧七七四十九天，拔去戾气，打开阴阳门，交由无常入轮回再次投胎。”
提到无极炉时，金葫芦明显抖了一下。柳谦益问，“炉子里煅烧很难过吧。”
“无名之火，生不如死。它若挨不过，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柳谦益不再说话，偷偷抱着金葫芦睡了一夜。
第二天，商重水用符水给他驱阴寒，叱道，“凡胎□□敢抱着一团戾气睡觉，你不要命了？”
“你不是说人体是戾气最好的器皿吗？我多吸收一点，将来它需要用无名火锻的就少了吧。”
商重水语气不善，“你再敢用自己身体吸收戾气试试看！我保证立刻让它魂飞魄散。”
柳谦益笑了笑，爬起来，“我去洗洗。”
商重水由他去了，用法术召唤小鬼风骨出来收拾东西。风骨撇撇嘴，一边埋头收拾一边心里腹诽，唉，大法师就是好，可以豢养小鬼当丫头小厮，自己真命苦啊，没有出头日，明明是鬼却还要给人收拾。
不一会儿收拾完毕，抬头一看，商重水正侧耳细听着什么，脸色凝重。
“主人，出什么事儿了吗？”风骨问道。
商重水皱眉，“太安静了。”
“什么？”风骨不明所以。
“不对！”商重水突然失声叫了出来，“铃铛声没了！”
话音未落，人影就没了。
柳谦益对眼前那个面露凶光的年轻人有些忌惮，牙齿打着颤。虽然他长得很好，但是眼神杀气太重，令人不寒而栗。“这，这位，位兄兄台，我，我……”
“少罗嗦！”年轻人剑指柳谦益喉间，“铃铛哪来的？莠无名是你什么人？”
那绿铃铛被他用法术封住了妖力，散发出幽幽的墨绿炫光，却仍稳稳当当地挂在柳谦益腰间。
就在柳谦益考虑着要不要跪地求饶的关键时刻，寒风一阵，一篮一黑的两个身影纠缠在了一处。刀光剑影，只一瞬间，柳谦益的脖颈便易了主。
两人对峙，同时怔住。
“轻风？”
“二师兄！”
哦，是熟人。柳谦益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再次认真打量了那人一番，确定他们师门应该是根据长相招的人。
骆轻风道，“师傅让我们都回崖去，二师兄也上路吧。”
听说终于可以不用再风餐露宿了，柳谦益很高兴。自从解释了他和莠无名的渊源之后，骆轻风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起码再也没有用剑指着他了。
一路无话。
上了葛山崖，见到了传说中的掌门。老爷子殷谦白发苍苍，捋着长胡子道，“没想到重水也会带人回来。”
商重水清了清嗓子，问，“师傅急令弟子返回不知所为何事？”
老爷子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快过年了，想多些人手准备年货。”
……
“弟子知道了。”
老爷子又看向柳谦益，问，“看你一个文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说说看吧，你会做什么？”
柳谦益想了想，答，“写春联。”
老爷子沉吟，嗯，这倒不错。
柳谦益留在葛山崖三天，写了四幅春联。联联相同，上联是“冬天已了”，下联是“春日将至”，横批很简单，就两个字，“过年”。
老爷子看了半日，问，你还会写些别的吗？
柳谦益红了红脸，会，但写得没这个好。
老爷子又看了一眼春联上的字迹，沉默了半天，原来是个不学无术的小书生。
柳谦益作揖，老先生过奖，学生还担不起不学无术四字。
……
小道士叹气，唉，又是一个吃白饭的。不过，看在二师兄能赚钱的份上，就算了吧。
这几日未见商重水，心中无聊。门中弟子众多，柳谦益四处串门。不出两日，各弟子见了他就旋风狂卷，金木水火土各种盾术都用上了。柳谦益的法宝无他，就两字——话多。不出一周，葛山崖方圆百里内的乌鸦踪迹全无，鹦鹉均口吐白沫而亡。
某日，柳谦益一个人跑到后山去看风景。对着满山的枯木吹了半日冷风，终于抽着鼻子按原路回去了。路上碰见一个着黑衣的白净少年。
少年见了他，盯了半日，问，“你是新来的柳谦益吗？”
柳谦益见终于有人愿意和自己说话，高兴，立刻拉了人坐在石头上，准备促膝长——谈。
“你叫什么？”
“胡平。”
“你为什么上崖？”
胡平挠挠头，“报恩。”
柳谦益拉住胡平的手，泪眼婆娑，知己啊。
“你也报恩？”
“嗯。”
故事是这样的，某日柳谦益上山为村里瘸腿的老郎中采药，看见一头野猪被困在陷阱里。后来野猪跑了柳谦益掉陷阱里了。再后来，陷阱的主人商重水出现了，看见坑里的柳谦益，面色不善。柳谦益说若是商重水能放他回去将草药交给郎中医病救人，他日定当回来报恩。
“他同意了？”
柳谦益不大肯定，“我不知道，反正他一脸黑色，我话只说了一半，他头也不回就走了。我看他印堂发黑，应该是妖孽没错，没想到只是个茅山道士。”
“你似乎很遗憾？”
柳谦益点头，“我素爱奇闻异事，总想着能够亲眼一睹妖魔鬼怪真容。我一直以为商重水是狐妖，唉，可惜了。”
胡平想了想，站起身，倏地一下将尾巴亮了出来。
柳谦益一动不动，看着他。
胡平不好意思，甩了甩大尾巴，“过冬了，毛没有换干净，不大好看。”
柳谦益咚的一声倒地。
胡平慌了神，笨手笨脚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将人顺过气来。
柳谦益眨着眼看胡平，“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胡平道，“因为我是黑狐，模样自然和白狐是不能比的。”
柳谦益遗憾地叹气。
胡平又问，“你救那野猪做什么？”一般人想要妖魔报恩总得救些小蝴蝶小白兔，再不济也是小花什么的，从没听说过救野猪的。
柳谦益叹道，“没什么。只是那畜生的叫声太大太难听了，七八里外都能听得清楚。我过去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让他断气别叫了。我蹲在坑边说了半天，那野猪终于不叫了。我想野猪也是猪，带回家腌也不错。结果一拉它它就蹬腿上了陷阱，把我踹下去了。”
胡平沉默。
柳谦益也沉默。
胡平打破沉默，“这样看来你是无意中把商重水的符阵给破了。他本来应该是要抓妖取丹炼药的。”
“难怪他一直不给我好脸色看。”
“嗯，他们门中人对陷阱看得很重。”胡平深有感叹。
柳谦益对胡平的身世感到好奇，胡平三言两语说了。柳谦益问，“这么说，你就从来没有下过山？”
从洞穴里出来踩了陷阱，被带上葛山崖还是上山，本质上来说，是这样的。胡平点了点头。
柳谦益感叹，真可怜。“这样吧，要不我带你下山去？去京城吧，那里人多，你不是要找饲主吗，说不定就能遇见呢。”
胡平有些犹豫，但是被柳谦益描述的外面世界吸引了。饲主什么的倒是其次，很想尝尝他们说的那些美食，应该会很不错吧。
数日后
密林深处有两个瘦弱的身影，正一点点地朝西走去。
“对了，你是怎么破解铃铛的法术的？”
“铃铛要从腰带上解下来确实不容易，但是把腰带从我身上解下来却很容易。”
“……”
“对了，你怎么把味道盖住不让尹轻衣发现的？”
“他们师门里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仙丹，我随便吃了几颗，就找到了能盖住妖气的。你看，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带了一大葫芦来。”
“……”那个不叫带，叫拖！
此时，葛山门中
小道士回禀，“师傅，大师兄二师兄七师兄都不见了。”
殷谦摸了摸胡子，叹道，“唉，大过年的也不让人省心。也好，省了今年的红包。”
无名谷中
莠无名收拾细软，准备亡命天涯。牡丹精拦住他，“老大，你就这样准备弃我们而去？”
莠无名无奈，“丹丹，不是我不讲义气。若是只有骆轻风一个人来，我拼上千年道行也要搏一搏。可惜这次他带来的是尹轻衣和商重水啊！我还想保住灵丹修道成仙呢……”
说完一阵青烟随风去了。
某妖洞内
一只小野猪被老娘教训得正惨。
“去，报恩去！我们野猪向来说话算话知恩图报！怎能叫那家猪耻笑了去？”
猪大娘某日去镇上走亲戚，听张二哥家的老肥猪说，柳书生因救她家小子而开罪了商重水，正要以死谢罪呢。
小野猪被扔出了家门，满面愁容，跌跌撞撞地下山报恩去了。
只是这人海茫茫，到哪里去寻那书生？对了，问问那些口吐白沫的乌鸦应该能知道吧。
新年伊始，白雪皑皑，江湖不平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