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甘露》兔肆狐野

3、Chapter3 下班了？

　　假期后的上班，意味着要离开自己温暖舒适的狗窝。早晨七点，祁枝雪起得无比艰难，下来时，眼睛还依依不舍地黏在床铺上，导致穿衣梳洗都心不在焉。然而此时的街道，早就人来人往，车流不息。

　　他望着窗外匆匆行去的人群，不用刻意去盯天气预报，就知道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不出意外，九、十点那会儿便会艳阳高照。他心情不错，放了一首英文歌、喝了一杯苦咖啡缓和瞌睡。但有些东西就和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的。上一秒还在为今天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而感到好奇。

　　下一秒……

　　出门上班与201的租户撞了个正着。

　　祁枝雪打着哈欠的脚步放缓，杨予晖正好关上门，仰头看了过来。

　　眸子还是一样冷，但眼底的笑意忽深。

　　他见他和多日前遇见的模样几乎没差别，就连穿衣风格都差不多。唯独今日有稍许不同，上身的天蓝色衬衫，搭着一个斜挎包，显得人更为清爽干净，像个十几岁的男大学生。

　　这穿搭居然还不错，应该可以学习一下。

　　因为……显得嫩。

　　“好巧。”杨予晖眯了眯眼睛，有温暖的阳光洒在明媚的脸庞，整个人神采飞扬，“你也住这里？”

　　祁枝雪差点无言以对，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头：“嗯，是挺想不到的。”

　　“上班吗？”杨予晖指了指小区外面，“一起？”

　　祁枝雪难掩尴尬之色：“不顺路吧？”

　　杨予晖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边走边道：“一起吃顿早餐应该顺路吧？除非，你早就吃过了。”

　　祁枝雪眼珠子转了好大一会，首先把这个时间段给记下来了，以后可以划入黑名单，避免这个时间段相遇。其次，便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周围的早餐店，摆了摆手，礼貌拒绝道：“我确实吃过了，你吃吧。”

　　杨予晖挑了挑眉，同行一段路，站定：“这么快就吃过了？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点？”

　　闻言，祁枝雪皱了皱眉头，真心有点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认识过，否则这么熟的语气，是怎么做到的？不对，杨予晖应该是个自来熟吧？和谁，都这么说话吧？

　　愣神之际，杨予晖歪下头，冲他挥了挥手：“想什么呢？要是赶时间就去上班吧。我去吃早饭了，等会也要去上班了，想想，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这假期，可惜过得是真快，一眨眼就没了。怎么和人一样？”

　　祁枝雪眨了眨清澈的眼眸，还没想明白他话里的言外之意，眼前的人说了句“先走了”便从身边闪过，走开那瞬还刮起了一阵不小的风，迷得他的双眼都看不清背影了，再一看，那家伙已经向着一家面馆走去了。

　　他们……很熟吗？

　　真的很熟吗？

　　这不才见了一共……二三四面？

　　真奇怪。

　　好像八百年前就认识似的。

　　不愧是自来熟。

　　他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祁枝雪的身影消失在十字路口，面馆内，杨予晖单手打字给周厌发去消息。

　　yyy：要吃早餐吗？给你带。

　　周厌没回他，显然那货不到八点半不得起，现在仍在呼呼大睡的阶段，谁吵都不行。杨予晖没办法，说了个你自己吃之后朝着理发店走去。那时理发店的选址还和周厌发生过不小的争执，如同他人聊天所言，为什么不开去市里？为什么不选个大点的地方？为什么要待在一个还在发展中的小县城？

　　周厌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杨予晖也没作详细的解释。

　　因为有些事情就是顺其自然就好，无需多加解释。

　　不到开业时间九点，杨予晖打开了门锁，趁着这个时间段，窝在店内沙发上小小休息了一下。很神奇，一共没有多长时间，居然还做了一场梦。

　　梦里，正是那日英雄联盟打比赛现场。

　　说是打比赛，实际上不过一群人欺负一个人，而被欺负那人浑然不觉自己被欺负，貌似对自己这次的挑战很有信心，默不作声地应下。可棘手的问题时，对方五个人已然成队，他这边毫无可以赢的胜算。正是皱着眉头苦思之际，一个网友id名为“至”的账号携着四个人进了他的队伍。

　　不远处，隔了十几个位置的杨予晖对着身边的周厌微微一笑：“辛苦你了，等会请你吃大餐。”

　　“打个游戏而已，有什么好辛苦的？”周厌不解地问，“哥之前比的赛还少吗？别说是你看不下去他们欺负人，我也看不下去，早就有帮忙的想法了。”

　　杨予晖激动地说：“好兄弟，以后有好事绝对忘不了你。”

　　周厌无语，明显不大信杨予晖放的屁话，只是跟队伍其他人交流了一下，这场决定胜败荣辱的比赛才算是正式开始。刚开始没有默契，打得不算熟练，加上对面训练有素，他们这边心态都快崩了。之后才慢慢好起来，不知道哪个转折点开始转圜，他们竟然真的逆风翻盘。

　　比赛结束，杨予晖伸了伸懒腰，没去管旁人投来赞许的目光，跟周厌说了个找人之后朝着那边走去。不巧的是，那个单个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就连电脑上的id也忽然退出。

　　他看向对面因为游戏失败而垂头丧气的五个人，问：“这里的人呢？”

　　“走了啊。”有人回，“没想到赢了还走得那么快。”

　　“他没嘲笑你就算好了，你倒惋惜上了？”

　　“不是，我是没想到他技术还不错，以为他刚开始放的狠话是吹牛，现在看来，人倒真是不可貌相。”那人感叹道，“我以后再也不说别人是小白脸了。”

　　杨予晖失落地垂下眸，又问：“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鬼晓得从哪里冒出又去哪里了？”

　　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是耽误时间，干脆冲着门外跑出去。

　　然而天地之大，人海茫茫，想要寻找一个身影，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周厌焦急地追了出来，疑惑问：“干什么呢你？我以为你要不告而别。”

　　晚间六七点，天空是灰暗的，杨予晖看着逐渐漆黑的夜幕，什么也没说明。

　　他们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

　　但好像，很多年前就认识过了。

　　-

　　那一天真的奇怪，五点还不到，肚子开始饿。

　　祁母发来讯息：晚上过来吃饭。

　　祁枝雪百忙之中抽空瞄了一眼手机，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干净利落地回了个：今天不去了，我买了菜，回家自己做。

　　祁母：怕我催你啊？怎么会？就是给你介绍个人，人小姑娘挺水灵，我挺喜欢的，你见到了肯定也会喜欢。

　　祁枝雪：……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对母亲禀明这回事。

　　好像怎么说，都不合时宜。

　　再一算时间，他的确老大不小了，没有三十二，也有二十八了。这几年可以一直拖，可以逃，以后的日子呢？怎么推脱？难道真找个人凑合？真的是既耽误别人，又弄得自己不开心。

　　母亲的消息接二连三，不是发照片便是发语音。

　　祁枝雪很早就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必须催婚的任务？

　　他没闲心去看，工作忙，又有病人进来了。

　　再一忙完工作，差不多五点二十，下班收拾回家。经过楼道，201的租户没回来，门内的小猫却饿了，止不住地喵喵叫，叫声让人抓心挠肝的。他虽然喜欢猫，但不喜欢麻烦，偶尔撸撸可以，要是真捉一只回来养，还真不敢，怕照顾不好，又怕感情太深，到了分别那日该怎么办？

　　现在，不就是很好的证明吗？

　　主人不在，小猫孤苦无依、可怜兮兮。

　　他做了饭，和平常一样在家中看着电影电视剧下饭，偶尔有朋友的消息过来，回复一下，吐槽一下，平淡的一天又要差不多过去了。小县城也就这点好，干什么都慢慢吞吞的，生活无波无澜，只有平静舒缓。

　　很久之前，大学老师劝过他出国深造，毕竟以他的成绩出国镀层金回来就是大城市。他了解老师的意思，却迟迟不做决定。一是离家太远，人生地不熟，二是……他去过几次国外，每年一次，攒着冬天去。发现除了环境不同，心理压力却一点也不曾改变。何况国内大城市节奏快，几个身体都扛不住那么糟蹋。

　　他那时想了想，还是留在家乡，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就像母亲当年一样，不仅仅是舍不得离开故乡，而是觉得这里的人需要她。他也算是学到了这点，虽然不足挂齿，心里欢喜就够了。

　　但要说没有野心，那也没人信。

　　他自己都不信。

　　尤其是看过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经历了几年碌碌无为的时光，人的信心又莫名其妙地被心里的那团沉寂多年的火苗给点燃了。

　　真是神奇。

　　桌边，手机震动，祁枝雪从电脑上收回目光，转而去摸手机。

　　yyy：下班了？

　　www：嗯，早下班了。你有事吗？

　　yyy：没事就不能找你？

　　www：能……吧。

　　yyy：宝宝，我好想见你怎么办？

　　www：……

　　这一问一答，怎么这么无聊？他拿着手机想放下，最终还是选择转移话题。

　　www：楼下租户养了一只猫，我有点想摸，但是问题的关键是我跟他不熟，所以……

　　yyy：怕人家吃了你？你想去就去。

　　祁枝雪捂住了脸，随后躺下来，不知该怎么说，好半天才回复。

　　www：是那天认识的一个男生……

　　yyy：嗯？

　　www：我没想到他就是楼下新搬来的租户，感觉他有点奇怪，我说不上来，好像我很抗拒他，不太喜欢和这种人接触，总觉得对方目的不纯，怪可怕的。

　　yyy：？？？？？？？？？

　　yyy：可怕？

　　yyy：可怕在哪里？

　　www：他穿搭流里流气的，我可能有潮男恐惧症吧。

　　www：这个问题，我也是今天才发现。

　　yyy：潮……潮男？

　　yyy：目的……不纯？

　　yyy：可怕……

　　理发店内，杨予晖近乎无话可说，两眼一睁，原来是天塌了。

　　周厌还在为人剪头发，冲他这边瞄了一眼，问：“怎么了？感觉你要死不活的。”

　　杨予晖笑容凝固着，弯腰拿了一块切好的火龙果：“你猜得没错，和死了没区别。”

　　周厌：“诶哟，我猜得这么准？要不我再猜猜，为了一个人吧？”

　　杨予晖目光直直斜过来：“我说不是的话，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周厌：“是就是呗，咱又不是不了解你什么德行。”

　　杨予晖心不在焉地将面前的果盘摆好，又调了好几个滤镜，才给祁枝雪发去照片。

　　yyy：喜欢火龙果吗？下次见面给你带。

　　www没回复，大概又把手机丢一边了。

　　周厌觑了一眼他，没作声，而是将手上动作麻利地收了尾之后才过来道：“铁树开花了？”

　　杨予晖：“……”

　　周厌笑得颇贱，趁他愣神，直接将果盘掏走了，点评：“不错，很甜，不过……你对着一盘水果这么失落干什么？水果不合你口味？还是你跟火龙果吵架了？”

　　杨予晖面无表情，隐隐皱着眉头。

　　“好吧，我多话了。”周厌坐沙发上仰头看天花板，“不过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你之前就因为长得太丑太胖被甩得还不够惨吗？还没吸取教训吗？哥知道你这么多年都不谈是因为你对自己没信心，不过……哎……你要是真喜欢那也没办法，再试试呗。”

　　“正谈着呢。”杨予晖忽然嘴角上扬。

　　“啊这么快？这么久没动静，你居然给我憋了个大的？可以啊，牛逼啊，谁啊？有照片吗？我瞧瞧。”

　　杨予晖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是我。”

　　“他不知道是你，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杨予晖看向面前镜中的自己，不经意间被车灯的光亮晃过深邃的眼眸，“那一天还没来到。”

　　周厌：“……”

　　周厌：“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