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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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红眸中映着火光，原是如秋水般宁静的眸子宛如被打翻水盆，剧烈晃动起来。
“我……得回去，”小楚江篱似在对她说，又像在自言自语，“春姐姐还在村子里。”
秦微末未加表态，沉默不语间又抬头望向那抹月辉。
小孩挣扎着起了身，咬紧牙关向庙口奔去。
月辉恰巧盖过她毛茸茸的发顶。
小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膝盖被磨出红痕，些许沙土嵌进去，发着火辣辣的疼。
等她再抬起头来时，成年玄虎庞大的身躯将庙口堵得严实。
玄虎依旧是像寻常那样蹲坐在原地，可小楚江篱却知道她现在不会由着自己意了。
玄虎的银灰眸子不再如月辉那般淡，而是翻起万丈浪花。
“你不要拦着我！”
小楚江篱不明白玄虎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不顾伤口，拖着腿继续向外挤，却被玄虎用尾巴强硬地推开。
玄虎从不让她碰尾巴，小楚江篱一直以为那条尾巴就像小兽本身一样柔软。
可推开她的尾巴却是如钢鞭，与其主人表现出的拒绝一样难以反抗。
“我必须要回去，春姐姐还在村里！”
秦微末垂眸，一双宽厚的爪子依旧没有挪动半步。
小楚江篱真的准备好面对之后的一切了吗？
她不想再见到她哭了。
楚江篱最喜欢躲在无人的角落默默抹泪，过去是，现在是。
秦微末一直都知道，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有时她想她若是个音修，或许就能奏法让她心情好点。
再不济是个像隔壁药峰的师尊那样健谈的，就算她主动去找楚江篱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但她既不擅长逗人开心，更不会疏人心神的术法，况且当久了斩魔君连她自己是何样的都忘了。
如果当初楚江篱没有遇见自己会不会过得更好呢？
如果没有遇见她，没有修真，或许就不会有心魔了。
没有心魔的话，幻境就会破。
秦微末没了往日的冷静，脑子中像团着一圈毛线，就算扯着线头去理也不明白现在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伏下身，对只有她脑袋般大的小孩说道：“你就在这等着，我去找春熙。”
说罢，她也不顾小孩是否答应就转头欲走。
但那刹那，秦微末脖颈一沉，不由向一边稍稍侧去。
小孩环着她的脖颈，细眉像要拧在一起般，长睫沾了点水光。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和你在一起的话，我想我什么都不会怕的，可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我……”
秦微末的眸光晃动，片刻后半阖双目，再伏下身。
是她错了。
真正的心魔从来就不是逃避能解决的。
这次她不是为了拦她，而是送她回到村中。
林间阴翳，玄虎身影本难以捉摸，但其所载之人红眸却耀眼非常。
影向光飞驰而去，连卷起一路落叶。
耳畔狂风呼啸，小楚江篱泪被吹去，开口道：“对了，我还有件事没问过你。”
秦微末抬眼。
“你叫什么？”
她抖动耳尖，脚步未停。
小楚江篱又抬高了一点音量：
“你有名字吗？”
正当小楚江篱想就此作罢时，玄虎却突然开口回应。
“姓秦，名……微末。”
“微末？”
玄虎跃出灌木，面前热浪阵阵，火舌似要蔓延而出。
“你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天上的小星星。”小楚江篱回。
“星星？”
秦微末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
毕竟她的名字中的恶意可是明显到连佟木栖都问过她不下五次关于更名的事。
成为斩魔君后甚至包括墨元清在内都为了避嫌不再提及她的真名了。
那些为数不多知道她真名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给出了负面评价。
只有小楚江篱：
“嗯，小小的、亮亮的，像是星星一样可爱。”
玄虎载着小孩灵活绕过炙热的焰火，离得太过近的火舌被她用尾巴打散。
可爱这词真能和她搭上边吗？
想是这么想，但秦微末内心却像是少了负担，顿时松快不少。
秦微末心念微动，爪心触地时场景不知何时变换。
春熙被压在粗木房梁下，像是即将要昏死过去。
小楚江篱急忙跳下虎身，快走到春熙面前。
火星翻飞，有些将触到小孩脸颊上又即刻消逝而去。
春熙的意识原已要消散，看见那双鞋后瞳孔忽地聚焦，不敢置信地向上望去。
“你一个小孩怎么到这里的？”她说话间不小心吸入几口黑烟，剧烈咳嗽起来。
小楚江篱不顾快要向两人燎来的火焰，向春熙被烟染得青黑的脸望去，死了心要去搬动梁木。
“你别试了，快走啊！”春熙眼中染上绝望之色，“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小楚江篱咬着牙，双手被木炭染黑，秦微末见此也上前帮忙，却发现这梁木好似有千斤重。
她拼命摇头：“我不会死的，我们都会出去……”
“不可能！”她拦断了小楚江篱的话，“求你了，快躲起来，不然雷劫就要来了。”
"雷劫？"小楚江篱没听懂。
“我都弄明白了，那女人是早有预谋，”春熙恨道，“你在府中的那段时间她表面教你术法，实际是想将你与她的命格相连，最终把因果全数嫁祸到你的身上！”
她使尽最后的力气将小楚江篱推开：“她想要做的事太可怕了，你不可能救得了这里的任何人。”
“但若连你都折在这，山长她、她就真的消失了！”春熙忽然崩溃大喊。
小楚江篱的身形一晃，眸中闪烁着火光。
“什么消失？”小楚江篱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你不是说娘她已经死了？”
“山长死了，可你还在。”
春熙望向她，小楚江篱头一次感觉到面前的人是如此陌生。
“你是山长的血肉，只要你还活着，山长就还活着。”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受那人的命！”
小楚江篱退后几步：“可你说要带我学驯马，去南边，然后……”
“然后我会拜托那人让你留在玄韵宗。”春熙破罐子破摔道。
“玄韵宗？”
“那是山长之前在的地方，若是你能留在玄韵宗，就有可能重新成为山长。”
秦微末叹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合着是被迫加入替身文学了。
毕竟会给小楚江篱这么珍贵的符纸，说不真心肯定是假的。
只是这份真心给的并不是楚江篱。
她蹩眉，望向穹顶。
可她当时来可没见到什么雷劫。
倒是杀了一个魔修不错。
难不成是因为她杀了那个魔修所以才没有引来雷劫？
但要是真像春熙所说，她这人杀得也太轻松了吧。
秦微末转眼见小楚江篱咬着下唇，不知道在想何物。
她上前用脑袋顶了顶小楚江篱，对方这才如梦初醒般睁大眼。
她匆匆望了一眼春熙，还未发话时燃火的木柱子已经不堪重负倒塌而下，再看时已经不见春熙人影。
与此同时，春熙的命宛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黑色的纹路自小楚江篱左手升起，蜿蜒上了半张脸。
雷劫还未来，但四面八方倒塌的房屋似有意向小楚江篱砸来。
秦微末心脏猛跳，看来那魔修当真犯下了能惹怒天道的事。
她一边指挥着小楚江篱向前跑，一边为她拦下掉落的木块火星。
但终究是难抵如此密集的攻击。
这时天际也隆隆作响，好似马上要引来天雷。
刹那，一道惊雷劈在村中那棵枯树上，老树瞬间从中心裂开，树心部分已烧成焦炭，还燃着火焰。
小楚江篱白了脸，不断向后躲去。
秦微末本想将她拉上背，却发现天际滚雷忽然平息，而小楚江篱身上的咒印也不知去了哪。
再向远处望去时已落下极小的雪片。
小楚江篱被困于火焰之中，身上多了不少烫伤，雪片愈落愈大，最终一片落在她被撩去一块皮的手背。
她瑟缩了一下，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素色的衣摆。
小楚江篱抬头看去。
周遭纷扰，面前人眉眼清冷淡薄，似于红尘以外，却胜雪般纯净，是这片间唯一冷色。
她万千青丝披散而下，负一长剑，剑刃如叶薄，比玉润，接近剑柄处刻有一“明”字。
抬手起势间，雪片凝固一瞬，即刻飞扬而起，炙焰褪去，天地宛若与素衣一色。
小楚江篱心脏忽然跳快了些许，急忙遮住自己的双眸。
她向后张望而去。
秦微末去哪了？
小楚江篱慌张极了，想拔腿逃跑，不料雪不知何时积了一层，脚被绊一下。
她紧闭双眼，却发现自己没有摔倒在地。
她便怯怯往回望去，那看上去嫡仙般的人竟然伸手拉住了自己。
小楚江篱登时没了实感。
只见面前的人眸光闪了闪，半刻开口问道：“你可愿意跟着我修道？”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头。
女人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开，轻挥手指，那倒塌的焦木便听话地浮动，顺着她的意思堆起。
小楚江篱见自己先前怎么也抬不动的木头就这么被轻松地抬起，目光中多了些许讶异。
她拒绝了女人后，女人确实没再理会她。
她只递给了她一瓶丹药，甚至连解释都没有就转身去搭救起了那些尚且还有口气的村民。
小楚江篱愣愣地坐在石头上，手中瓷瓶微凉。
这是她第一次被当作一个普通人对待。
就算是当初春熙，第一眼见到她时，小楚江篱也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难色。
她打开软木塞，砂红的丹药滚落掌心。
小楚江篱心一横便将其咽下，身上那些久未愈的旧伤与新伤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她就这么呆坐在原地，望着女人将村民一个个救起然后服药，这段时间恼人的情绪渐渐没了踪影。
她听那些人叫她“斩魔君”，个个毕恭毕敬的样子，与对她时截然不同。
娘亲说过，会被别人以“君”称的都是相当大的人物。
她见大人物救完人后御剑将走，才没飞几丈又折回来。
大人物御剑到了她面前。
大人物又开口：“你若没地方去，不修道也行。”
小楚江篱平白生了一点熟悉感。
斩魔君，好像她的小星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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