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仙剑）暮归》百里端木

3、第 3 章

　　许久没有见过师尊，听陵越师兄说，师尊去了南疆。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着，既然师尊曾经发了话，要在我十四岁时收我做他的徒弟，所以暂时我就由师尊现有的唯一弟子陵越师兄管教，师兄人很好，会很耐心地教我剑法，不懂的地方就一遍遍的教，抽空还会指点一下来看热闹的芙蕖，芙冰等人的口诀。
　　我没有道号，我固执地不要，丁一，我说，我要叫丁一。
　　好在师尊并没有在此苛求，只是一句“随她。”事情便尘埃落定下来，于是我开了天墉城带俗名修行的先河。
　　以后的什么百里屠苏，谢云流的都是后话了。

　　自从十二岁那年在月夜下初见师尊，我便开始频繁地做梦，每次梦见的都是一些我不认识的人，一些不认识的地方，一些不认识的场景，可我控制不了，那个蓝白衣衫的少年依旧频频出现在我的梦里，有着和师尊无二的面容，而那个红衣少女，依旧笑颜如花，在梦里，我会觉得我已经认识她很久很久，只是暂时忘记了她是谁，我了解她，我熟悉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心思，我都懂得，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就是她。
　　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因为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能说出口的事情，我不可能告诉别人，在我的梦中，我爱上了年轻的师尊。
　　呵，这是大逆不道的，人人敬慕的师尊，德高望重的师尊，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亵渎，而我，是罪。
　　是有些愧疚的，面对着陵越师兄心细如丝的叮嘱，一剑一式手把手的教授，我每每都会有种想要弃剑而逃的冲动。
　　师尊终是从南疆回来了，面色凝重，御剑而下，从身后带出一个小小的男孩。
　　约莫有八、九岁，面相却是生得极为秀气，眉间居然还有一点朱砂，更为他平添了几分女孩子的阴柔，只不过——看起来呆呆的，说话也不理，也不叫人，只是紧紧地揪着师尊的衣摆，一点也不撒手。
　　不会是个傻子吧？我暗自诽谤着。
　　师尊却开了口，“陵越，你且拿些换洗的衣物来，以后他就是你的师弟了。”

　　晴天霹雳。
　　我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看着那个依旧不说话的男孩子面对陵越师兄伸出手却怯弱地躲在师尊的身后，突然内心涌出些嫉妒来，他一个傻子，凭什么拥有师尊的青睐？凭什么我努力了几年的东西，他却一下子得到？天墉城里，执剑长老紫胤真人的徒弟，旁人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他却轻轻松松地做到了，没有过人的天分，没有另眼相加的灵力，一副傻傻呆呆的模样……他，凭什么？
　　那嫉妒像是一把火焰，在心里汹汹燃烧着，然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看着那个孩子被陵越师兄带回房间。

　　“师尊。弟子尚有一事不明了，书上说‘万物皆有生灵，无贵无贱。’可为何世人却都对妖如此憎恶，它们难道不是生灵的一种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尖细而颤抖。
　　紫胤真人似是有所感，良久，才回答道：“妖，只是异于人的一种生灵，人之所以会憎恶它们，只是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然并非所有的妖都为恶，修仙之人更应以此为戒，除魔卫道。”
　　“那……”
　　“我交代下来的几本心法可有熟读？”
　　“师尊，我……”
　　紫胤真人甩袖道：“不思进取！你修为尚浅，应以心法为重，涉猎此等杂书对你而言无甚用处！”
　　“弟子知道错了。”
　　我俯首跪下，心，亦是一点点地下沉——师尊所走的方向，是那个孩子的房间。
　　突然明白，原来师尊的心中，我也许从来不曾有过位置，在他心中，我只是那个月夜下仰脸揪住他衣摆却狂妄吐出“将来定要做长老弟子”话语的无知孩童。
　　胆大又妄为，幼稚又可笑。
　　我的憧憬，我的努力，他通通看不到。
　　即使曾经还萌生过愿为他放弃初衷的坚持，安安静静地待在天墉城，在他身边做一个小道童或许更好。
　　但是很快，他便亲手打碎了我自以为是的幻想，让我彻头彻尾的堕入现实。
　　我望着他的背影。
　　师尊，对不起。

　　一个月后，我与那个叫百里屠苏的男孩一起成为了执剑长老的弟子，他同样没有取道号，听陵越师兄说，百里是那个男孩父亲的姓氏，屠苏是师尊取的名，取“屠绝鬼气，苏醒人魂”之意。
　　按辈分，那个孩子得称我一声师姐。
　　但是没有机会了。
　　三天后，天墉城的夜，寂静而安宁。
　　我御剑下山。
　　戒律长老的弟子陵端重伤，凝丹长老等人全力施为，才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来。
　　举派震惊，执剑长老向掌门涵素真人请罪，从弟子册上除去丁一的姓名，并在掌门面前立誓，定将孽徒丁一带回，依律严惩。

　　我笑笑，“这就是我跌宕起伏的前半生，但是故事终究是故事，该结束的总会结束。”
　　午后喧嚣的茶馆中，我和那个神情淡然的少年对坐，已近入秋，不甚晃目的阳光斜斜地透过雕花木窗洒下，听着周遭众人的高谈阔论，竟滋生出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所以我把我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这个算不上朋友的少年听。
　　不怕他去告发，只因我孑然一身，无利可图。
　　况且，在某些方面，我们异常的相像，正因为如此，我们走到了一起。
　　伸出手掌，接住窗外略带萧瑟的余晖，任空气中的尘埃在手心舞蹈。
　　“……我想要知道那些奇怪的梦境，那些无师自通的法术代表着什么？这些都让我困惑，我究竟是谁？梦境中每每出现的红衣少女又和我有着什么关系？”
　　“还有那些与生俱来的……本能。”

　　我的本能，是盗墓。
　　我能只用眼睛就可以判断出一座陵墓的规模，地宫何处，哪里是最薄弱的防卫。第一次下墓，满目的死寂，只余空灵的脚步一下一下地敲响着单调且诡谲的音符。我却意料之外的如鱼得水，就仿佛天生我就该在这里，地砖铺漫，灵巧的身影带起些许沉寂了千年的余烬，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转向了一个耳室，因为我知道，那里会有丰厚的陪葬器物，完全不需要判断，这能力，与生俱来。
　　说实话，这样的本能着实吓到我了，以往曾听村里的人说过，死者为大，盗取其陪葬物品必损阴德，不得长寿。
　　可是，如果不拿这些东西，我明天的食物又在什么地方？与其饿死，长不长寿又算的了什么？世间本就剩下我孤自一人，死得早抑或是死得晚，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就开始盗墓，频繁的盗墓，当我遇见那个灰衣黑发神情淡然的少年时，他正被一群干尸行话叫“粽子”的东西围攻，墓里本就阴寒，再加之盗洞打下阳气泄露，破坏了风水，起尸乃是常有的事。
　　原来是同行，手起刀落，少年利索地砍倒了最近的几具粽子，可后继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向他扑去。
　　我叹气，这样不是办法，虽说粽子的杀伤力不大，这样不停歇地砍下去，若是触发了墓里的机关，那就不好玩了。
　　双指并立于唇前，几乎是福至心灵地开口：“火之炎上，无物不焚。”
　　一个炎咒让所有的粽子瞬间化为灰烬。
　　那并不是天墉城的道法，他们管役火的初级法术叫做“炽炎术”，我总是学不好。炎咒虽与其召唤方法有异，好在二者的区别不大，更重要的是，炎咒我几乎是信手拈来，不用学，在脑子过一遍，手下就下意识的有所动作。
　　少年黑如谭底的眸子向我扫来，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多谢。”
　　之后的事情便顺利成章起来，我们一道出了陵墓，他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对那些陪葬的器物不闻不问。
　　不过好歹这是我们两个共同的劳动所得，一个人独吞也有些不厚道，所以我就把换下的钱分了一半给他，他并没有推辞。余光中我看见他的手，奇长的食指和中指，模糊间，我只依稀知道，他，是个盗墓的高手。
　　于是，我提出想和他一起搭伴，慢慢旅途，我们既然都有想要追寻的东西，那不如一起结伴，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最起码可以相互照应。
　　事情便这样定下来。
　　后来，那个叫张起灵的少年跟我说，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以盗墓为营生，江湖上并不多见，一百年前，有一座韩家村，村民世代盗墓，我亦或可以去那里寻找一些线索。
　　于是我们决定启程去韩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