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六斤清甜

40、40

　　大刘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花了很长的时间，他能想象家人的接受能力。

　　但是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希望全部人都了解他的好，更何况是自己深爱的家人。

　　最终大刘还是跟父母介绍了张昆，父亲直接拿起门边的长柄雨伞把两人拦在家门外，母亲在一边抹着泪唉声叹气，叫大刘一起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

　　“我已经五年没回过家了，我妈给我打过电话叫我一个人回去，我没答应。去年我爸身体不好，在医院做支架的时候，我回去看他了。他躺在床上，明明醒了，就是不肯睁眼看我。”他终于坐直身体，睁开了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偶尔窜过的车流。

　　大刘语气平缓，谈到男友的时候格外柔和，那些恋爱的细节娓娓道来，男友的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林愿感受到了之前尤不晚说的“大刘的温和与细心”，她笑了笑，恋爱中的人果然不分男女。

　　但是此时的笑容太容易被误解为幸灾乐祸了，林愿又立刻收回嘴角，接着安慰：“老年人嘛，给他们多一点接受的时间。”

　　大刘吸了吸鼻子，风吹得人有点冷了：“没所谓了，我自己都老了。我都活了三十几年，才发现，别人说的所谓真正的爱情。以前觉得文邹邹的，后来只能自己笑自己。真能遇到很喜欢的人，其实概率很小，太他妈幸运了。是对方的幸运，更是自己的幸运。”

　　“林愿，两个人互相喜欢，在一起不就得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儿，不能把这些好的不好的情绪全部寄托到对方身上，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傻不傻啊。看你最近这大起大落的样子，想到了自己一些事儿，没忍住多嘴。”

　　林愿默然，她也望向那些忽闪过去的车灯，低声说：“他可能，不喜欢我了。我也没什么情绪了。”

　　以前的时候，周以然虽然很少说喜欢这几个字，但是林愿能感觉到他的在乎。

　　周以然话不多，但总是认真听林愿碎碎念。他不喜欢出门，但是林愿约他，他一定会去。他打球的时候，也会有别的女孩送水，他从来不接，自己带或者要缠着林愿去买。闹别扭的时候他也会不高兴，但还是会挨在林愿身边生闷气，也从来不舍得她生气太久。

　　林愿曾经抱怨过周以然的喜欢不够多，但她也从来不怀疑他不喜欢。

　　他的喜欢笃定，所以她当时才敢傻傻说出分手，以为他会挽留。

　　因为见过周以然喜欢人的模样，所以接受不了这种忽冷忽热，反复拒绝。所以对他的这种不同，需要有自知之明。

　　大刘回忆了一下之前碰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明明他对林愿才更小心翼翼。大刘无奈笑了下：“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女孩怎么想的，他跟你说了吗，你问他了吗？”

　　“算是吧，他表现得很明显了。”不管他和岑羽宁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那都是周以然直白的拒绝林愿的行为。而且，一整天了，又再在晚宴见过，他也没有跟林愿解释，没有找过她。

　　“你都知道他不喜欢你了，还怕他亲口说不喜欢你吗？你不是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怎么在这上面又扭扭捏捏？”大刘嗤之以鼻，“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去讲清楚。别说什么尊严不尊严，你之前头脑发热巴巴凑上去的时候怎么没见考虑什么尊严。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趁早两散，别耗着彼此耽误。不喜欢就是不合适，这世界上有的是其他的快乐，不要死吊着，净给自己找不痛快。”

　　“啊？”林愿被大刘劈里啪啦的超快语速震懵，反应着他说的话。

　　大刘站起身，哆嗦了一下：“我真是喝多了，跟你在这儿做什么爱情导师啊，自己能活明白就不错了。快点走，回酒店睡觉去，冻死了，我老年人撑不住了。”

　　林愿也冷，又收紧衣服，浑身紧缩，跟着大刘后面起身。

　　天气真的太冷了，林愿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浑身收紧得关节酸痛，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脑子都震得痛。

　　简单洗漱之后，暖风已经充斥整个房间。酒精缓慢上头让人发困，浇愁的作用终于开始显现。林愿不再去管其他事情，一头扎进被窝。

　　林愿想，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想找到一个人很难，但要避开一个人真的太容易了。

　　会议的那两天，除了晚宴她忘了做准备。其他时候林愿只是稍微挑了一些可能会遇到周以然的流程避开，然后直到执行组进礼堂撤场，她都没有再碰到他，如愿地头脑清醒做完了所有工作。

　　尤不晚承诺这场活动结束让他们休息五天。

　　撤场的那天下午，大刘兴奋地在礼堂门口等男朋友过来。他把后面一周的假也请了，连起来有近半个月的时间，计划和男友去新疆滑雪。

　　林愿吐槽他工作已经是天天往外跑了还不嫌累，怎么还能专门坐飞机去受冻。

　　大刘嫌弃地说她一副失恋的鬼模样，讲的疯话别玷污了他尊贵的假期。

　　林愿苦笑，她发誓站在门口发呆的时候，只是在发愁突如其来的假期怎么用，完全没有去想那个人。
　　虽然也还是有一点关系。

　　原本林愿考虑着，忙活动的这一个月都没怎么顾得上周以然，计划前两天的假期都用在他身上。想和周以然去那些好吃的饭店，之前约了两次都没吃成，她想再试试第三次。还有上次和陈述吃饭那家店，离家也近，她可以点些鱼虾之外的菜，应该也不错。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愿原以为他们除了没有互表心意外，前段时间，好像已经和以前谈恋爱的状态差不多。她准备吃完饭后，要跟周以然解释清楚以前分手的原因，再讲明自己的想法，不许他再不清不楚地每天等她。

　　但……好吧，这样说来，她确实是失恋了。

　　还没开始的恋爱，就夭折了。

　　后面三天计划回家的，但爸妈昨天去安徽考察供应商，临时要去两家新建成的农场，要四天后才回S市。

　　陈述参加了那天上午的论坛，中午找她一起吃了顿快餐，说还要见两个客户，下午又去外地了。

　　江渺和那个医生每天腻在一起，林愿也没法打扰。

　　林愿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突如其来的假期让她不知道怎么安排。

　　大刘的男友已经到了，跟大刘一样，穿戴都一丝不苟，架了副斯斯文文的金丝边眼镜，头发有些少白头，但打理得很清爽。昨晚听了大刘说的话，林愿居然真在这两个中年男人身上，看出了跨海追日出的少年浪漫。

　　他们问林愿要不要搭车去地铁站，林愿想了想，让他们载她去了美院的大学城校区。

　　江渺在美院上学时，第三年搬来了大学城校区。刚搬来时，她天天对林愿哭诉，说好的来大城市上学，但是怎么比她N市村里的爷爷奶奶家还要偏僻。

　　林愿偶尔的假期，为了安抚江渺，来过几次。两个人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就去美院后门的一家二手书店买一堆漫画书，窝在江渺的宿舍看一下午。

　　二手书店还在，林愿慢悠悠挑了一大堆漫画书，计划直接回家躺几天。

　　拎着书从出租车下来，再踏进地铁站的那一刻，林愿觉得自己是个疯子，一把年纪了还学以前大学的消遣。

　　最最关键的是，地铁站的电梯在维修，这段楼梯好长啊，这堆漫画书真的真的好重啊，装书的塑料袋勒得她的手好痛啊。

　　林愿爬了几级楼梯，站在中间看着一层层好像数不清的台阶，大声哭了出来。

　　她把装书的袋子重重地放到地上，眼泪汪汪，鼻涕都快流出来。左手搓着右手的勒痕，盯着脚边的塑料袋，愤怒又无力地踢了一脚，一边哭一边说：“都怪你，太重了！”

　　哭完了，她还是艰难把书搬回去了，路程很难熬，但假期还是不能浪费。

　　晚上出地铁的时候，突然一阵寒风吹来，让周以然打了个哆嗦，顿时停住脚步。

　　他不自觉望向去往林愿家的那条路，突然觉得一阵郁闷。

　　论坛那天上午因为他的一通神操作，把自己套进去了，林愿真的没再理他。

　　上午的报告结束后，他立刻回到实验室，把后面几天的工作安排的满满的。毕竟以前他也是用这种填满时间的手段，去刻意忽略掉自己想回头的念头。

　　晚上岑院长打电话叫周以然参加晚宴，他不想参加，又忍不住想再去看一眼。到了晚宴，也确实见到了林愿，林愿生气的态度很明显，他也摆不出表情。那顿饭食不知味。

　　周以然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工作台，已经是陌路了，就不要再被她吸引。等到会场觥筹交错，他也拿起酒杯起身。余光无法控制，还是忍不住扫向工作台，但那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心里更空了。她永远让他超出预期。

　　周以然喝了杯中那口酒，又回到实验室整理数据。

　　连续三天高强度的实验和测试，身心疲惫。但是，一旦出现了一点点时间缝隙，那个转身决绝的背影立刻就浮现到脑中。
　　戒断一次比一次难。

　　才三天，他自己设置的围墙，精心排布的守卫，就不由得自己下令丢盔弃甲。

　　周以然拿出手机，给林愿发了条消息：【林愿】

　　下一刻，又一阵风吹来，周以然回过神，赶紧点了撤回。

　　风过之后，手机屏幕没再有丝毫变化。

　　感谢这阵风。他把手机放回口袋。

　　平时五分钟的路程，周以然走得很快，三分钟就进了小区。掏出手机一看，还是没有变化。他苦笑一声，看吧，非要自己撕破这层不堪。

　　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刚好从23:59变成00:00，周以然又把手机放回去，看着面前路灯下空无一人的夜色，用力抑制自己嘴角别往下。时间这么晚了，林愿前段时间那么累，她肯定只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