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六斤清甜

28、28

　　林愿看见陈述回来很高兴，问了他很多国外的事情，也问他有没有给她和江渺带礼物回来。

　　陈述一时心虚又紧张，下意识反驳，说你们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但实际他在英国的时候，看见什么东西都觉得林愿肯定会喜欢，想把那些都送给她。克制着买，但等到要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些东西还是装满了一个书包。

　　背上是沉甸甸的重量，可是刚脱口而出这句话，包里的礼物突然不知道用什么理由给。

　　林愿瞪着眼生气，说陈述没法当朋友了，五分钟后就绝交。

　　陈述假装勉强，笑了笑：“那等你生日的时候，我再考虑考虑吧。”

　　反正还要一起过很多生日，那就以后她每年生日送一样吧。只是她的生日还有十个月才到，他有点等不及看到她收礼物的兴奋劲。

　　他正和林愿说着自己在机场闹的笑话，林愿突然头往旁边一歪，眼睛亮起，又跳起来招手，两步跑到他身后去。

　　陈述跟着看过去，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戴着眼镜，冷着一张脸。林愿笑得超级灿烂地凑过去，他三两句就结束对话上了车。可能是班里来的新转学生。

　　林愿回来继续跟陈述讲话，带着刚刚的笑容，但是讲两句就要往车上看一眼。没讲两分钟，她就说：“陈述，我要上车了，你先回家倒倒时差吧，等我回来再和渺渺找你玩。”

　　陈述感觉他只是离开几个月，但是很多东西突然都变了。

　　林愿开始频繁提到那个叫周以然的人，他们一起练琴，一起值日。陈述课间叫林愿去小卖部，她要问周以然要不要吃什么。陈述叫林愿放学，她要犹豫要不要叫上周以然一起。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林愿一看见周以然，就拉着江渺坐过去，完全忘了后面还有个陈述。

　　江渺跟陈述抱怨说最近林愿重色轻友太严重了，她感觉林愿对她的爱即将消失了。

　　陈述愣了，他问江渺什么意思。

　　江渺想了想，回答说：“就跟你朋友给林愿写情书一样啊，你说什么意思。就林愿那个样，她每天对着周以然一脸傻笑，和直接给周以然递情书有什么区别。”

　　陈述还想问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几句话很简单，他语文不好也能翻译出来。他想到抽屉里那一堆还没开始送的礼物，不知所措。

　　江渺的话就像开了一条泄洪的口子，陈述很快就意识到了林愿喜欢周以然这件事。

　　林愿的喜欢太放肆了，她毫不掩饰，极尽偏爱，眼神只锁定周以然，让陈述非常嫉妒。

　　他无法接受一直在他身边的林愿，突然看向了其他人。

　　陈述在愤怒之后，又立刻觉得，林愿糊里糊涂的，说不定只是看多了漫画，误把友情当爱情。如果自己抢先一步跟林愿表明心迹，林愿也许会先看向他，不会和周以然有一点关系。

　　高一的暑假快结束了，那一天特别热。他把林愿叫下楼，站在傍晚的树荫下浑身冒汗，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林愿再次用手给自己的脸扇着风，皱着眉看他：“你到底叫我下来干嘛！”

　　陈述用手指抹了下手心的汗，看着她，各种词语在胸腔翻涌，但就是冲不出喉咙。

　　“你还不说我就上去了，我刚刚下来都五点半了，《七龙珠》这季最后一集，你要是没什么好事，别逼我揍你！”林愿翘起嘴，恶狠狠地威胁。又眼珠一转，神情紧张，“是不是我妈让你来叫我去吃饭？刚刚我电话里都说了看完马上去，怎么还派你来监督啊。”

　　“不是。”陈述终于说出两个字，他呼一口气，意念压住自己慌乱的心跳，磕磕绊绊，话到嘴边又变了样，“我……我想跟你说的是……是我……是……有人喜欢你。”

　　林愿的脸上立刻绯红，眼神慌张，跟上次收到情书时很不一样。

　　陈述想表达的有人是指自己，但明显让林愿误解了，她捂着自己的脸，眼神乱飞，声音都含含糊糊：“啊？那个……可是我还没想好呢……他……他跟你说的吗？”
　　陈述脑袋都大了，直接问：“他是谁？”

　　林愿顿住了，抬头一脸不解地看向陈述：“你说的不是周以然吗？”

　　陈述的心像直接掉落了悬崖，声音也跟着沉下去。淡淡问她：“你觉得周以然也喜欢你吗？”

　　他也有我这么喜欢你吗？

　　林愿忽略了字眼中的细节，只听到几个关键词。她沉默了很久，抬起头，眼里装着黯然和迷惘：“我不知道。他，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在林愿的失落里，陈述意识到这场他和周以然的比赛中，先机什么作用都没有，他出发得很早，但还没开始发力，就好像已经输了。

　　少年的骄傲和自尊，让陈述在这个时候再也无法继续当着她的面暴露自己更多的情绪。

　　他咬了下嘴唇，调整了表情，哼了一声：“骗你的，你还当真了。你这一天天又傻又凶的，谁能喜欢你。”

　　林愿没有像以往一样愤怒地跳起来打他的头，她缓慢点了下头，说：“知道啦。”

　　不知道怎么处置自己的心事，陈述决定退后一点，再次站回朋友的位置，和林愿继续每天打打闹闹。

　　但短暂的快乐，始终有保质期。

　　某一天，放学前的课间，林愿突然跑来找陈述。那时候已经文理分科，两个人已经在不同的楼层。她站在他教室外的走廊，满脸不好意思，低声跟他说：“我以后跟周以然一起回家啦，你不用来等我了。”

　　那天突然降温，课间的走廊上都没什么人，林愿站在他面前哆哆嗦嗦。

　　陈述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最后一刀终于落下来了。他看着走廊外阴沉的天空，很久才说：“我早就不想等你了。”

　　这种被剥离的痛感是后知后觉的。

　　晚自习下课的路上，他们总是走在他前面，两个人挨得不近，但那空荡荡的缝隙都介入不了任何东西。共同朋友的生日，林愿姗姗来迟，江渺挑眉给她一个眼神，林愿立刻脸上涨红。他被妈妈安排去家具店送点腊肠，店里林愿正从书包里拿出试卷，说要去找同学解疑。

　　之前共有的时间和空间越多，现在的窒息感就越强。
　　陈述跟姑妈说还想去英国做交换生，想以后去英国的大学，又申请调去了国际班。他已经无法若无其事地在他们面前，继续当她的一个好朋友。

　　异国他乡，陈述的日子恢复正常，新生活似乎也值得期待。

　　但高二的暑假还没开始，陈述突然收到江渺的□□消息，问林愿最近有没有跟他联系，她觉得林愿最近怪怪的。

　　陈述很少登□□，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前发的了。

　　他回消息过去问江渺发生什么了。

　　江渺又说，没什么，可能之前是林愿和周以然闹别扭了，现在好得很。

　　这两个名字很久没有一起出现了。但一看到，心里的浊气又浑浑漫上来。陈述看了一会儿，关了电脑，把网线也拔了。

　　没过多久，他又听到陈言说，林愿家里出事了。

　　当时他还有最后两门考试，选机票时间的时候，思考了很久，最终买了考试结束后那天深夜的机票。

　　到家的时候是傍晚，家具店已经关门了。陈述跟父母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跑去林愿家。

　　林愿正一个人站在她家楼下，看着小区门口，神情呆滞。

　　陈述走过去，叫了她一声，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林愿，对不起，我才知道你家的事情。叔叔阿姨现在都还好吗，你呢？事情都解决了吗？”

　　林愿回过神，对他浅浅笑着：“嗯，今天都处理好了。”

　　陈述又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塞到她手里。

　　林愿问他这是干什么。

　　陈述不好意思地歪了下头，说：“怕你哭，你小时候最爱哭了。”

　　“我早就哭过了，现在哭也来不及了。” 林愿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声音就弱下去，嘴角垂了下来，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滚落，她的手擦都擦不过来。

　　陈述急了，不知道怎么办好，林愿小学毕业后就没在他面前哭过。

　　他想起小时候林愿养的兔子死了，陈言把她拍的那几张糊糊的照片递给她，她趴在陈言的肩头哭了没一会儿就好了。

　　他也伸出手，把林愿按向了自己的肩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林愿突然哭出声，比小时候她的兔子死了那次还要大声，陈述瞬间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肩膀传来湿意，陈述很想问她一句，你不是哭过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眼泪。

　　林愿哭了很久后，开始喃喃地说话，声音断断续续：“陈述，他真的不太喜欢我，我说了分手，他就真的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家没有了，学校没有了，周以然也没有了。”

　　陈述感受着她的颤抖，拍背的动作顿住。原来她哭的原因是这个。

　　她还在抽泣，他的手无法停止，也没法先顾自己的心，只能继续慢慢拍着她的背，问她：“你还喜欢，为什么要分手？”

　　林愿没有回答，哭声渐渐小了。

　　很久，她抬起头，递给他一张纸巾擦衣服，自己又抽出纸巾擦脸。然后展开难看的笑脸，对陈述说：“我好了，谢谢你。“

　　陈述忍着怒气，追问：“如果还喜欢，为什么要分手？”

　　他让得那么辛苦，她却还是泪眼婆娑。

　　他们两个人轻松分合，他的痛苦却成了这场剧中最讽刺的配角，显得尤为可笑与荒谬。即使陈述明白分离与他无关，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愤怒，为他自己委屈，为他那份无法成全的爱意。

　　林愿侧过头，看向太阳已经落下的那边。晚霞布满了天际，目之所及都被蒙上一层粉橙，她垂眸遮住了眼里的光亮，低声说：“他那么好，他的未来也早就规划好了。我不同，明天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我没办法强行跟上他了。跟不上怎么办呢？等以后，他觉得难受，我会更难受。”

　　陈述没有接话，林愿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我也想一直在一起的。我本来以为他很喜欢我，我……可是我一说了分手，他就走了，我更加不敢想了，也不能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他了。我没事了，陈述。现在这样，挺好的，最好了。我就是想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