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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家 ...

  •   挂完电话后就是沉默,小区里的狗吠声和老人此起披伏的咒骂都无法穿透的沉默,江黯颓坐着,能听见自己平缓无力的心跳声,像濒临死亡的患者,没有挣扎,渴望解脱。
      看似轻松的决定转学,却是他以为的他重生的第一个转折。
      江黯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沙发里,这个电话让他想起往事。
      当初也是这样的开始,但江黯并没有同意转学。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不愿像个物件一样被送来送去,尽管这并不是第一次。在以自我为中心的年纪,江黯坚持自己在原本的学校读书。
      后来的结果就是,请家长,退学,被送往国外。当时江黯和游子初一帮人约定打球,江黯有事耽搁就从学校边的小巷抄近道走。当时那两个人大概没想到有人会从这里经过,说话声音没有收敛,被江黯听到了。
      “臭婊子装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不,不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我,我会还…”
      等江黯出现在拐角处,看到的就是两个男的拉扯着一个女生,女生的衣领已经被扯开了些能看见青青紫紫的痕迹。
      江黯喊话让他们放开,两男生被这声音吓一跳,转过身来恨恨瞪着他。这时江黯才发现这两个男生中的其中一个是隔壁班的,人挺高的但是手脚不干净。之前,游子初和他打过一场球,被他带球恶心撞倒过,游子初脚崴躺床一周,双方也正式结仇了。
      “操,江黯别多管闲事!”那男生警告道。眼神示意同伴把女生拉走。
      “维护社会治安与祖国美好的未来正需要我这种五好青年来多管闲事。”
      “去你妈的,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那个男生便朝他一拳挥来,江黯侧身躲过,随便左手给了他一拳,男生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后退两步,还没稳住身形,江黯已经抓着他的右手跃过右肩来了一记过肩摔。
      砰的一声闷响结束了战斗,此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两个男生狼狈逃走,江黯劝女生报警,或者告知校方来维护自己的人生安全。女生频频摇头。江黯以为对方不敢,以自己120分的语文词汇劝说了五分钟,无果,便也不再好说什么。
      就在江黯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几天后,被叫到办公室,年级主任、班主任和校领导一齐坐在办公室的沙发座上,还有站着的隔壁班男生和那个女生。江黯以为女生被自己说服告知了校方,也确实如此,只不过他和那个男生位置互换了一下。
      他成了企图带走女生的坏人,那个男生为了保护女生受伤。听完校领导的讲话,江黯心想:“这么扯蛋的过程,这能信?”
      直到他看见女孩点头指控江黯的“恶行”,江黯才意识到不对劲。
      警告教育,请家长,退学一条龙服务。女孩来找江黯道歉,她说:“他们有,有我的那种照片,我…我没有办法。”最初江黯接受了这个道歉还能和江盛荣据理力争说自己是在做活雷锋。直到他知道了真正的真相。
      女生因为爱慕虚荣借了很多钱,其中刚好有隔壁那男生的,男生便想着以另一种方式偿还。后来被拍了照片,男生威胁女生多次偿还甚至变态的3p,女生害怕不敢于是就出现了最开始的局面。
      他被江盛荣一气之下安排去国外念书,那天的旧金山被雾霾笼罩窥不见光明,寒风瑟瑟吹不透加绒的外套,可他依旧觉得寒风刺骨,将他的血液和心脏都冰冻,连同他的灵魂一起死在了失温的身体里。
      江黯又觉得冷了,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海水里,连同骨骼都散发着寒气。
      他拿起手机点开与游子初的聊天页面。
      an : 转学去于城了。
      游子:什么?!你今天早上还跟我发誓你死也不会去的!!!
      an : 我活着去的,不算违背。
      游子:我去你大爷的!是不是叔叔强迫你的!
      an : 自愿原则。
      游子: 游子远行家父心如刀绞。
      an : 滚。
      ……
      天已经完全黑了。
      江黯还保留着不洗漱不上床的习惯,从浴室出来便看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亮起屏幕,接着很快又响起第二声。
      江黯一手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拿起手机解锁看信息。
      一个陌生的不存在于江黯电话联系人的号码发的信息,江黯吸了一口冷气。
      ——上次你提到海边是什么意思?
      ——你听了那首歌后感觉好些了吗?
      江黯脸色发白,是受到惊恐后的苍白。那串数字号码因为通信太多次,江黯已经烂熟于心了。那是他在抑郁症时期在网上认识的一位心理咨询师,对方并不是专业的或者说还不够经历,他偶尔会爆发自己与江黯相悖的看法。在江黯看来,违背患者的理论、直白地表示无法共情患者是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所表现出来的。
      可这明明是上一世的才会发生的事,现在他没有抑郁也没有认识他,为什么还会收到这个短信。
      江黯不可置信地打字回复:挺好的,你…好吗?
      江黯点击发送键,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一丁点信息。大概又过了两分钟对方才回复。
      ——很忙吗?
      ——看见请回复一下信息,我想知道你是否安好。
      江黯瞬间就明白对方接收不到他的信息,是因为他已经不存在于原先的世界了吗?
      江黯被钉在原地,霎时忘了呼吸,手指关节僵硬地发出咯咯声音,他捡起早已掉在地上的毛巾,有些心神不宁。
      带着难以言说的不安,江黯迷迷糊糊地度过接下来两天。
      两日后,于城。
      江黯站在新家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搬家公司的人进进出出,终于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铃声足足响了半分钟才被接起。
      “人呢,不在家?”
      “呃…于城艺术院邀请我去做讲座了,等我忙完就回来了。”黎盎在手机另一头说,“你已经到了吗,喜不喜欢这个装修风格,妈妈专门找人给你设计的,室内家具形式简单,高度功能化与理性化,整体造型精简,黑白灰现代设计边界感色彩鲜明、空间大气利落,完美体现设计师的设计技巧与设计理念,你肯定喜欢…哈哈哈。”
      江黯无语,黎盎女士这一番话像是打过腹稿一样,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你为什么要我来于城?”
      “妈妈想你了嘛,这些年工作忙都没时间来看你,我…”
      “你现在也很忙。”江黯打断说。
      “…我这不是怕江盛荣虐待你吗,我看了你上期期末成绩,不是脑袋有问题都考不出那个成绩。”
      “……”那是因为第二天高烧缺考了。江黯咂舌没有开口。
      挂了电话,江黯回想起黎盎的毒舌语录竟然觉得有些温暖,无奈地笑了笑。
      江盛荣和黎盎在他七岁时便离了婚,但从他记事起双方的争吵就没有停息过。离婚后的前几年,江黯还能每年见黎盎几面,后来黎盎工作忙满世界飞几年都见不到一面。
      江黯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黑沉沉一片,不由地想起他和黎盎女士最后一次争吵,他们吵的不可开交,原因只是因为江黯不愿意来于城。自尊心强的男孩不愿意像个物品一样转来转去,离婚多年的女人以为男孩已经和自己不亲近。
      最能伤人心的话往往出自最爱的人。
      等江黯把所有带来的物件摆放好后已经下午一点过了,肚子适宜的咕咕叫。拿出手机给黎盎发消息。
      ——小区地址是哪?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消息石沉大海,江黯不得不接受黎女士工作忙的现实。
      江黯拿上雨伞准备出门觅食,一开门隔着院子就看见黑色铁门上趴着的一个…小女孩?
      “喂,你干什么?”江黯走过去把铁门打开。
      “帅哥哥,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吗?”小女孩歪着脑袋问,“我叫豆豆,在那边住。”
      江黯顺着豆豆的手指看向隔壁那栋别墅,又转回头看这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明亮的大眼睛,圆圆的脸,看上去就很柔顺的头发,加上歪着脑袋的动作,如果抛开她一开始趴在铁门上蠢蠢欲动的行为,简直就是一副人畜无害、温柔恬静的形象,可是江黯抛不开。
      江黯说: “我叫江黯,今天刚搬过来,你家大人呢,怎么能随便乱跑?”
      “舅舅在和我妈妈打电话,等会我又要挨骂了,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啦。”小女孩叹气一声,指着隔壁别墅的二楼阳台,“我舅舅在那里打电话。”
      江黯看向不远处的二楼阳台,男生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偶尔附和地点头,身姿挺拔,从江黯的角度向上看,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那个人腰以下全是腿。
      江黯收回视线说,“快回去吧,要下雨了。”随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小女孩。
      豆豆接过糖果奶声奶气地道谢:“谢谢哥哥!”说完哒哒哒地向隔壁跑去。
      初逢一打完电话在二楼不见豆豆,汲着拖鞋下楼,刚好看见从门外回来的女孩。
      “跑哪去了?”
      “我去认识隔壁新来的帅哥哥了,他还给了我一颗糖!”
      豆豆把糖果摊在手掌心给初逢一看,眼神里全是骄傲。
      “你妈今晚来接你,你没机会再见帅哥哥了。”初逢一抛出这个重磅炸弹后顺便把她手里的糖拿走,“这个没收,不然你牙疼你妈又该骂我。”说完把糖过随手放在收藏柜的高处以防小贪吃鬼。
      “我才玩了一个星期就要回去了吗,我不要,我不要。”豆豆眼睁睁看着糖果可触不可及,撇着嘴闹道。
      “不要也没办法,舅舅要开学了,没法带你玩。”初逢一抬手在豆豆头上揉了揉。
      豆豆垂头丧气应了声:“好吧。”
      乌云散开,阳光终于洒落大地,该来的雨终究没有落下,江黯撑开伞挡住阳光,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是黎女士的消息。
      ——繁世锦都6号楼。
      江黯还没来得及吐槽,黎盎女士又发来一条消息。
      ——阿姨得月中才上班,没饿着吧?
      江黯白眼,他不知道黎盎的工作具体是些什么,只知道黎盎女士是一名小提琴家。小时候江黯在家时常见不到她,却能在电视上常常看见。那时不懂,他坐在电视机前和电视里的妈妈诉苦,得不到回应,又只能黯然神伤。
      江黯打字:等你回消息都够我饿死轮回了。
      黎盎女士没有再回消息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江黯犹豫了两秒接起。
      “于北一中要提前半个月开学,差什么列个清单给程叔,程叔你还记得吧?”
      “记得。”江黯说。每次黎盎没时间见江黯,都会让司机程叔把黎盎买的东西送到江黯那,久而久之不仅混了个脸熟还成了能谈心的叔侄关系。虽然这种关系只维持到他出国前,但江黯也没有忘记。
      “哦…那就行。”黎盎说。
      两人沉默了一瞬,江黯忍不了开口。
      “还有事吗?”
      “这不是快开学了,怕你开学焦虑。”黎盎顿了顿,“焦虑就多练练琴…哈哈哈。”
      “…想让我练琴直说,你什么时候见我焦虑过了。”江黯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用力了一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直说你能练琴吗?”被戳穿的黎女士也不恼,直言直语问。
      “你不直说我也不会练。”
      “……”黎盎女士无奈说:“为什么呢小黯,小时候还乖乖练琴的。”
      “没用。”
      “怎么就没用了,你的天赋不能浪费,等我忙完回来给你找导师。”
      “我说了不想练琴,你还是想让我参赛是吗,让我来于城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监视我是吗?”
      “我…”黎盎被江黯不置可否的语气哑了火,一时失语。
      “以你实力再培养一个我并不难。”
      “你可以培养一个真正喜爱这个乐器,愿意为你征战国际赛的小提琴手。”
      “我只是想做你的孩子,不是整日被关在琴房,一年到头见不了你几次的著名小提琴家黎盎的继承者。”江黯终于绷不住低吼,喘了口气无奈说:“你明白吗,黎老师?”
      “我…我再想想。”一声黎老师让黎盎心惊,她的意图被自己儿子看透。她把江黯接来的打算是为了亲近自己的孩子没错但是这最终的目的的确是让江黯参加比赛。
      江黯知道黎女士不甘心放弃,毕竟在她的生活中艺术才是第一顺位。江黯想起那几则跨越两个世界的信息,他不想再妥协了。
      顺从既不能让别人满意,也让自己深陷泥潭爬不出来。
      江黯想起小时候自己按照黎盎的要求练琴,又被黎盎劈头盖脸呵斥:“你的音感呢,你的感受呢,表达出来啊!”
      五岁连字都不会写多少的年纪,江黯却要架起和他半人高的小提琴一整天一整天的待在琴房。
      想起往事江黯就头疼的皱眉,之后几天黎女士没有再打电话来,江黯也就没有再纠结,用这几天熟悉了别墅和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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