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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本来在金陵城中逍遥快活的叔叔,处处受到太子一党的刁难,到哪都不得待见。小叔像一只霜打的茄子,在我面前抱怨说,“曾经风流快活的我,现在日日吃斋念佛,再这么修炼下去,我就要成和尚了!”

      金毛狐狸趴在我的腿间说,“我倒是能助他一臂之力。”

      我问,“你?一只狐狸?”

      叔叔看向我说,“你又在自言自语了?”

      我故意戏逗叔叔说,“没呢,我在替你许愿。”

      小叔合上手中的折扇,问我,“你替我许什么愿呢?”

      我说,“你不甘困于温柔乡的闭门羹,少了精妙女子们的呵护,最是无趣。所以替你拜了狐仙,让她在京城中替你张罗布局,好破了太子一党的阻拦。”

      叔叔好奇地看向我,想起我曾经说过鬼神之说,“你真的能看到妖怪?”

      反正我还是小孩子,不必对他承诺,“不信就算了。我拜的这位狐仙,曾经在峨眉山的冯铜道长座下修炼了三千年,当年怂恿了匈奴呼韩邪单于,强娶了王昭君,得罪了庇护王昭君明媚一生的神仙,这才被罚困在人间,不得去天庭报道。”

      没过两日,那只金毛狐狸变成了最美如冠玉的女子,“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投靠于烟花柳巷之中,她在夜里从桃树上走下来,叩开我的窗户说,“你看我这个模样,怎么说?”

      我问,“你是谁?”

      她勾下头发,娇嗔地说,“我是待在你府上的狐狸呀,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我说,“你这张脸,倒是划算!我看着都羡慕,要是长大之后有这样的眉眼,也值了。” 狐妖得意地说,“我翻阅多少古画,还去探了些仙人的墓穴,再找来这张倾城的面孔,耗费了近百年的功力!”

      我说,“这番艰辛,你有何打算,又怎么能帮我的小叔呢?”

      她掏出把铜镜,对影笑着说,“以我绝妙的身姿,男人就成了蛐蛐罐中的玩物,等我成就了京城第一花魁的名声,见什么客,什么价钱,不全是我说的算!到时候就算是太子用权谋也无法让我就范,多自由自在,我修炼几百年,图的不就是人间这一场风流?”

      我说,“太子在金陵无往不利,为何不能让你就范?”

      她莞尔一笑说,“我是只狐妖,谁敢欺负我!况且我变身为美人,也不是为了你叔叔,本身与太子并无恩怨,不必过多纠缠。”

      说着灵巧地变出把焦尾琵琶和古筝,左右弹奏,似有千手拨弄,金声玉振,坦荡壮丽。

      我说,“你这样精丽动人的女子,声色具佳,别说当代的美人,这盛名要传下去,恐怕西施和杨玉环也比不过你。”

      她不屑一顾,“我才不要当什么绝代佳人!够俗气的!”

      我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她说,“当然是为了慧空高僧,我一心中意于他,所以想用好看的面孔去靠近他。”

      我不解地问,“他如今遁入空门,自当六根清净,脱离红尘,你如何让他沉迷?”

      狐妖眯着眼,像在计划一计阴谋,“你小小年纪,哪里知道女人的筹谋和男人的心怀,特别是他这种眼里只有苍生的男人。我并不会一开始就用声色去讨好他,却在烟花巷中先日日堆起清高的名声,让他知道我的名字。然后再捏造一场坠落不堪的身世,和离奇诡辩的悲剧。最后落魄到他面前,生死未卜,你说他看着无暇洁白却潦倒的我,是救还是不救?”

      我点头说,“他普渡众生,当然要救。”

      狐妖得意笑道,“既然是救,那我就孑然一身在他身边好好养伤,既然能朝夕相处,就别怪我各种精妙的手段,如同蜘蛛网一样,将他重重困住,还怎么逃得出去!”

      我还未来得及问她投身的性命,她便变回狐狸跳离了我的院子。为了答复对我的承诺,她还去山中讨了杯风流的汤药,赠我悄悄放进小叔的酒里。他喝过后,果然英姿飒爽、才华横溢,在风流场中日日如状元般精彩纷呈,自然舒心。

      小叔也不忘这归功于我的承诺,他倒怡然满足,“如今这样,我甚是受用,他日良辰吉日,我小厮二十两银子,好好孝敬你求拜的狐仙。”

      我心想,她哪里需要你的香火,“那倒不用,只要你安分些,别添些男人的痴心妄想就行了。”

      狐妖动作快,刚过两月,果然小叔这位时任金陵第一才子回府,手中握着卤毛豆,嘴里哼起歌,我身边的侍女春英问他,“怎么今日这么精神?”

      小叔说道,“金陵果然是人才辈出,这衔月楼来了位南方的女子,取名为青璇。见她在阁楼上遮面歌舞的模样,如梦如幻一般,不过浅浅一眼,我的魂就被勾走了。”

      春英其实心底看不起小叔,噗嗤一笑,“想必叔叔是有三魂六魄之人,左被勾走一个魂,右被勾走一个魂。三个月前,牡丹坊有位琼音姑娘,在一曲琵琶后留了半句诗,说是谁能对出下半句来,就愿陪他在湖上渡夜,用嘴酿酒喂予他喝。小叔就痴痴地坐在院中的桃树下思索,一坐就是冷冷一夜,还去问六皇子讨要灵感。可是等到这剩下的半句诗有了灵感,那位琼音姑娘早就放下清高,踏上了文献太子的马车,成了太子府上的舞伎,这下把叔叔给气坏了,说是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番痴心!”

      小叔想起这桩往事,皱紧眉头说,“这位琼音姑娘既然成了太子的座上客,自然是不解风情的庸俗之人,我不必在她身上多费功夫。只是眼下这位青璇更是一款深情藏于目中,金陵多少风流才子为她倾倒,我自然要拔得头筹才痛快!”

      春英说,“想来男人被勾走的魂魄,我看不是在于女子的花容月貌,而是男人间的攀比。他得了女子的一个柳眉之笑,另一个男人就要争一个脸颊上的印记,等到下一个嫉妒的男人,就要豪掷千百两银子,只求女子床帏的首席宾客!”

      小叔摇头,有些恼了地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还没见过几个男人,就这样评头论足!”说完就要去父亲的书房,想要在书海中找一通诗句来博得红颜一笑。

      终于让他找到了杜甫的一句诗,“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倒是从嘉听到小叔的故事,回了句,“美人胡为隔秋水,焉得置之贡玉堂。”

      别看从嘉老实巴交,却时常将噎人讽刺的话藏在诗词或者我的话后头,听者总是要想上三个回合才明白真正坏的人是他。

      春英问我,这是何意,我回答给她,“六皇子是在讽刺小叔,纵然思念,不过想得到见不到,眼馋心热的,最终要发泄到别人身上了。”

      小叔恼了,骂我天天读写糊涂书,好端端地把个女儿家的矜持都抛掉了。

      我哑口无言,从嘉替我说话,“这女儿家的矜持就像贴在门上的年画窗花,每年都要换新的,不必纠结若是掉了,是被风吹了还是被人撕了去。”

      日复一日,青璇的名声越来越离奇,甚至关于她的身世,都流传着不同的版本,或者是沉鱼落雁的想象,或者是辗转凄凉的身世,可唯有一件事,她的姿态极高,不肯陪酒,不肯留客,甚至连说话的功夫,每位恩客也只限半柱香的时间。这见得到吃不到的感受,自然让男人们饥饿难耐,几乎不曾将衔月楼给翻个遍。

      听说比小叔更急的是太子一党,相比于其他宾客只得说话赏月的待遇,他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被问起缘由,青璇说,“侯门深似海,更何况那权谋中央的太子。我不指望成为杨玉环,只是不想被吊死在马嵬坡!”

      这句话不仅没让太子放弃,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相反,青璇对小叔倒是客气,不仅可以把酒言欢,还主动给他嗑了瓜子。这让小叔在京城的公子哥面前,甚至太子一党眼前,都有了十足体面。更甚者,我在从嘉那讨来了一个主意,让青璇主动说,“听说周府有一副临摹的《簪花仕女图》,虽说是临摹,可是不仅栩栩如生,而是临摹之人也是位高手,在颜料中用夜明珠磨成的粉末,在仕女们的首饰和衣襟上点缀,在月下展开这幅画,更有宁静婉约之感。不知是否能请我去府中一观?”

      其实府上根本没有这幅画,甚至连这个故事都没听过,但青璇的自荐,让小叔油然而生一股光宗耀祖的欢心。他当然欢喜应承,回府后,就立马让小厮将金陵的画师统统请来,在院中摆出一排排书桌,让他们一位位作画。

      我问从嘉,你的一个破主意,不仅周府,连整个金陵城都忙起来了。他倒好笑,“我从小就观望,这才华的高低之分,都拿捏在传奇故事中,若是一个人有十分的才华,可是样貌平平,性格懦弱,这才华也就被比去了三分。可若是这才华从一位佳人的嘴中念过,或者在其波澜一生的转折中娓娓道来,这十分也就另添了十分,成了恒古明月般的刻骨铭心。”

      夜里狐妖回到府中,听到小叔为他倾倒的痴心,她躺在树上抛葡萄吃,笑道,“多简单的事,我稍稍用些手段,就能让这些凡人神魂颠倒。”

      我说,“那你可难为他了,哪里去找这样的《簪花仕女图》呢?”

      狐妖说,“怎么了?我一不要他的钱,二不图他的权,不过讨要一副画,多难的事呢?你这位叔叔,两袖清风什么也没有,要不是投靠你父亲,早就流浪街头了,这些年从你父亲那偷走了多少呢?你以为他为何宠爱你?不过是赚他在周府的俸禄!”

      我说,“反正到时候你来都来了,至于那画在月亮下铺陈开来的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倒是从嘉,给我送来了他临摹的一幅画,好作备用。我说,“都有美人了,谁还看画。”

      赏画之日在下月初三,这让小叔成了金陵炙手可热的人选,太子和二皇子纷纷送来贡品,好在这日夜里也过府一叙,可是青璇又给小叔出了一道新的难题,那就是要请到慧空高僧到场,否则她要追寻她的脚步去了。

      这在金陵闹得话题纷纷,都在猜测青璇和慧空有什么缘分。渐渐有故事传出,慧空曾经在南汉的法昭寺修行的时候,曾经在山下救过一位被猛兽袭击的女孩,这个人就是青璇,她长大成人后苦苦想要报恩,虽然不幸沦落风尘,但是却不忘当日救命之恩。山水跋涉就为了跟随慧空的脚步,从南汉一直辗转来了南唐,途中见过一面,只是慧空不认当日的缘分,只说这些世俗之事,都无需挂念,世上之事,哪有什么恩怨分明,和锱铢必较的偿还。

      这是个大难题,小叔哪里认得慧空,不过当日父亲请到府中的时候,与他有一面之缘。可是那日从皇帝的宴席散去后,就再没有踪迹。除了一副《簪花仕女图》,小叔又指示小厮们四处打听,为了满足青璇,甚至让文献太子派人前去寻找。为了一个女人,金陵的男子不问缘由,只管去探寻另一个男人的下落,是谓可笑。

      这日从嘉在周府,我逗笑问他,“你的哥哥如今一心都在女人身上,不如你趁这机会,在皇帝面前嘟囔些口舌,好让他改变心意,将太子之位传授给你?”

      从嘉吓得往后一缩,“我可不敢,那日在狩猎场上,差点要了我的命,如今我更是要注意言行,昨日我还跟父皇说,让我南下去隐居田园罢了,不然我这双眼睛,早晚会要了我的命。”

      我说,“想来皇帝没有答应你的请求,还让你留在宫里?”

      “正是。好像那一日高僧慧空给他留下的话,让父皇更纠结起来。”

      我问,“你可知这位慧空现在所在何处?”

      “知道,还在宫中。只是父皇不让其他皇子知道他的行踪。”

      我问,“为什么?”

      “因为哥哥们比我更渴望权力,他们想知道高僧的预言,以及父皇对于预言的判断。”

      我不知道青璇对于慧空的感情,是否还掺杂了关于南唐权力的计划,而这一切都是危险的,倒与她之于慧空的挂念不同,而是这将六皇子和周府,不知不觉地卷入了皇子间权谋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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