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尺门》尘一心

130、消失

　　梦无隐无踪的爬上来，又悄无声息的溜走，在床角飘散过，聚拢成一缕灰色雾气辗转反侧于屋内的各个角落里，顺着那一缕微弱的呼吸扑进沉睡者的梦魇中。

　　黑，漫无天日，无声无息，遮掩一切。

　　遥远的黑在前行走，它爬的很慢，走的很累，气喘吁吁，冷汗淋淋。

　　前方紧接着出现一丝光亮，仿佛是穿透密不透风之地千辛万苦而来，仿佛是为了刺透什么，又仿佛是为了给什么以光明。

　　行走的人下意识遮住眼睛，他看见光明却不敢直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来到了这个地方。

　　即使有光，四周却仍然黑暗。

　　赵渠挡着光往前走，他的四周渐渐开始发生变化，以一种无法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变得诡异。

　　雾蓝色的厌恶缭绕在赵渠的周围，漫无天日的黑色乌云始终定格在天上挥之不去，空气中飘着黑色皮屑，而脚下堆放着无数的尸体。

　　不过那些人的脸都模糊着，可仅凭身形和服饰大致可以认出这里面有赵渠认识的人。

　　赵渠走了几步就注意到杂乱的尸体有一具特别熟悉的人，他一看是短发的女尸，他下意识走过去把那人扶起来，却猛然间心中一梗，口中念念道：

　　“素戒……”

　　赵渠去拉那只枯槁一般的手，把那个男人从尸体里拔了出来。

　　“宋命……？”

　　“宋命…！”

　　赵渠大声的呼喊着，而怀抱里的人身体冰凉，早已没有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赵渠呼喊着，“有人么？”

　　“这里有人么？！”

　　“救命！”

　　“救救他！”

　　可是这里哪里有人，根本没有别的人，除了满地骇人的尸体，就只有赵渠一个活人。

　　赵渠没办法只能放下尸体，他站起身望向远处目光所及的地方。

　　这里根本没有别的活物，满目荒凉，毫无生机。

　　雾蓝色的雾气缕缕从眼前飘过，肌肤感受着那股子冰冷的气息略过，一层又一层泛起鸡皮疙瘩。

　　赵渠动了一下，他四下打量这才幡然醒悟，他来到了梦魇。

　　这就是他的梦魇，荒凉凄惨之地，可到底是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惨相？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赵渠望着天空，那里挤满了乌云，黝黑黝黑的往下压低，让人看久了就喘不过气。

　　赵渠呼了一口气，皮肤上早已落满了那些不知名的黑皮屑，皮屑飘进他的双耳，一阵刺痛感袭来时，他的大脑中充斥着激荡的回音，鸣笛声，嘈杂不安的人声，狗叫声，猫咪发出警告的声音，那些不知名的画面在赵渠的脑海中一一闪过，让他莫名的心中漏了一拍，他痛苦的俯下身，捂着头难受的想要昏厥。

　　“赵渠……”

　　有人拍了拍赵渠的肩膀。

　　那是个让人不敢相信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也是赵渠许久没有见过的人。

　　“李坚……？”

　　李坚没有立即回答什么，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走向赵渠，口中问道：

　　“噩梦和美梦，你选哪个？”

　　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来。

　　“噩梦和美梦，你选择哪一个？”

　　赵渠看向声音的来源地，哑然道：“小安……？”

　　卢小安没说话，只是缓缓朝赵渠走来。

　　身后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噩梦和美梦你，你选哪一个？”

　　“噩梦和美梦你，你选哪一个？”

　　“噩梦和美梦你，你选哪一个？”

　　一个又一个人开始忽然站起来，他们口中说着同一句话。

　　曾经进入过梦魇的委托人都来了，李知恩，边月，居然也活过来了。

　　赵渠用力的呼喊着这些人，可惜没有一个人理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呼喊着这句话，一边缓缓靠近着赵渠。

　　赵渠不断往后退去，直到他的后背忽然碰见了一块结识的躯体。

　　赵渠下意识的一愣。

　　那个熟悉而又冷漠的声音在赵渠的耳侧问出那句话：

　　“美梦和噩梦，你选哪个？”

　　赵渠是尖叫着从床上爬起来的，紧接着掉下床，定睛一看眼前还有一双白色的毛毛拖鞋，吓得赵渠一激灵往后退才看清是李知恩正站在自己眼前。

　　李知恩也让赵渠给下着了，拍拍胸脯满脸震惊，“小赵，你这是睡觉梦见杀猪了叫这么大声。”

　　赵渠咳嗽了几声，他扶着额头，虚弱地说：“我梦魇又来了，所以…对不起啊。”

　　李知恩：“梦魇来了，你的梦魇什么样？”

　　赵渠：“……”他沉默了，他总不能说他看见了李知恩的尸体吧。

　　“呃呃……我…”赵渠叽里咕噜半天没说出口。

　　李知恩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接着电话，又扭头望向赵渠。

　　赵渠看着那张明艳的脸，听见了李知恩的话。

　　“我来就是告诉你，这几天我要和边月出差，这个家就交给你跟宋哥了！”

　　说完，这姑娘就溜达出去了。

　　赵渠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口的人早就成了虚线。

　　赵渠叹了口气。

　　等他收拾好去了工作室内的时候，宋命已经坐在位置上仿佛是恭候多时。赵渠偷偷看着在电脑前，一脸岁月静好美貌映着幽兰色的蓝光屏幕，神色自若，社畜中绝色。

　　赵渠忽然想起来当年宋命作为他的老板经常瞎捣鼓电脑，导致他的文件出现了问题，亏了一大笔钱，可由于这里只有两个员工导致宋命想找个人骂骂出出气都出不了。

　　赵渠回忆着当初的事，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两个初识时发生了特多的事。

　　两个人上班，陌生人和上下级，居然活脱脱在赵渠的回忆中化作了羞涩暧昧的时光。

　　想到这里，赵渠忽然想起他的梦魇，可怕的回忆瞬间涌来，让他有些发麻。

　　他轻轻的推开，门口的风铃叮铃铃的响起来，仿佛是什么击中了赵渠的心灵，他想通了一件事。

　　想通了，人也就瞬间通透，忽然眉眼带笑，仿佛什么都是过眼云烟。

　　赵渠走了进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这一次他靠近了宋命。

　　“老板，你在看什么？”赵渠俯下身去看向了电脑。

　　两个人忽然靠得很近。

　　很近。

　　稍微有人急促的呼吸就立即可以发现那种。

　　宋命下意识想转头看向赵渠，可靠的太近让他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他的喉结是不是滚动一下，盯着电脑的眸子犹豫不决的乱了起来。

　　他过了五秒才接下赵渠的话。

　　“我在，在，在归纳一个委托人的信息。”宋命说。

　　“你不会么，很简单的，我教你。”赵渠说着直接将手握在宋命的手背上，隔着被动的手背按动着鼠标，不过一会就完成了。

　　赵渠点了保存，自然的把手卸下，仿佛刚才的动作完全不过于亲密放肆。他做完直起身，而某人的目光则是面对着他，时刻紧盯。

　　“你今天怎么了？”宋命眨巴下眼问。

　　“怎么，我今天很奇怪吗？”赵渠面带微笑道。

　　宋命收回了目光，嘴角微微勾起，小声说了一句。

　　“难道不奇怪？”

　　“明天去吃饭吧。”

　　两个人同时道。

　　赵渠说完没给宋命机会答应或是拒绝，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前，无论察觉到身后有多么不解的一道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赵渠都没有回头的欲望。

　　第二天

　　赵渠跟个没事人一样果断关了工作室的大门还发了朋友圈仅李知恩可见，跟着宋命去吃饭，不知道为什么宋命偏偏要选上次赵渠和包甜吃的那家餐馆。

　　赵渠本来想换一家，可宋命似乎根本不打算起来，赵渠也就妥协了。

　　赵渠吃着菜，好家伙，就连菜就跟当初和包甜点的一模一样。

　　男人的胜负心这么可怕的吗？

　　赵渠默默地吃着东西，他比平时大方了些，毫不夸张的点评了每一道菜，而宋命却一口没动。

　　宋命只是看着赵渠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着菜的味道如何。

　　宋命开口道：“赵渠，你很不正常。你怎么了？”

　　赵渠发愣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叉子，一脸疑惑。“我很…不正常么？”

　　宋命道：“你以前从来不这样，你到底怎么了？”

　　赵渠收敛了些，他想说些什么，可意识到说出来毫无意义，他笑了笑，摇摇头，“我没怎么，或许是我的梦魇吧，它昨天又来找我了。”

　　宋命脸色沉下去，“昨天…那你，”

　　赵渠：“我挣扎着恢复了过来，我没事，其实我很好，你看，我能吃能喝的，我真的没事。”

　　他说着，脸上挂着笑意，仿佛对梦魇的影响毫不在乎，举手投足间轻松自在一点也不像是大难临头该有的症状。

　　宋命却还是很担心，凭他的直觉，他总觉得赵渠对他没有说实话。

　　尽管赵渠没有表现出来。

　　“你的梦魇里出现了些什么？”宋命低头问，他拿餐巾擦试着手心，道，“还有尸体和奇怪的景象吗？”

　　“没有。”赵渠回了一句。

　　仿佛真的没有。

　　只有宋命知道赵渠说的有多么简单和轻松。

　　“你骗我。”宋命道。

　　赵渠沉默在原地。

　　宋命道：“撒谎对你有什么好处，它只会害了你。”

　　赵渠道：“对不起，宋命，我该走了。”他没有说话，离开了这里。

　　宋命记不清这是第几天。

　　是第七天么？

　　还是过去了十天？

　　赵渠没有再来这里。

　　宋命也再也没有看见过赵渠。

　　他忽然有点慌了，本以为只是吵了一架，第二天还会再见的不是么。

　　可第二天没有。

　　没有人来。

　　时间恍若隔世，赵渠还是没出现的时候，宋命疯了一般冲向了某个冥冥之中指引着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