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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交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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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跟本宫过来。”
沈怀昭垂眼答道:“是。”
一双手急急拉住了她的手腕,即将迈出的脚步顿住,沈怀昭怔愣回头,就看见永王妃满面不赞成:“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沈怀昭笑的抱歉:“不是故意骗您的。”
在她刚提出这个计划时,永王妃便十分反对,也正因为她过于抵触,沈怀昭思来想去之后,只和顾延朝说了完全的计划。
永王妃一直觉得她们今日是来恳求贵妃娘娘,与她们一道去陛下面前陈情,希望陛下能够把沈相和祝祁安放出宫。
事实上,陛下回心转意放人的可能性还不如她真的打开宫城门来的大。
顾延朝此次一共带回了一千精兵,人数虽然不多,但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仅用了两个晚上,盛京城中巡逻的羽衣卫便尽数被御林卫替代。
她宵禁后还在街道上胡乱走了那么久都没被发现,不是因为她命好,而是因为御林卫的数量不如原来的羽衣卫那般多,分到每个支道上便不剩多少了。
一个早上过去,顾延朝已经在朱雀大街两边布局完毕,精兵集结,只要宫门一打开,便能立刻领兵夺宫。
万事俱备,眼下只差她想办法打开宫门。
沈怀昭心不在焉地跟着贵妃的脚步走,直至一扇紧闭的屋门横在她面前,沈怀昭转头,看贵妃冷着脸双手推开屋门:“到了,进来吧。”
顺着门缝往里望去,尽管是白日,屋里仍不是特别明亮,阴翳的光线落在地上的明黄软垫上,照出它上面密密麻麻的补丁,这样一个扔在路上都不一定有人捡的破烂,却被放置在三尊巨大的威严的金佛像之下,瞧着分为割裂。
佛像庄严,沈怀昭慢慢蹙紧了秀眉。
都说贵妃是方仙道的养女,从小就受仙露滋养,颇有慧根,因此才被醉心长生之术的陛下看上带进宫中,初封就是贵妃这样绝无仅有的高位。
若不是那时皇后并无过错,陛下动不得她,这个位置说不定还能更高。
有这样出身的贵妃,屋里供奉的合该是三清道尊像才对,可堂中的塑像分明是三身如来,看小案上的香火痕迹,应该日日都有人在此供奉。
贵妃熟门熟路地在软垫上跪下,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睛,:“很奇怪是不是?本宫的宫中居然没有三清像,而是请了如来法身。”
沈怀昭:“娘娘愿意解惑?”
贵妃轻声道:“本宫从小在尼姑庵中长大,虽然后来跟了方道长,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侍奉佛祖,改不掉了。”
沈怀昭安静的听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贵妃其实并不需要她的安慰,她活的十分清醒,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处境。
贵妃似乎在专心诵念,嘴唇嗡动,沈怀昭看不出她在念什么,但只看贵妃表情也知道这是件极庄重的事情,不宜打扰。
因此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卸下了身上无坚不摧的铠甲,露出一点真实的内在。
一篇默念结束,贵妃开口问她:“你今日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怀昭开门见山,直言道:“李亭大人值守空门,我想请他帮忙,在合适的时候打开宫门。”
跪在软垫上的女人没有动作,仿佛没听到一般,仍闭着眼双手合十,气氛冻结,满室寂静中,沈怀昭听见贵妃轻声感叹:“你怎么总是不知道怕呢?”
没有想到贵妃会说这句话,沈怀昭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比起害怕,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吧。”
她不想放弃他们。
“......是吗。”
贵妃睁开眼,丝丝缕缕的烟气匍匐在她眼中,本该映出佛像的眼中一片空茫。
“......你能给我什么?”
听着有戏,沈怀昭眼睛猛地一亮,郑重道:“若能成事,娘娘当居首功,既然是首功,就有赏赐。娘娘想要什么?”
贵妃怔怔地想,她究竟有什么想要的。
曾经她想要的很多,被遗弃在尼姑庵后,她最想要的是过上像县里小姐那样好日子,不必冬日河边捣衣,夏日炉边烧柴,御寒的被子里真的有棉花,而不是沉甸甸的稻草,盖得她夜夜喘不过气。
后来,在救命恩人离开她那偏远的家乡后,她又想有朝一日一定要来到盛京,告诉他那个穷的吃不饱饭的小尼姑,也能靠自己走到他面前。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或许是命好,她生平所求的不过就这两个愿望,这两个愿望,如今也都实现了。
就连她曾经高不可攀的爱人,都要跪在她的裙摆下。
如今她可以有第三个愿望了。
贵妃忽地转头,望向沈怀昭:“想要什么都可以?”
沈怀昭点头:“什么都可以。”
太子即将归京,如果能兵不血刃的即位,对百官,对百姓而言都最好不过,皇后娘娘之前能与贵妃合作,想来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贵妃:“如果我说,我要出宫呢?”
沈怀昭顿时了然:“娘娘想去哪儿?听说你本是江南人士,是想要和李大人并稚子一道返回家乡吗?”
猝不及防被戳破了此生最大的秘密,即使心里早就有了预料,贵妃还是忍不住身体僵硬,下意识的做出戒备的姿态来:“大胆!污蔑当朝贵妃,你这是何意!”
强装出的镇定一眼就可以看破,沈怀昭叹气,只觉得贵妃这人心理素质着实不怎么样,一诈就能诈出来:“娘娘,这座高楼在您眼里是什么,臣女不知道,但臣女觉得这里颇为压抑,住不得人。若您真的想走,不管是您一个人还是许多人一起,臣女都有把握说服太子,既往不咎。”
改朝换代之后,一个前朝的贵妃,说实话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到时候就说悲伤过度,随陛下去了就好。
贵妃心动了。
她日日夜夜,无时无刻,做梦都想再回一次江南,去泛舟绿波横塘,嬉戏莲蓬荷叶间,而不是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高楼中,一眼望尽余生。
在这楼中待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名字的来源。
陈百荷。
尼姑庵里的老尼盼她清水出芙蓉,因此用庙中的荷花为她取名,从前过得很苦,她日日见荷花也不觉得漂亮,可现在想想,盛京城中居然再无一只荷花,可比她家乡水间的娇艳。
只是有件事情,她不得不担忧。
即使面上已经难以控制的浮现了心动之色,贵妃仍纠结地问沈怀昭:“若答应了你......他会不会有危险?”
若是知道能带她走,那个每天都活在愧疚中的傻子一定欣喜若狂,不假思索地应下,贵妃实在是害怕,若是事成还好,就怕一旦事败,他们一家三口全都性命难保。
沈怀昭理解她的担忧。
生死一念之间,贵妃再怎么踟蹰都不为过,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尽可能站在她的位置上的为她多考虑,自古真心换真心,她做不来骗人的事情。
于是沈怀昭实话实说:“倘若今日事败,我们应当都不会有好下场,但娘娘,我观李大人行事,他应当是真的将娘娘放在心上。即使您这边不答应,宫外的人一旦抛下鱼饵,给出带您远走的条件,李大人应当还是会上钩。”
顾延朝已经知道了李亭和贵妃之间的关系。
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更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因此必然会去游说李亭,对于他们二人,她和顾延朝给出的承诺想来不会差很多。
无非就是放他们离开罢了。
倘若事败,无非就是一人担责,但一旦成功,未来便能和心上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一家团聚。
李亭不可能拒绝得了,他满心满眼都是对贵妃的爱和愧意,重到仅仅是两个人站在一处,她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出来。
打开宫门其实不难。
难的是怎么拖延时间,让陛下不发现,或者迟一点发现,毕竟他们只有一千人,羽衣卫即使再人才凋零,宫中也有侍卫近万。
这一万人还都接受过严苛的训练,不能等闲视之。
贵妃的脸随着沈怀昭的话一点点白了下来,她一直觉得只有沈怀昭知道她和李亭的关系,谁承想宫外还有知情者,若真如此,不管宫门开关,只说他二人,被这么多人知道的秘密,真的还能瞒住陛下吗。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的选。
贵妃面色逐渐坚毅起来,深深地吐息后果断道:“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沈怀昭喜形于色,终于放下心来,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贵妃,倘若贵妃愿意配合,事情就成了大半。
事不宜迟,沈怀昭迅速地交代她:“我申时出宫,出宫之时就是李大人开门之时,御林卫会趁此机会强攻,两道宫门之间守卫众多,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回禀陛下,娘娘要做的,就是缠住陛下,让他没有听到消息,调令羽衣卫的机会,一直到御林卫接管整个宫城,娘娘便可以功成身退。”
沈怀昭:“另外还请娘娘修书一封,盖上宫印,倘若外面的人来迟了,我也好交给李大人过目。”
这就是要留证据,怕她反水了。
贵妃抿了抿嘴,但也知道如果一点证据不留,沈怀昭必然不敢信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小佛堂中有笔墨纸砚,稍等我写给你。”
沈怀昭躬身行礼,真心实意地感谢道:“臣女,多谢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