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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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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永王上朝的同时,永王妃也递了折子入宫,请见贵妃。
永王妃的突兀举动吸引来了一些探查的目光,但很快又收回,毕竟大家都知道祝祁安陷于宫中,身为人母,即使永王妃曾与罪后关系密切,眼下病急乱投医,想要走一走贵妃那边的关系也很正常。
更多人关注朝堂上永王的反应,因此也就没有人去拦永王妃呈往摘星楼的折子,以至于贵妃晨起后不久便收到了消息。
沉香悠悠,在琉璃莲台梳妆镜前细细描眉的妩媚女人秀眉微挑,转头去睨那恐惧伏地的青衫宫女,掩唇娇笑道:“这时候倒是想起本宫来了。”
宫女的头垂的更低了几分。
贵妃看宫女恐惧到身子都发颤的模样,无趣地撇了撇嘴:“算了,拿来让本宫瞧瞧吧。”
宫女无声地上前,双手将折子递到贵妃身后忽然出现的贴身宫女双夏手中,双夏寒着张古井无波的清秀脸蛋,将折子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几遍后,才转交给贵妃:“娘娘,折子里面没有夹东西。”
贵妃翘着尾指,优雅地接过折子:“永王妃可不会蠢到在折子上面做文章。”
薄如蝉翼的彩笺夹在两块可开合的檀木香板之间,贵妃略微一用力,便打开了折子,手掌大小的纸上写不了多少内容,一眼扫过去便能看的差不多。
贵妃收敛了那副面具般的娇媚笑意,认真地看起彩笺上秀气的文书体。
不知为何存在感格外稀薄的双夏恭敬地伴在贵妃身旁,似是习惯了主子忽然变脸的模样,安静地等待她看完,决定今日是否要见永王妃。
出乎意料的是,短短几行字,贵妃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似乎犹豫了很久,她才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地告诉等候已久的双夏:“把折子拿去前面吧,放一张门贴下去,然后告诉李亭,到时应当会有两人前来,让他不要声张。”
双夏接过折子,什么也不问,只是躬身行礼道:“喏。”
永王府中。
永王妃焦急地等待了一上午,迟迟等不到贵妃宫中的消息,心急如焚,忍不住转头去问之前信誓旦旦的沈怀昭,担忧道:“贵妃真的会同意见我们吗?你确定她会和宫门那边打好招呼吗?”
如果沈怀昭跟她一起入宫,却在宫门处被拦了下来,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沈怀昭轻轻放下手中握了许久的茶盏,安抚永王妃道:“她会同意的。至于我,贵妃娘娘只要一看那封彩笺就应当能知道,那封折子其实由我所写。”
“为什么?”永王妃不解,“就因为你提到了秋狩时的事情?”
沈怀昭摇头,笑而不语,只说贵妃娘娘一定能懂。
这样毫无缘由的自信显然无法取信于永王妃,她欲言又止地盯着再次端起茶盏的沈怀昭看了片刻,最后自暴自弃般地重重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不说话了。
沈怀昭浅抿一口茶水,在心里对永王妃道了声抱歉。
她确实没办法与王妃直言,毕竟她在那封折子中,可是胆大包天的威胁了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半请半逼地让贵妃不得不答应见她们。
贵妃当然能看出写折子的人是她。
毕竟秋狩时只有她接触过那位名为李亭的大人,应当也只有她猜了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
如果不想她把事情捅出去,贵妃就只能见她,还得费劲遮掩她进宫的事情,防止她闹到陛下面前,和她来个鱼死网破。
沈怀昭当然不会和她鱼死网破。
这么有价值的关系,浪费在老皇帝面前太可惜了,既然被她发现了,当然要利用到底才行。
一如沈怀昭设想中的那般,贵妃宫中很快有了答复,传讯的宦官送来了上书摘星阁的门贴,等人走后沈怀昭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从发愣的永王妃手中接过门贴看了看。
看到刻意空置出来的人数一栏时,她就知道,事情成了。
顾延朝从定下计划后便再未开口,此时看到了她控制不住扬起的唇角,面色越发紧绷,忍了又忍还是说道:“......你不必做到这种程度,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沈怀昭没心没肺笑了起来。
少女璀璨的笑颜比屋外万里澄明的晴空还夺目,她偏头望过来的眼神是那样通透,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卑劣,利箭穿胸而过,顾延朝刹那无言。
她说:“可是这样是最快的,最方便的不是吗?你的兵不必去送死,只需要等我的消息就好。”
顾延朝蓦然握紧了拳头,喉间似乎堵了无数团暖融融的棉花:“......”
永王妃摸了摸沈怀昭柔软的发丝,笑着和她依偎在一处,和满面涩然的顾延朝保证道:“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在顾延朝的隐忍的目光中,沈怀昭扶着永王妃的手侧,一往无前地踏上了“永”字飘摇的华丽马车。
马车里的内饰一如既往,和她第一次坐也没什么区别,沈怀昭忽然心生喟叹,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和这辆马车已经有了很多回忆。
而那些或好或坏的回忆里,大部分都有着同一个人的身影,像是流水,蜿蜒在她的四季。
玉葱似的柔软指尖拂过身下熟悉的坐垫,顺滑的丝绸上绣着粉荷,大多针脚密实,却有一处叶片起了翘。
猝不及防被扎了一下,沈怀昭似乎又回到了骤然失忆后,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里。
那时的她满心忧虑,看谁都不怀好意,祝祁安的态度芳在众人中无疑是鹤立鸡群的怪异,惹得她一度避之不及。
谁能想到现在,她居然心甘情愿地坐在这辆马车上,与他的母亲一同,奔向一道十死九生的歧路,去换她所爱的人们,能有一线生机。
握紧永王妃发抖的手,沈怀昭轻靠在她肩膀上,安慰道:“您别怕,我们会没事的。”
马车顺利的驶上了朱雀大街,一路向皇城门的方向驶去,下了马车,走过一段漫长白玉步道后,巍峨的宫门城墙出现在沈怀昭她们面前,城墙脚下的门卫似是等候已久,看见她们的身影时主动从远处迎了上来。
沈怀昭拉着永王妃的手,主动和来人问好:“李侍卫长,别来无恙。”
李亭含笑回应:“沈姑娘,许久不见了,王妃也是。”
永王妃颔首,从袖中取出门贴递上,李亭接过后拿在手上随意翻了几下,似乎是没有看见那处特意空下的人数一般,很快便查验完毕:“无误,请往前吧,贵妃娘娘宫中的人应当已经等在前门中了。”
沈怀昭点头,谢过李亭后正要抬步离开,却又想到什么一般忽地转头,意味不明地勾唇望向李亭,问道:“李大人之前不是跟在贵妃娘娘身边?怎么又回了宫门处轮值?”
李亭面色不变,镇静道:“先前羽衣卫人手不够,我刚好会一点拳脚功夫,侥幸被选上。前段时间上官发现某水平着实有限,因此又被退了回来。”
沈怀昭了然微笑:“原来如此啊。”
心中又增添了几成把握,沈怀昭挽着永王妃与李亭道别,缓缓走进开启的宫门,抬眼便看见了肃立在不远处的青衫宫女。
妃嫔所在的后宫看管较前朝更严,命妇若要前往后宫,光凭门贴还不够,主位娘娘需得派人前往宫门侍卫处等候,待到双方同时将门贴和折子交给侍卫后方可放行。
几人在宫门处停留了一阵,方才顺利过关,名为双夏的清秀宫女谢过侍卫后,回头对沈怀昭行礼道:“两位请随奴婢来,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是沈怀昭第一次踏进贵妃所在的摘星阁。
宫墙外瞧着直接天外的高楼,走近一看不过是五六层高的大小,接待客人的书房位于摘星阁最顶端,沈怀昭顺着木阶一步步向上,四周都是红木雕刻成的镂空花窗,日光照不进花窗里,也就让这些颇费了一番心血的朱窗没了作用,成了供人赏玩的玩意儿。
目光谨慎地打量着四周,沈怀昭越走越觉得,这座高楼不像是恩宠,反倒是更像是困住鸟儿双翼的牢笼。
即使对贵妃的观感复杂,在看到手拿经卷倚在太师椅中的女人时,沈怀昭还是被她可称荼蘼的美貌惊艳了一瞬。
空气中的花香味愈发浓了,伴着香炉中蒸腾的白烟,双夏轻轻扣响了书房木门:“娘娘,客人到了。”
贵妃恍然梦醒:“这么快,既然来了,那就请二位坐吧。双夏,将人都带下楼,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上来。”
双夏应声下去了,门轻阖上的同时,沈怀昭果断地原地跪下,对着贵妃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歉:“臣女沈怀昭冒昧请见,还望娘娘恕罪。”
贵妃挑了下黛眉,放下手中经卷,语气不善:“原来沈姑娘知道这里是皇宫,本宫是陛下的贵妃啊,既然知道,还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永王妃面色微变,立刻想也不想地上前将沈怀昭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贵妃。
贵妃见状,笑意越发讽刺:“这样搞得,本宫倒像是坏人了。”
沈怀昭摇头:“您可不是坏人。”
大着胆子抬头,和满面不悦的贵妃对视,沈怀昭冷静道:“可否让臣女与娘娘单独待一会儿,臣女有几句话想与娘娘说,望您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