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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权维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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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偷摸着将人领上了三楼,虽然走的是避着旁人的员工通道,他还是颇为谨慎地左右张望了几次,见四下无人,才旋转钥匙拧下门锁。
沈伯先闪身进去,里面一片漆黑,他摸着黑点亮了一盏油灯,屋里霎时间亮起,
沈伯回头,招呼沈怀昭过去:“姑娘,安全了。”
压着帽檐缩在门后的沈怀昭闻言,拎着祝祁安一下跃进门里,飞快地将门反锁好。
书库是独立的空间,不通外界,除了一座座足足顶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架外再无它物,四壁悬挂着数不清的油灯,沈伯穿梭在一堆书架中,将它们依次点亮。
沈怀昭阻止沈伯:“沈伯不必辛苦,我们只是需要借一个地方说话,不知道权维康在哪里,我们是来找他的。”
“权维康,姑娘要找他?”
沈伯闻言吹灭手上点灯用的火折子,捋了一把长须思考,“最近到我们这儿的学子实在太多,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我想想,四楼丁号房间,他应当在那里抄书。”
知道人确实在这里就好办了,沈怀昭点了点头,继续问沈伯:“可否劳烦您将他带到书库来,我有些事情要寻他说,但不方便露面,也请您找他时不必声张。”
沈伯能被沈家放出来主持三禄集几十载,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炉火纯青,看沈怀昭乔装打扮成这样,就知道她是特意避着人来的。
实情识趣地不再多问,只说了一声“好”,沈伯转头就去喊人。
见他出去沈怀昭三两步上前将门拴上,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靠在门上缓缓滑下来,她难得觉得身心俱疲。
一盏灯火的光辉恰好落在她脸上,祝祁安站在不远处的书架边上,斜着身子静静望着被光照彻了半边脸庞的沈怀昭。
光影将她的脸映出山峦般的起伏,沈怀昭在光下垂着眼,显出一种令人心折的静谧。
最近的沈怀昭性子跳脱,和以前大不相同,但当她真的沉静下来不说话时,祝祁安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自从方才在楼下,沈怀昭问他为何知道后门位置时,祝祁安心里就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
理智告诉他这不能怪沈怀昭,她的辛苦与艰难他都瞧在眼里,他该多理解她。
祝祁安只是有些不解,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委屈,沈怀昭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当那是微不足道的一天,他本以为在她心里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现在看来恐怕只是自作多情。
沈怀昭依旧阖着眼,胸前呼吸起伏规律,好像睡着了一般,胆战心惊的日子并不好过,祝祁安知道她是太累了。
“祝祁安,是因为我忘了事情,所以你才闷闷不乐吗?”
本以为睡着的人忽然说话,声音在密闭的房间里回响,透出一种非人的空灵,祝祁安没有料到她会直接问,下意识否认:
“没有这回事儿。”
沈怀昭眼睛依旧没有睁开,眼睫轻轻颤了颤,忽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轻飘飘地叹息似乎像一把重锤,直直砸进了祝祁安脑中,他手臂不受控制地弹了一下,仿佛要抓住什么。
祝祁安忽然有些疲惫了,不为他自己,而是为他给沈怀昭带来的烦恼:
“对不起,你别多想,事情过去很久了,你忘记也是很正常的,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儿生气,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生怕被人打断一般,祝祁安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连气都没顾得上换,说完后不言不语地立在原地,垂着头不敢再看沈怀昭。
沈怀昭应该是又叹息了一声,但这次他没看见,所以也没法完全肯定。
“祝祁安,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你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总是在与我道歉。忘记了事情是我不对,你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我。”
沈怀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目光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悲伤:“你如果不说,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原因。”
沈怀昭一直觉得,与她相处对祝祁安是件很不公平的事情。
两年光阴,他们之间理应有着不少交集,但现在这些过去都湮灭在尘埃里,祝祁安带着满腔真诚,面对的是一个不知所措,甚至对他有些警惕的沈怀昭。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想起来的一天,如果祝祁安不说,那些过往就再也无人知晓。
祝祁安温和又恰如其分地打断了她的悲伤,他直直抬起头望向她,目光里全是坦诚:“我是会有些难过,但比起生气你忘记过去的事情,我更在乎当下,我们现在一同在三禄集,之后还要一起面对一堆烂事。”
“沈怀昭,”祝祁安似乎是想通了,声音里不由自主含了几分笑意,“我们会创造更多未来的。”
沈怀昭怔怔地望着祝祁安,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心如擂鼓,在安静的书库里,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逐渐增快的心跳声。
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她试图遮掩脸上飘起的红潮,轻声斥他:“谁要和你创造未来了,别乱说话。”
祝祁安低低地笑起来,沈怀昭脸上热意更盛,她伸手贴上脸,试图尽快让温度降下来,好在这时背后的门被轻轻敲响,三短一长,正是他之前与沈伯约定好的暗号。
沈怀昭眉目一凛,意识到沈伯事情办成了。
矫健地从地上爬起来,沈怀昭肃着眉眼,递给祝祁安一个眼神,缓缓站到门的背后,环着手站着的祝祁安也放轻脚步来到门正前方,冲她微微颔首。
目光相交的瞬间,沈怀昭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拉开门,沈伯见门开瞅准时机猛地发力将人推了进来,权维康猝不及防地跌进门里,意识到不对刚想放声呼救,就被一阵巨力扯过捂住嘴巴,重重压翻在地面上。
地面上灰尘扬起,在灯光下遮蔽了她的视线,沈怀昭挥了挥眼前尘埃,不由自主地咳了几声,等到灰尘落下才看见眼前两人。
祝祁安一把将权维康按在了地上,中间不慎撞到了书架,上几层的书劈头盖脸的落了他们一身,沈伯刚锁好门,回头一看就心疼地惊呼一声,急忙扑过去捞书。
权维康似乎被砸蒙了,躺在书堆里一动不动。
祝祁安困着他手缓缓起身,发冠被砸的稍微歪了一些,一缕发丝垂在脸旁,清逸的脸上难免沾了些灰尘,瞧着有点恍惚。
沈怀昭被他那边的动静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见祝祁安起身赶紧跑过去,话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有没有砸到哪里?”
他外袍颜色深且不耐脏,一旦沾了灰尘就很显眼,沈怀昭一边说一边拍着他身上落的灰,灰尘太多,拍的时候又开始四处飞扬,沈怀昭猝不及防之下被呛了好几次。
权维康被沈伯扶到了一旁,祝祁安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怔怔站在原处,半张开手臂,垂眸看向专注着为他拍灰的沈怀昭。
两人贴的很近,近到祝祁安一阖手就能将怀中骨骼纤细的少女拥个满怀。
看她又被灰尘呛到咳嗽,祝祁安看不过去,一把压住她的手道:“我没事,灰尘大,不要再管衣服了。”
“马上就好了。”
沈怀昭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见祝祁安手搭上来下意识的反手握住,想要将他手拂到一边。
祝祁安没有准备地被她握个正找,不可思议地蜷了下手指,然后顿住不再动弹,沈怀昭被他那一瞬间的反应惊回了神,忽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她主动地,登徒子一般的,握住了祝祁安的手。
沈怀昭:“......”
沈怀昭大脑彻底宕机,她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和异性这么亲密,连第一时间应该撒手都忘了,脑中飞速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圆过去。
祝祁安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堪称乖巧的给沈怀昭握着手。
沈怀昭呆呆地眨了下眼睛,忽然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弦,在祝祁安专注的眼神中双手合拢,捧起他的手,轻轻地吹了吹。
湿热的气息从手上传来,带着一些难言的潮湿,祝祁安这下是真的惊呆了,一把抽回手背在身后,磕磕绊绊地对沈怀昭说:
“多......多谢沈姑娘,在下手......感觉好多了。”
“哦,哦,好。”
沈怀昭似乎是傻了,手在空中呆呆地悬了许久,祝祁安偏过头轻咳一声,沈怀昭悚然一惊,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强装无事地撤回了手,沈怀昭手忙脚乱的连怎么摆手都忘了。
无助地兜了个大圈,她手落在头上,尴尬地开始双手挠头,没几下头发就乱成了鸡窝。
方才形容漂亮的小娘子转眼成了个疯婆子,祝祁安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别犯傻,正事要紧。”
那边权维康已经停止了挣扎,安静的和沈伯坐在一处,两人肩并着肩手牵着手,两人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俩。
沈怀昭感觉到目光,缓缓挪回视线,绝望地和他们对视。
她设想中的见面本应该是一张长桌上,他们与权维康面对面坐着,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孙文祥如今面对的困境,几人促膝长谈,达成共识。
而现在,她顶着个被炸过似的鸡窝头,身边的祝祁安一身是灰,两人看上去刚从废墟里爬出来,别提气氛,他们不笑出声都是好涵养。
沈怀昭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准备,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权公子,冒昧来访,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事必须要找公子一问,不知您可否认识一位名为孙文祥的公子?”
早在她开口时沈伯就已经退了出去,还不忘给他们带上门,权维康本来盘腿坐在地上,一脸无动于衷,直到听见孙文祥的名字,面色骤变。
权维康终于开口:“你们是为了他来的?他出了什么事?”
这话一出,沈怀昭和祝祁安对视一眼,就知道是找对人了。
沈怀昭适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满脸的悲戚配上她的鸡窝头,活像孙文祥已经安详入土,权维康见状面上骤变,急急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祝祁安上前两步,接过沈怀昭方才未完的话头,轻叹一声:“看来你还不知道,孙公子母亲病重,家中银两消耗殆尽还是不见好,为了给母亲治病,他决意寻死。”
权维康这下是真的惊呆了,十有八九撞紫的腰和腿还在发疼,他撑着墙艰难地站起身子,满眼惊悚地望向他俩:
“你们再说一次,谁要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