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连星悦

69、生病

　　佳宁三天没去公司，叶峰亲自来家找她，可芯和梅姨在厨房，一个熬红枣桂圆粥，一个给自己捯饬果盘，看见叶峰冷着脸进来，同时愣在原地。

　　梅姨先反应过来，恭敬道：“叶总，佳宁小姐在卧室休息。”

　　“叶叔。”可芯也赶紧打招呼，放下果盘走过来，“佳宁生病了，刚从医院吊水回来。”

　　“生病？”

　　叶峰朝卧室走去。

　　可芯点点头，先一步上前敲门，小声：“宁宁，叶叔来看你了。”随后推开房门。

　　卧室，佳宁靠在床头，脸色苍白，转头看向叶峰，虚弱的喊了一声：“爸，您怎么来了。”

　　叶峰本来带着一肚子气，看到她这样，气顿时转为心疼，走上前摸了摸佳宁的额头，“哪不舒服？”

　　“感冒转肠胃炎，”佳宁咳两声，说：“去医院挂了水，差不多已经好了。”

　　叶峰冷着脸：“让你平时好好吃饭，不听话，这回好了吧，再这么下去，小命迟早被你折腾没！”

　　可芯搬来凳子，叶峰坐下，转头命令：“去给我倒杯水。”

　　“好嘞，叶叔。”

　　可芯小跑出去，佳宁蹙眉道：“爸，您怎么随意使唤人。”

　　“倒水算哪门子使唤人，”叶峰哼一声，说：“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公司那边的事你标叔暂管，不用操心。”

　　“好。”

　　“沈敬出差还没回来？”叶峰话题一转。

　　“他刚去没两天。”佳宁说，

　　“嗯。”

　　一片沉默，可芯送水进来，叶峰一口气喝完，把空杯子递还给她，站起身：“行了，我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

　　“好，爸爸再见。”

　　叶峰大步走出去，可芯握着杯子站在床头，“我严重怀疑，你爸来这儿就是为了蹭水喝。”

　　“.....”

　　“你俩现在还没话说啊？”可芯问。

　　佳宁耸了耸肩。

　　“......真生疏。”可芯感慨，摇了摇头。

　　生疏吗？佳宁看着半阖的房间门，她和叶峰以前的沟通模式，也是一个骂，一个听，现在很少出现那种情况，坐在一起反倒不习惯了，不是也称不上生疏，心比以前亲近许多。

　　可芯瞥见床头柜上有个红包，上面写着：囡囡。

　　“奶奶还没给我红包。”可芯忽然想起来。

　　佳宁：“.....你没去拜年，上哪讨红包去。”

　　“这个是.....我妈妈给的。”她注意到可芯的目光，于是把红包拿了过来，说：“我还没打开看。”

　　“看样子不像是钱。”可芯的视线仍停留在红包上，似乎对佳宁口中‘妈妈’的称呼习以为常。

　　佳宁不敢打开，只是拿在手里捏着，可芯看出她的心思，好奇心更重了，怂恿道：“打开看看，万一是什么传家宝啥的，你不发了！”

　　“传家宝，想的倒是美。”佳宁无语道。

　　红包自拿回来起就被她锁进抽屉，刚刚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放，叶峰没注意到，可芯一个劲怂恿，大有你不打开我不走的架势。

　　佳宁打开红包。
　　佳宁打开红包，里面掉出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张纸条。

　　“好漂亮！”

　　锁是黄金的，刻祥云图案，印吉祥祝语：长命富贵。下面还缀着几缕金色麦穗，由一根黑色绳子穿引，可芯小心的捧起来，垫垫重量，探头去看佳宁手里的纸条。

　　非常隽秀的一行字迹：囡囡宝贝，这个锁是我送给外孙女的见面礼，祝福健康平安，一生无灾无难，爱你们。

　　可芯抬头窥了佳宁一眼。

　　佳宁盯着字条，低垂眼睫看不清眼底情绪，许久，可芯咳嗽一声，把锁递到她手里，说：“我去看看粥煮的怎么样了。”

　　房间门开了又关，佳宁的睫毛轻颤几下，忽地笑了，她想起那天的梦，白茫茫一片，抱着孩子离自己远去的女人，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你们应该已经见面了吧。”

　　她把纸条和长命锁全部装回红包，锁进抽屉。

　　一命还一命，余浅浅，我不欠你的。

　　五天后，沈敬出差回来，到了家，梅姨才敢小声汇报情况，他一听就急了，“怎么不早点说！！”

　　梅姨惶恐：“佳宁不让讲，怕影响您工作。”

　　“她人呢？”

　　“早上可芯带她出去了，说是去找美琪。”

　　佳宁接到沈敬电话的时候，正在美琪家里打牌，加上美琪妈，正好凑了一桌。

　　“你回来了？”她肩膀夹着手机，甩出一张东风牌。

　　沈敬听到这边乱哄哄的，问道：“几点回家，要我去接你吗？”

　　“打完这圈回去，不用接，我一会儿坐可芯的车回去，......嗯，一会见。”

　　电话挂断。

　　美琪妈胡牌，乐呵呵的收钱，美琪：“妈，您怎么老赢？”

　　“赢钱好啊，给我宝贝大孙子买糖吃，哈哈哈。”

　　优优在旁边跳起来拍手。“外婆真棒！！哦哦哦~有糖吃咯~~”

　　美琪爸正好路过，说道：“少吃点糖，当心蛀牙。”

　　“爸，您少抽点烟，他就少吃糖了。”美琪悠悠的接道。

　　“你管老子呢！”

　　“......”这火爆脾气。

　　美琪冲两个好友撇撇嘴，做了个鬼脸，三人一起笑出声。

　　“看到她们一家几口开开心心的，我就打心底高兴。”

　　回去的路上，可芯感慨，“美琪这也算糟了一劫，雨过天晴了。”

　　佳宁低头回消息，随口道：“老两口还是看孙子的面，优优小嘴甜，哄得老人乐呵呵的，连带着看女儿也没那么气了。”

　　“照我说，还是老两口心疼闺女，要不然一百个孙子孙女都百搭。”

　　“这话不假。”佳宁表示认同。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可芯转头看着佳宁，神情肃然，目光犹豫，佳宁瞥她一眼，把手机收了起来，说：“有什么话就讲，这种表情上坟呢？”

　　“宁宁，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嗯？”

　　可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在家里陪佳宁两三天，在丧母丧子的情况下，佳宁也没有大哭大闹，没有半点伤心欲绝，情绪也没失控，就安安静静坐在床上，按时吃饭，睡觉，说话语气虽然无力，可也正常。

　　可芯担心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佳宁心里肯定压着情绪，积压的越久，释放的时候可能越吓人，她想探探口风，又怕戳到她的伤口。

　　“说啊，怎么不对劲？”佳宁催她。

　　可芯咬咬牙，说：“我讲了你不能生气。”

　　佳宁“嗯”了一声。

　　绿灯亮，可芯目视着前方的路，发动车子，说：“我觉得你有点过于平静了，失去孩子的母亲通常会歇斯底里，情绪崩溃，你好像做了个梦似的，就.....很平静的接受了。”

　　佳宁皱了皱眉，可芯提出前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像是缺点什么，细想一下，腹中孩子没了，她伤心，但也不至于像影视剧里那样，痛心疾首，母亲走了，她难过，但也没有特别的伤心欲绝，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她好像感觉不到特别的情绪波动，可芯形容的很对，就是平静，像是一汪清泉，石子都进去，都荡不起涟漪，是不在乎吗？肯定不是，那是什么原因。

　　佳宁想不通，她觉得自己心理可能有哪方面的隐疾。

　　“我哭了，你没看到吗？”她说。

　　可芯飞快往旁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看到了。”

　　佳宁没再说话，手机震动，江白临约她晚上吃饭，约定的一周时间已经到了，佳宁回复：他今天刚出差回来，晚上会提。

　　江白临没再回复。

　　“宁宁，你真的要和沈敬分手吗？”可芯又问。

　　“嗯，分手。”

　　佳宁看着手机，头也每抬，声音平淡的就像回答今晚吃什么。

　　“沈敬挺好的。”可芯觉得可惜，她弄打胎病历单给佳宁时，就已经劝过一次，但是佳宁只关心单子能不能以假乱真。

　　“他是挺好。”佳宁不想多谈沈敬，每次想到他，她的心都会酸疼酸疼的，不同于伤心的那种，而是不舒服，很不舒服的感觉，非常折磨人。

　　彼此无话，一路沉默到小区门口。

　　可心把佳宁放下，开车走了。

　　到家，沈敬刚洗澡出来，头发湿哒哒的落在额前，身上松垮垮的裹着睡袍，衣襟半敞，小麦色饱满胸肌性感诱人，佳宁笑吟吟的走过去，摸了一把。

　　沈敬本来还担心她的状态，看到这样，顿时放下心来，拥着人坐到沙发上，静静的接吻。

　　“想我吗？”他哑着嗓子问。

　　佳宁轻喘着点了点头，搂住他的脖子，娇声说道：“去卧室，我展现给你看。”

　　暧昧的氛围渲染下，事情逐渐失控。

　　沈敬守住最后的理智，就是不愿意进去，佳宁在他下面，全身潮红，小声哼唧喊着想要。

　　“......乖，我帮你。”

　　“沈敬，进来吧，孩子没有了，没事的。”

　　一瞬间，空气安静了。

　　沈敬彻底僵住，他看着她，似乎在确认这句话的意思，半响，“什么叫，孩子没有了？”他哑着嗓子，声音有点发颤。

　　“就是没有了。”佳宁定定的看着他的墨眸，一字一顿道：“我把孩子打掉了，沈敬，没有了，你没有孩子。”

　　窗外狂风裹着乌云沉甸甸压下，大雨倾盆，树枝断裂的声音打断卧室死寂的沉默。

　　今年第一场暴雨，来得毫无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