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罗马！》Reach

70、流浪的王

　　遥远的东方，一个骆驼商队沿着黄色沙丘缓缓前行。
　　商队的两侧跟随着两队武备齐全，精神抖擞的士兵，他们谨慎的保护着商队中心的一辆大车，那车的顶棚和两侧都塞满了包裹严实的货物。

　　太阳靠近天空中央，炙烤着的大地散发着扭曲的热气。临近冬季，这里的白天依然干热，夜晚则成了冰寒的地狱。

　　达里乌斯的半个身子从沙丘后面冒了出来，他眯着眼睛努力透过模糊的热气看向远处商队的黑点。

　　一旁一个青年趴在地上，侧耳倾听，他闭着眼念念有词。
　　“八个…不，十个……还有…”

　　“喂，你好了吗？”达里乌斯推了推一旁的青年。
　　青年从头到脚都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手和一双眼睛。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说道：“他们有超过二十头骆驼，一辆马车，十个骑马的护卫。”
　　达里乌斯：“这么多人？那我们赶紧回去，告诉帕帕他们。”
　　青年：“别急，做点陷阱再走。”
　　“哦。”

　　二人在周围转了一圈，成功的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流沙坑。他们远的看着，不敢靠近半步，在周围的沙地里埋自制的绊马绳和绊马刺，准备将那支队伍引诱到沙坑内。

　　“好了吗？”
　　“好了。”
　　“好，我们走。快！”

　　他们一路小跑，逐渐走出沙丘，进入地表更坚硬的荒原。
　　嶙峋而火红的石头山立在周围，伴有无数蘑菇般的巨大风化岩石。在若干长相相似的岩石里，两人拐入一个夹角，身影很快消失。

　　岩石内部有一个天然空腔，阴影笼罩之下，还有一条地下河的洞口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蒙面青年进入空腔内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简易居所。这里被人为凿出了许多洞窟，许多人住在这里。

　　“西奥多，我回来了。你在哪？”
　　蒙面青年摘下兜帽，他正是逃跑成功的恺撒。
　　两人跳海求生后，很快找到了陆地。即便如此，关于去哪里生活则又成了一个分歧。

　　恺撒习惯了罗马式的生活，他还想悄悄回到意大利去。西奥多则不然，他不断的劝他说克利奥帕特拉给他留了财产与护卫，那是为了送他去印度避难准备的，他还不能放弃继承王位的希望。
　　恺撒：“得了吧，托勒密王室已经完蛋了，我可不想再和他们玩了。”
　　西奥多：“那钱你总不该嫌多的吧？”
　　恺撒：“……那也要看情况。我是不怕缺钱的人。”
　　没钱了，就去搞钱！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说起刚逃跑的那天……
　　罗马的士兵还在到处追捕他们，为了安全起见，二人一路向东。
　　等感到肚子饿的时候，西奥多说：“恺撒大人，你在一边呆着。我去找点吃的。”
　　恺撒：“为什么我要在一边呆着？”
　　西奥多说的义正辞严：“你是王，你不能要饭！”
　　恺撒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还是算了吧…”
　　西奥多认为自己既是年龄大的那个，也是身为仆从的那个，有照顾恺撒里昂的义务。
　　他坚决拒绝恺撒劳动，自己在路边的树下捡了一根木棍，要饭去了。

　　恺撒无奈的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叮嘱自己不要乱跑，直到西奥多的身影彻底被人群淹没后，他才转身朝着市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西奥多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神庙。
　　他们运气不错，赶上了一个庆祝的节日，可以祈祷神庙的祭祀们会慷慨一些，送点吃的给他。罗马人的节日总是这么多，一个月总能碰上个两三回，他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举行活动，献上祭品，有时候那些当做祭品的动物的没人要的部位既便宜又新鲜。

　　等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带着两个用油纸包的黑面包和一块生羊小腿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恺撒里昂不见了。

　　西奥多震惊且惶恐，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他很着急，却不敢喊他的名字，只一个劲的叫道：“主人，我的小主人，你人呢？！小主人！”

　　他在离开的地方找了一圈，正失落着，便看到不远处的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腿的缝隙里，恺撒蹲在一个妇女身边，正抱着对方的肩膀。

　　西奥多气不打一出来，他不听话随便消失也就算了，居然趁他辛辛苦苦找食物的时候勾搭女人！

　　西奥多走了过去，准备怒斥恺撒。
　　恺撒回头看见他，抓住他的胳膊：“快，西奥多，快！这位夫人要生了，你得帮帮她！”

　　西奥多的视线转向女人，那是个穿着干净棉服长裙的年轻女子，她有着乌黑的海藻一样的长发和小麦色的皮肤。
　　她的肚子高高的挺着，一只手扶在上面，她正痛苦的呻吟，身下有若干血迹。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巫师？”一旁，有个很粗鲁的，不男不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真的能救她？”
　　恺撒：“肯定能了。西奥很厉害的，保证你们母子平安。”
　　西奥多感到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皱眉清了清嗓子。
　　“看什么热闹？都散开，散开！”

　　那些在集市忙活的妇女或者男人们一哄而散，但视线依旧好奇的盯着这边。

　　西奥多叹了口气，感慨恺撒给他找的这个麻烦，又在心里对误会他这件事感到羞愧。
　　“把她抬到一个…干净平整的地方。想办法搞到水来。还有……”西奥多开始细致的吩咐那个询问恺撒的人忙活。
　　那人动了起来，那是个看起来很纤瘦的人，藏在斗篷里，西奥多看不清这个人的样貌。
　　“你们必须对她不轨，否则我…我会把你们都杀了！”那人还不忘回头威胁他们。

　　恺撒抱着孕妇朝一边有屋顶的长廊走了过去，他示意西奥多想办法让周围人配合一下。
　　西奥多怒气冲冲的走过去，推推搡搡的把看热闹的人移开。

　　他们废了一番功夫，那女人生了个男婴。
　　女人很虚弱，她望着恺撒，抓着他的手：“让我看看孩子……”
　　西奥多剪掉脐带，替她收拾残局。
　　旁边有一个好心的妇女端来一碗羊奶，递给那女人，女人笑着说“谢谢”。

　　“我叫莱亚拉。”女人说，“我们…在附近有个住处。你们二位要随我回去吗？”
　　那个裹得严实的人其实是个还没长大的男孩，所以他的声音才听起来不男不女。
　　他很担心的握着莱亚拉的手，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对组合显得怪异且脆弱，西奥多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流动。

　　恺撒：“正好，我们俩今晚需要一个住处。”
　　他跟莱亚拉说，他和他家的老仆人一起出门做买卖，遇上了劫匪。
　　两人运气好，从奴隶的货船跳海逃生，这才来到了这座城市。目前身无分文。

　　莱亚拉：“那请你们到我那去吧。”

　　刚生产完的莱亚拉显得有些虚弱。但她坐了一会，等西奥多和那个小男孩——他叫做吉利特，帮她擦干净血迹，将秽物丢掉，一切都弄好了，她的精力似乎也恢复如初了。

　　恺撒扶着她的时候，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和胳膊都很粗壮。他第一次接触这样并不十分柔软的女人，因而惊异了一会。但他很快想明白原因，她操持着家务，长期劳动让她变成这样。

　　但她的脸很干净，眉毛有修整过的痕迹，脸颊两侧有淡淡的脂粉印痕。她很漂亮，在恺撒见过的数不清的女人中，她属于出色的那类。多年的操劳并没能让她显得像其它那些平民家的妇女那样，肮脏凌乱，身体变形。

　　“孩子的父亲也在家吗？”恺撒问，“或许我们两个男人去并不合适。”
　　莱亚拉连忙摇头：“没有不合适。他不介意。”

　　吉利特发出气愤的哼声：“他根本就是个混蛋，我们必须……”
　　莱亚拉打断他的话，她面露疲态，说自己腰酸背痛，希望他能安静些，不要叫嚷或者抱怨。

　　恺撒和西奥多跟着莱亚拉走到了这座海滨小城的市集后方，他看到远处山丘上的高大建筑，那是市政厅和富人居住区组成的建筑群。比起罗马的奢华相差很远，但在港口其它混乱破败的茅屋的对比下就显得太华丽了。

　　莱亚拉的家在一条巷子深处，这里有很多高矮不一的房子，并且有的房屋会凸出来到地面上。对着街道有个窗口，上面挂着卖货的牌子。一家肉脯就在莱亚拉居所的旁边，比周围的房子看起来都新。恺撒注意到莱亚拉经过它时，皱起眉头。

　　院子里还有两个来回走动着，语气很焦急的中年男女，他们都是一身粗布衣打扮。男的身上粘着马粪的味道，女的身上则套着一身厚粗布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污渍。

　　恺撒不愉快的低头，虽然军营也比这里好不到哪去，但他还是能自己决定营帐是否干净舒适的。

　　西奥多面色不善，他认为这种条件只会让自己的国王遭罪。但他们身上没有钱，连食物都是讨来的，没办法…那就只能将就了。
　　幸好他还知道证明恺撒身份的物品收在哪里，只要他们找到它，就能找到愿意侍奉他们的人。

　　莱亚拉归来，还抱着一个婴儿，那对男女感激涕零的冲过去：“您没事，您没事就好。”
　　“这是……孩子……是个男孩！”男人非常激动。
　　一旁的吉利特也很自豪于莱亚拉生了个男孩。

　　莱亚拉把孩子塞到老妇手中，对着他们介绍恺撒和西奥多二人。
　　她说，他们帮助她生产，他们没有去街道那头的接生婆子那，省下了一大笔钱。
　　“谢谢，谢谢您。”老妇人鞠躬。
　　“我想让他们待在这。待几天。”莱亚拉的目光落在了恺撒的脸上。

　　她一眼看出他的与众不同，是她痛苦的弯下腰，并被他扶起来的一瞬间，她发现这个人一定不是普通人。不仅如此，他还是个难得的好心人，那种会在乎一个孕妇死活的男人，非常罕见。
　　她萌生了求助的念头，或许他能帮到她。
　　一件事，两件事，更多的事……

　　恺撒没有表露出不悦，他很得体的对莱亚拉的收留表示了感谢。
　　看着这一屋子老弱妇孺，他有点察觉出莱亚拉的用意。
　　这座小小的庭院里，莱亚拉是女主人，是说了算的那个人。那对中年男女是夫妻，一个帮这条街尽头一家有钱人养马，一个做家务，缝缝补补。
　　莱亚拉也跟着干活，她什么都会做。打水，砍柴，烧菜，洗洗涮涮，照顾孩子。

　　莱亚拉对吉利特说：“你今天还是要念书。快去吧。”
　　恺撒很意外的看着她，莱亚拉笑着说：“等吉利特读了书，就能想办法去附近的学堂，说不定能拜一个希腊文老师。”
　　恺撒：“你识字吗？”
　　莱亚拉点了点头。
　　恺撒：“你都认识什么字？”
　　莱亚拉说她能看懂希腊文。
　　“和一部分拉丁文。”莱亚拉显得有些害羞，“我也在抽空自学。”

　　恺撒和西奥多没进屋多久，他们听到院子外面的叫骂声。

　　“莱亚拉！我告诉你，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恺撒跑出门外，看到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男人站在莱亚拉家门口，他怒气冲冲的瞪着这里。
　　恺撒问吉利特：“这是谁？纠缠莱亚拉的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