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罗马！》Reach

44、画面的中心

　　随着婚期将近，玛尔凯路斯心理压力更大了。
　　一天醒来，他才惊觉自己居然真的没从庙妓床上爬起来，而是睡到了妓馆。
　　昨晚陪自己的女人早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像是被丢弃到了这个地方似的。

　　几束昏暗的光线照在他脸上，玛尔凯路斯被这刺目的光照得睁不开眼。

　　他呆愣半晌，想起什么，一下子吓得冷汗直流，草草的穿衣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周围路人对他投来诧异的目光，玛尔凯路斯被他们这目光看得浑身不适。

　　一路跑回家后，迎面而来的是母亲的奴隶管家焦急的神色。
　　“找了您一晚上了，您到底去哪了？！”

　　“我…我……”
　　玛尔凯路斯恍惚得很。

　　屋大维娅得到消息，说儿子自己回来了，连忙跑去接他。
　　看到他衣衫不整，面色苍白，身上散发着混合脂粉的臭气，就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又去哪了？你个该死的…该死的！你要我担心死才好啊！”屋大维娅气得两眼发晕。
　　她举手打他，玛尔凯路斯默默的受着。
　　“母亲，别打了。舅舅…该等急了…”
　　屋大维娅由不解气，又连捶了他好几拳。
　　“马上要结婚的人了，还这么鬼混，你教我怎么跟你舅舅交代？！”
　　玛尔凯路斯张了张嘴。
　　他无力反驳。

　　“算了，你不用去了。已经结束了。”屋大维娅擦了擦眼角。
　　虽说屋大维对她一向亲近，但她却知道和自己这个弟弟相处的分寸。
　　这次玛尔凯路斯的荒唐行径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严，屋大维娅被屋大维狠狠斥责了一通。

　　“再婚吧。给你找个丈夫管理家务。”屋大维说，“让你管男孩子总是力不从心的。”
　　“不…！别这样。盖维斯！”屋大维娅十分慌张。
　　这些年她被母亲和弟弟连着嫁了四次，每次都以丈夫死亡而告终。这导致她的名声越来越差，有传言她的丈夫都是屋大维为了夺回姐姐而杀的，又有传言她受了诅咒，嫁给谁谁就会有性命之忧。

　　屋大维娅听到结婚就两眼一黑，她绝对不想再要一个陌生男人进家门指挥来指挥去，她已经习惯了跟在弟弟身后生活。

　　屋大维看屋大维娅如丧考妣的样子，也没心情继续责备她什么。
　　“算了，你先回去。我抽空去找你，再说玛尔凯路斯的事。”

　　玛尔凯路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前一天，屋大维兴致高昂的让所有人身着正装在花园排队，他特地把玛尔凯路斯和尤利娅的位置安排在了他身边。
　　虽然他们二人还没有结婚，但结婚的准备一应俱全，也不过就是最近几日的事了，所以屋大维打算就把他们当做小夫妻一样的安排。

　　玛尔凯路斯在他的左手边，而玛尔凯路斯的左手边是尤利娅。屋大维右边是阿格里帕，阿格里帕身后露出半个身子的是他的妻子玛吉拉。利维娅在屋大维的身后，露出大半个身子，她抱着杜路苏斯，提比略则在她身边。接着是屋大维娅，在玛尔凯路斯和尤利娅身后。
　　这个排序里，屋大维、阿格里帕和玛尔凯路斯处于最中心的地位，接着是三人的女眷。

　　因为玛尔凯路斯不在，屋大维一气之下更改了站位。他把他排到了最边上，把提比略放到了自己身边。
　　但雕塑里又不能没有玛尔凯路斯，屋大维便找了一个和玛尔凯路斯身形差不多的奴隶在玛尔凯路斯的位置，叫画师把脸部的位置空着。
　　屋大维还惦记着不能做的太明显，他要展现的是好家庭的榜样。于是他不情不愿的把利维娅往前提了提。
　　三个男人中心的“宇宙”变成了“第一家庭”的展示照片。

　　“只能这样了。这个家伙，真是太过分了。”屋大维抱怨道。
　　谁都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这位如今罗马的最高统治者可不好惹，周围人都不敢说话。

　　尤利娅已经很久没见过玛尔凯路斯了。只听说他进了军队后很忙，还三天两头的生病。
　　她感到疑惑，按理来讲，已经发动了卫兵，找到玛尔凯路斯会那么困难吗？

　　屋大维一扭头，看到了用期冀目光，乖乖巧巧看着他的提比略。
　　最近这段时间提比略提前进入军团学习，他的表现非常优秀，给屋大维的脸上增添了不少光彩。
　　面对继子谦逊的请教和崇拜的目光，屋大维很高兴并乐为人师。在对方提出想要自己出钱分担建造神殿的工作后，屋大维欣然答应，并派了身边两个最得力的助手前去帮助他。

　　提比略很快学会了怎么挑奴隶和石匠，无师自通的成为了一个无情与威严兼备的奴隶主。

　　有屋大维的保驾护航，提比略不太能遇到什么问题。他这半年春风得意的样子，映衬的同样有长辈帮助却没什么建树的玛尔凯路斯更加灰暗。

　　“来，你过来。”屋大维朝提比略招了招手。
　　提比略走到屋大维身边。
　　“你站在这吧。你兄长来不了。”屋大维和蔼的开口。
　　他让提比略去牵尤利娅的手。
　　提比略没有迟疑，一把抓住站在他侧后方的尤利娅，把她拉到了身边。

　　屋大维娅看得脸都白了，弟弟这是故意气她呢？

　　尤利娅突然被抓，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微微挣扎，挣脱不了。提比略抓得死紧。

　　屋大维看着两人牵手的模样，调侃道：“放松点，别紧张。不然你们紧张的样子就要被一直留在壁画上了。”

　　尤利娅凑近提比略：“你轻点。手疼。”
　　“嗯。”提比略含糊不清的回应。
　　他的五指松开了些，尤利娅连忙活动手腕。可还没动两下又被抓紧了。
　　这家伙怎么跟抓小鸡似的——尤利娅腹诽。
　　她很快发现了端倪。提比略这是紧张呢。

　　画师飞快的速写完后，告诉屋大维，接下来需要单独给每个人的头像做头模。

　　这半年屋大维热衷于做雕塑。无论是给自己做，还是给别人做。
　　他要求雕塑家和画师要把他做的年轻，除了24岁左右这个形象外不能有别的形象的雕像流出。违反者会被重重的惩罚。
　　给女眷们做的时候，他又要求把他们做的更丰满和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最好完美的展现出理想中的母亲形象。
　　年纪轻轻就被迫被做成青年妇女模样的尤利娅：“……”
　　这爹当的，太不是人了。

　　这次是提比略第一次做雕像，屋大维对画师说，要认真一点给他做。
　　“我英俊的儿子，你看他这个聪慧的额头。和我有些像的。”屋大维对画师炫耀，“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之间却像真的父子。”

　　提比略和屋大维一样额头饱满，给人很聪明的感觉。
　　被夸奖的提比略面容浮现一丝窘迫和害羞。
　　屋大维见状，伸手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一旁的尤利娅看得一愣一愣的。
　　提比略你怎么回事，怎么演起来了。

　　屋大维娅坐在一旁等另一个雕塑家按照她的脸做头模，一边低声询问奴隶找没找到玛尔凯路斯。

　　“挨个去妓院和神庙去找…一家一家的找，肯定能找到。”屋大维娅咬紧牙关，只恨儿子不争气。

　　因玛尔凯路斯表现不佳，屋大维有意多关照了提比略几分，为的是给他压力。
　　“免得他认为自己就是我唯一的选择了。好像我非他不可一样。”屋大维气冲冲的说。
　　屋大维娅对屋大维的内心想法有一定了解，在他心里玛尔凯路斯还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她这个弟弟喜怒不形于色，她有时候真的害怕他会突然大发雷霆并彻底摒弃她的儿子。

　　提比略离开座位，他和屋大维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参加完尤利娅的婚礼，你也该出发了。”屋大维说，“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他说的是去驻守莱茵河防线的事。
　　“我很好，父亲。”提比略说。
　　屋大维叹了口气。
　　“你和玛尔凯路斯一起走吧。”他说，“你们兄弟俩，也能互相照顾。”
　　“好。”提比略回答的很干脆。

　　屋大维歪着头看了他一会。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不是他亲生的呢？太可惜了。

　　“晚饭后去探望你母亲。”屋大维说，“你总是不去见她，她会难过的。”
　　“……好。”听到母亲几个字，提比略神情复杂的把视线偏到了一边。

　　他还是对利维娅的事耿耿于怀。
　　母亲犯的错在时间中酝酿，逐渐变成了他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
　　提比略试图用行为去弥补，但他发现这不是那么容易的。
　　既不能与她割裂，又不能面对她。

　　“你和尤利娅还在一起玩吗？”屋大维想起提比略身边奴隶的汇报，颇有兴致的问，“卖你们的酱菜罐头？”
　　提比略愣了一下，点点头。

　　屋大维发现的第二个有趣的事便是尤利娅。
　　虽说并不喜欢她作为女孩太有主见，但屋大维却没有对尤利娅的小心思多加指责。
　　反正他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爱怎么做随她去吧。他也没那个闲空去管那些小事。等女儿结婚了有了孩子就安定了。他想。

　　说起结婚要孩子…屋大维不太乐观。
　　夫妻俩感情不好怎么办呢…

　　尤利娅半年里不下三次跟他说喜欢和提比略在一起。屋大维并不乐见这件事。
　　而这次玛尔凯路斯再次让他失望，屋大维起了心思，想要做点什么。

　　“既然你们相处得好，可以多多相处，没问题。”屋大维说，“还是我告诉你的那些话。要时刻教导你的姐妹，作她们的榜样。”
　　“好。”提比略点点头。

　　屋大维训完话便放提比略离开了。
　　他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闭上眼小憩。

　　没过一会，奴隶管家到他身边低声说：“特伦西娅夫人又来拜访尤利娅小主人。”

　　“知道了。”屋大维闭着眼。

　　……

　　“尤利娅，尤利娅出来。”
　　尤利娅听到有人小声呼唤她。

　　探出头去，看到墙外头的树上，提比略蹲着朝自己打招呼。

　　尤利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叫埃西比去般石凳。
　　“父亲不是说了你可以走正门。”
　　“我习惯了。”提比略三两步跳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眼那棵树：“我不在的这一星期有没有人爬你的树？”
　　尤利娅摇摇头：“没有。你把那些人都弄哪里去了？”
　　“没有就好。”提比略耸肩。

　　提比略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口袋，还有一张叠的很皱的羊皮纸。
　　“你的酱菜铺子亏了。”提比略说，“去的那艘船半路消失不见。”
　　“…该死。”尤利娅骂了句，“真无耻。”
　　“我都说了，尝试让一个奴隶去当船长，他们只会找准机会抢船逃跑。”提比略说，“奴隶都是些卑贱肮脏又没信用的家伙。除了希腊奴隶。”
　　但好出身的水手和船长雇佣也太贵了。尤利娅心疼的想。

　　“既然如此，下次出航的人选我来想办法吧。”提比略道，“你见不到这些人，我能见到。他们敢骗我的概率不大。”
　　“不，不用。我下回就多出点钱，请好的船长出海。”尤利娅咬牙，“先把生意做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不久前，她凭借和提比略的合作赚到了第一笔屋大维控制之外的钱。
　　尤利娅毫不犹豫的把钱投在了心目里的跑商事业上。
　　她买了一个商铺，贩售酱菜和一些零散的小玩意儿。屋大维知道后训斥了她一通，但没阻止。于是这一关便过了。

　　之后她出钱买了一艘海船，和几个在那艘船上干活的奴隶。那艘船没有船长，据说是因为生病去世，他的儿子便把它卖掉换钱。
　　只要船和带奴隶价格差很多，尤利娅虽然很心疼，但还是把奴隶也一起买下。
　　这样只要雇佣个船长，就能直接出海拉货挣钱了。

　　船上有个干活多年的奴隶，提出说自己会开船，可以不用多花钱雇人。
　　尤利娅感觉很惊喜，认为人没白买。
　　但提比略却不怎么认同，他认为让奴隶开船，这家伙只会把船直接开走。

　　“我想试一试。毕竟雇佣一个有经验的船长太贵。”尤利娅迟疑着道。

　　她是打算先从帮人运送物资开始，逐渐了解海运的风险和主要航路。
　　屋大维征服了埃及后，每年都有大量的粮食要从埃及运来，光凭借军方是不足够的。作为屋大维的私人领地，他自己会花钱雇人帮他运粮食，尤利娅知道这个机会，她想从这里入手。

　　结果，正如提比略所料。那奴隶背弃了誓言，冒着被抓住钉死的风险驾船逃跑。
　　茫茫大海，人一去便是杳无音讯，不要想着去找了。
　　尤利娅叹气，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这样不行，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她不能再贪便宜。

　　关于海运的事业，提比略发现屋大维对让他参与埃及粮食的事情并不热心。他几次提出想要入伙都被婉拒了。

　　他知道那部分主要交给玛尔凯路斯负责。

　　驻守北方边境是艰苦的任务，而管理国家的粮草则相对轻松。同样都是国家命脉，但拥有粮食的人能随时依靠控制30万免费粮食配给来影响人心，而驻守边境就是纯粹的当牛做马。

　　虽说玛尔凯路斯也会跟他一起去莱茵河防线，但提比略知道玛尔凯路斯这是走个过场。他肯定会很快回罗马去。

　　果然，继父心里真正偏向谁是一目了然的。提比略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