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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Z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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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郡贤冲撞薛訾的行为之所以可以成立,那是因为徐之鹤的默许。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一条狗要是足够嚣张,主人必定也不是善茬。
当然,不存在形容谁是谁忠犬的意思。没有人是永远的下位者,没有人永远可以主宰掌控大权。这都是可以改变的。
徐之鹤故意纵容邰郡贤这么做,无非是他对于薛訾没有及时注意到自己伤痛的不满。
薛訾作为一个跟随他多年的得力干将,竟然观察力还不及一个刚刚认识的年轻女人。
看来,平时是他对薛訾太过宽松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是得给他发出信号。
徐之鹤向来是赏罚分明的人,他只会判断什么能够帮到自己,什么人是废物,是叛徒,就得不留余力地去除。
“差点忘记问,你叫什么?”
徐之鹤转过来,侧脸对着邰郡贤,他的声线依旧没有起伏,仿佛一潭深泉。
“邰郡贤。”邰郡贤没有解释自己的名字,她只是在回答徐之鹤的问题。
“右耳旁的台?邰吗?倒是少见。”
徐之鹤不是没读过书的人。相反,他爱读书,尤其对于中文颇感兴趣,所以他倒是知道这个姓氏。
“是的。”邰郡贤就这样结束了她的话茬。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是哪个jun,哪个xian?”
徐之鹤盯着邰郡贤的脸看,他看到她眨了眨睫毛,眼神晃悠,像是在放空。
“郡主的郡,贤明的贤。”
邰郡贤终于迟迟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王字旁的珺,女字旁的娴。”
徐之鹤倒不认为他所误会的名字适合邰郡贤,只是一般来说,他会这样去猜想。
“哦不是不是。那样太普通了,我爸妈还在的时候就告诉我宁当鸡头不做凤尾,你说的那两个字他们肯定不喜欢。”
“哦?”徐之鹤听邰郡贤这样说,才意识到她的爸妈应该不在世。
“对你来说,这是个不幸的信息。没有孩子不想父母陪伴在身边。”
“是啊,我常常想,当时他们要是不执意去未修缮好的盘山公路飙车就好了。那样他们就不会死。可是正如同他们和我所说的那样,人活着就应该及时行乐。如果不能及时行乐,那活着还有有什么意思?”
邰郡贤叹了口气,她仍然记得父母对她的教诲。他们总是无条件地觉得她最好,把她捧得要多高就有高。
特别是邰郡贤父亲,他常常挂在嘴边,“我们的女儿一定是人中上人,龙中之凤。哪里都是最惹眼的、引人注目的。”
哪里会有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好?邰郡贤忍不住就潸然泪下,她知道爸爸是有躁狂病的,可是他虽然有病却依然爱她。这点是真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特地准备一套房产给她,生怕意外。
邰郡贤的母亲是白人,她和邰郡贤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用夹杂着断续英文和生涩中文的语句。
邰郡贤有些地方像她,有些地方却不像,只是她妈妈还是会觉得“我的女儿是最美丽的人。”
即便邰郡贤没有遗传到她妈妈的一头浅铂金发,有时候行事作风表现得不像她,顶她的嘴,甚至有时还会动手。她也从来没有骂过她,只是一遍遍地包容、忍耐。
“以后就会懂事的。”这是邰郡贤记得母亲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她从不苛责自己,从不训诫自己,她在家里横行霸道又怎么样呢?只因父母的无限溺爱,她才得以这样做。
“别哭了。”徐之鹤的声音浅淡地传到邰郡贤耳里。
他低温干燥的指腹抹过邰郡贤的眼角,邰郡贤的心脏骤然漏了一拍。从此,她感觉心里有些什么在默然改变。
父亲显然在一个女性成长的过程太重要了,尤其对于缺失父亲的她而言。
邰郡贤暗自揣摩,其实徐之鹤不能做她父亲,他不够年纪大,却能做她的叔叔。只是她想,她不满足他去成为自己的叔叔,她想占有这样的男人。
控制欲、占有欲,这些词汇并非贬义、有害。
正恰似邰郡贤的父母对她言传身教的那样。
“郡贤,你一定是做领导别人,掌控别人的人,主导权永远要把握在自己的手上。只有这样,你才会是更有胜率的人。”
因此,邰郡贤深谙此道,她喜欢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操控别人。
她希望所有人都是遵从于自己,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她喜欢成为人偶师,乐此不疲让人偶跳滑稽喜感的舞蹈。
恰如其分,徐之鹤也是一个喜欢控制别人的人。相较之下,他更隐晦低调,不动声色地渗透进入,他要的是绝对臣服。
他们在这一点上,犹如默契,是一致的。观念相合是人走在一起,才能真正的相互理解。因为他们所思所想,没有不可逾越的差异。
“我没哭。”邰郡贤下意识地反驳徐之鹤。
她永远不能在别人面前显露脆弱一面。这样,别人就会认为她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不论她是与不是,她都不会允许别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你可以哭。”徐之鹤的眼神暗了一下,他好像在邰郡贤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不是如今的模样。
他对她说,你可以哭。实际上,他也在对当初的自己说,不用害怕,哭吧。
徐之鹤也有个秘密。他是弃婴。
他的腿一出生是好的,没有任何基础疾病,可是他的父母仍然抛弃了他。
这是他心底深处最深刻的伤痛,谁不想要父母的爱?他也是人,却一天都没有得到过。
往后余生,他对邰郡贤越好,就像他在弥补自己一样。他有钱有势后,本以为父母总会来找自己。即便是奔着金钱、奔着利益,他也想过不和他们计较。
不过,依旧是失望。三十一岁的年纪,他等他们等三十一年。到底是还在世上吗?
徐之鹤宁愿他们是走了,总好过是他们明知道有个儿子却不愿意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
“徐先生,我该什么都和你坦白的。”
邰郡贤咬了咬嘴唇,她还是想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一点精神病。
“你想说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徐之鹤显然会错意,他只以为是这样。
“我没有谈过恋爱,你想多了,我没有过任何和异性单独相处的时刻。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邰郡贤有些气恼地回应道。她只是不想别人胡乱揣测她的感情史,这并不好玩。
“对不起,是我多想。”徐之鹤嘴上礼貌地低声道歉,面上却不见一丝愧疚感。
“我爸爸有躁狂症,我遗传他。不过不是很严重。我想,你有权利知道。”
邰郡贤绞着自己的手,心情忐忑不安,她不敢直视徐之鹤的双眸。她知道,她确实是会失控的人,她是纹身男口中的疯女人。
“没关系。我会叫医生给你开药。记得定时吃,控制住就行了。”
徐之鹤他倒是不太熟悉躁狂症,只是他也会吩咐相熟的医生给邰郡贤仔细看诊。毕竟,他也不想她在自己面前犯病。
“会吃的。我一直都吃,医生说我的病情很稳定,只要不受太大刺激就安然无恙。”
邰郡贤本身情绪控制能力其实还可以,要不是遭遇了这么大的波折,她也不会这样。
“我不会随意怀疑一个人,除非我已经准备放弃她。”
徐之鹤的唇边溢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他是在先礼后兵,警告对方,他会给予信任,只是他不会给予第二次信任。
“我知道了。”邰郡贤虽然读书不算多,可是她也不是傻瓜,徐之鹤话里有话她听得懂。
“訾,给郡贤安排房间,要楼上的,可以接近我的住处。”
徐之鹤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称呼邰郡贤的后两个字,邰郡贤猛然觉得心中触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撩拨心弦一样。
邰郡贤只是觉得有些羞耻的亢奋,她心中抑制不该有的想法,她真的想得到这个男人,纵然她清楚他不是健全之身,然而她想要……
没错,她想要他,想要得到身躯,想要得到灵魂。人怎么可以这么贪婪?什么都要。
明明她才是那个哭着跪着求他的可怜虫,偏偏她就成为了那个存放非分之想的红尘浪徒。
着迷于徐之鹤所带给的的一丝奇丽幻觉,偏偏抽离不出,承受不住。
真是该死,邰郡贤垂下眼睫,盯着地板上花纹繁复的羊毛毡毯,思绪万千,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