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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92 鞋底印子 ...

  •   弟弟答应帮忙挑草头之后,余梦总算可以抽空做下自己的暑假卷子了。
      除了英语,其他的都没啥难度。
      爸爸妈妈准备收拾去休息,余梦借着堂屋还没关掉的电拿出卷子。数学卷子最多,得先做数学。
      她才整理完卷子,邻居黄四娘就来了,黄四娘是个有些肥胖的女人,和余梦的母亲都是从山里嫁出来的姑娘,黄四娘的娘屋和余梦外婆家的潘家湾算是挨着。因余梦的父亲的名里带着个福字,母亲的名字带着个仙字,且因为父亲辈分在村里极长,村里人就喊余梦的父亲为福姥爹,喊余梦的母亲为仙婆。就字面意思上来说,还是比较好听的称呼。
      甚至有时候余梦没大没小的时候也叫母亲“仙婆婆”,叫父亲“福姥爹”

      黄四娘嗓门很大,余梦就在饭桌上写卷子,也没心思接受她们的影响。
      黄四娘说:“福姥爹您老家打了多少袋子花生啊?到时候我们几家一起去打油。”

      余父说:“花生不多,就小袋子16袋,你家三十多袋子,怕是要打几百斤油哦。”
      黄四娘很是福态,胖胖的身体稍微往后仰的时候,四个脚的椅子前两只脚就离了地,黄四娘就着椅子后俩着地的椅子脚挪动一下椅子,那椅子脚的合抱之处就跟着响。

      余梦目光落到那似乎体力不支的凳子脚上,笑着说:“黄四姐儿小心点,这凳子脚好像快断了。”
      余父的辈分在村里排第二,余梦也就排第三,恰巧比黄四娘高了一个辈分,但因为黄四娘和余母一年生的,余梦对待这样年纪大的“晚辈”,都要客气地带着名字喊声“姐”或“嫂”,对村里男的不管是90岁的还是80岁的,都带着名字喊声“哥”……

      黄四娘打着蒲扇恢复了四角着地的坐姿,她笑着说:“你家这么多人,就没一个好椅子坐的。”
      余母有些难为情地说:“这几个椅子坐了二十多年呢……”
      那是余母陪嫁的几个椅子,做了二十多年,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黄四娘说话总给人一中喝了三斤油的感觉。余梦打量着她那鼓鼓的肚皮,不知怎的就很快想起她喂的那头肥肥的猪,已经两百多斤呢。
      黄四娘大抵是没有两百多斤的。

      黄四娘说:“你家两个姑娘在外头打工,四个人在家里种地,怎么买几个椅子的钱还没有么?”

      余母说:“你不晓得,该了好多账呢,哪里有闲钱噻!”
      黄四娘说:“该账自己就不活啦,家务人家的哪个不该账,你就是脸皮博,账已经该了,钱到自己手里肯定先仅自己的花……”
      余母说:“你是不晓得的,谷子一卖,家里就来很多要账的人,有些卖谷子时候没要到账的,过年时候就在家里守着,你是晓得的。”
      黄四娘说:“守着就守着,你吃你的年饭,他要守就守。”
      余母说:“那怎么行,毕竟是该人家的账,怎么能不还呢,我们饿点少吃点是没什么,有钱肯定要还人家。”
      黄四娘说:“你家跟我家一样,几个孩子出生就遇到计划生育罚款的,一个孩子五千,两个孩子就一万,家里没钱他就抢你谷子,扯你的灯,摔你的桌子。还要社会提留,你说咱都过了多少苦日子。咱生孩子也没花别人一分钱,为啥要罚咱的款呢?别人躲出去生了养大了回来的什么都没有,咱就说,都是咱老实,人太老实了吃亏。”

      黄四娘大马金刀地坐在那椅子上,她的腿可能要比椅子脚粗10根以上。她拿着蒲扇扇蚊子很用力,那抽在腿上的力气似乎能将蚊子扇得魂飞魄散。

      余梦做了一道三角函数的题,看着黄四娘的模样,忽然想起《水浒传》里头的扈三娘孙二娘之辈。
      黄四娘也注意到余梦是不是抬头打量自己的眼神,她目光就很自然地落在余梦笔下的草稿纸上,满纸都是sin、cos的计算符号。

      黄四娘边打着蒲扇边说:“你们读书就学这,画这么多鞋底印子,这以后能干啥哟……”
      能干啥?
      余梦竟然一时答不上话来,只是笑了笑,掩饰尴尬。
      但她忽然也在心底问自己,学这个以后能做什么?

      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当数学家或者物理学家,这想法从她选文科的时候就幻灭了,那她以后做什么呢?她的生活中哪里还需要用到三角函数呢?
      是迷路的时候计算太阳高度角,还是闲着无聊测一测旗杆的高度和建筑物的高度,或者目测门口椿树的具体高度……

      没想到一个普通农妇的一句普通的话,竟然教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也引起她的深思,她以后该干什么……

      黄四娘和余梦的父母约好了打花生油和卖谷子的时间,也相互约好打听今年卖谷子的价钱,最后她就满意离开了。

      比起余梦的父母,黄四娘就显得很精明。当然,比余梦父母不精明的,大概是没有的吧。
      余父说:“她总是乱搭筋,她家的谷子总能卖到好价钱……”
      余梦忽而想:好像每家的谷子都能比她家卖出更高的价钱呢……

      父亲和母亲要睡觉了。
      余梦便去房里继续写作业。她目光落在三角函数的鞋底印子上,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似乎有很多事需要想,似乎很多事也无从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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