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入江湖深似海【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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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江湖深似海【11】
天色渐晚，叶秀珠怔怔地看着夕阳顺着窗棂一点一点慢慢褪下，屋内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余下一个个灰色的剪影，她却只是看着，一动不动。
任一切黑暗将自己慢慢湮灭。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团昏黄的灯火踱了进来，随之而来还有阵阵饭菜的香气。
南棋端坐在桌旁，也不说话，只是细心地把烛火笼进灯中，再从食盒里将饭食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食箸，汤匙……
叶秀珠看着她，嘴角扯起一个讥讽的笑，“你倒是很会做人，姿态放得这样低又是何苦？”
南棋也不恼，手上动作不停。
叶秀珠皱皱眉头，嫌恶道：“左右不过是个被你们抓来的俘虏，何必一副假惺惺之态，真让人作呕！”
放置杯盏的手停下，南棋问，“唐天心在哪里？”
原先只是计划将西门吹雪引开，谁知赶到客栈，房内空无一人，四处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要不是因为她的请求，唐天心本不用待在那里的，也许就不会这么容易被青衣楼的人抓住。
“无可奉告！”
对得到这样的答案南棋显然毫不意外。
叶秀珠看着那张属于自己小师妹的脸，不同于石秀云，敢爱敢恨的性子总是分外张扬，刁钻古怪，一双薄唇往往得理不饶人，非惹得人恼了才肯罢休。南棋则更加内敛，虽然也常会和她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她能看出来，那个眉眼弯如新月的女孩子对人怀有很重的戒心，也许是因为来自静斋那样神秘的地方，她很少对人泄露自己的心绪，而现在，只一眼，叶秀珠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那沉郁如静水的气息，波澜不起，竟有些深不见底的莫测。
是什么让她变得这般失常？
“就算你什么都不愿意说，最坏的结果不外乎和孙秀青她们一样……”
“我大师姐和二师姐怎么了？”叶秀珠有些茫然地看向南棋。
“她们死了。”南棋淡淡，“就死在珠光宝气阁之外，是毒针，终究是慢了一步。”
“不可能！”叶秀珠的脸色发白，“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会对她们下手？！”
南棋好笑地扯扯嘴角，“碍事，也许是个不错的理由。或许是她们非死不可，霍天青虽然不傻，却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要是喜欢上一个女人，同样是件没有法子的事情。”
若说之前叶秀珠的脸色只是有些白，那此刻她才是真正的面若死灰，眼睛里神色满是震惊和濒临崩溃的绝望，嘴唇哆嗦了几次，“你……你，说什么？！”
南棋带着怜悯开口，“你自然是极了解不过的，霍天青那样高傲的人又怎么肯在那个天禽门当一辈子有权无势的掌门？想必那时他就来到了阎铁珊身边，成为阎府的管家，一步步谋划着大金鹏王的财富，可那本就是上官家的财富，就算阎铁珊是三旧臣之一，终究是个外人，他如何成事？”
“我师父……”
“独孤一鹤也是当年的家臣。”顿了顿，南棋还是说道：“他只是在利用你。”
叶秀珠瘫坐在地，口中喃喃，“他说过的……绝不负我。他对我是真心……为了他，我对自己的师兄下手，将苏少英骗出珠光宝气阁，扰他心神趁机让暗处的人用毒……可他怎么能骗我？霍郎……霍郎！你怎能这样对我！”
南棋道：“背后主谋不是他，若不想让你的师姐们死得不明不白……”
叶秀珠无神地看着她，“……你要我做什么？”
“作证，我们没有证据。”南棋简短道。
“……好，”叶秀珠咬牙，“我答应你。”
挣扎了几下，无视南棋伸出的手，她慢慢站直身子，立在窗前，缓声道：“唐天心在什么地方我并不清楚，只不过他曾经说过要她——”
忽然间，一声轻微地“铮”破窗而入，叶秀珠的话便噎住在喉间，整个人向南棋倾倒了过来。
南棋神色一凛，一手接住叶秀珠，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颓废的灰白，身子剧烈着抽搐着，嘴巴一张一合，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语。
竟然又是毒针！
南棋颤抖起来，袖中手掌虚握，指节有些发白，这般毫无顾忌肆无忌惮，是警告还是示威？真以为自己会一而再地退避三舍么？就算静斋和他们有什么协议，那也是师父，不是她！
苏少英死了，马秀真和孙秀青也死了，唐天心下落不明，他们又有什么错？这让她如何能不插手？
如此这样百般戏弄于她，拿她当了什么，戏耍的猴子吗？！可恶！！
抱起叶秀珠，南棋几步轻点，穿窗而出，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桌上明灭的烛火下，白净素宣，一行端正行楷书于其上：欲寻唐天心，青衣第一楼一叙。
清露沾衣，晨风送爽，陆小凤现在的心情很轻松，任谁从那样一个古怪的山窟中出来，都会是神清气爽无比舒畅的，幽暗曲折的通道，迷离致命的香气，金光闪耀的珠宝，寒意沁骨的兵器，还有那四个已经陷入疯狂的假金鹏王，处处充满着压抑的诡谲，刀光剑影隐藏在重重迷雾间，似乎让人连多呼一口气的勇气也没有。所以能重新站在山坡上，感受着凉爽的山风拂过脸颊，陆小凤由衷地感慨着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毕竟那些人都只是少数而已。
“下一步你准备去找那个大金鹏王，验证霍休的话是否属实？”花满楼开口问道。
“不错，毕竟一个足生六趾的人本就不多见，但是这样一个无奇不有的世界，既然会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那也一定会有六根脚趾的金鹏王。”
花满楼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陆小凤等了半刻，有些意外地开口询问，“一起？”
花满楼却突然收了折扇，向客栈走去。
一夜无眠，南棋的声音透出浓浓倦色，“幸好救治的及时，毒已经被逼了出来，大夫说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没有大碍了。”
花满楼点点头，南棋又偏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陆小凤，“你们这是……”
花满楼干脆果断地解释道：“陆小凤要去找一个足生六趾的人。”
陆小凤：“……”
南棋看懂了那只小凤凰满是被抛弃的哀怨小眼神，不禁抿嘴一笑，“那你们可要快些动身了，要知道这四条眉毛都能须臾变成两条，那六趾之人岂非更加寻之不易？”
花满楼听见南棋虽然语气调侃却也掩不住疲惫之意，想是昨晚一夜将她实在累得紧了，便柔声道：“你且安心去休息，这里有我。”
南棋摇摇头，坚持道：“我没什么事。”说罢，看了花满楼一眼，轻松道：“放心，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不过了，不会逞强的。”
花满楼不语。
陆小凤在旁悻悻地摸着自己的眉毛，不住地向南棋投去感激的目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大义灭亲……不管到底用对了几个形容词，反正南棋这一番话刚出口，她的形象在陆家小凤凰心中顿时高大起来……
“花满楼。”南棋忽然唤了一声，不待花满楼回应，便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于是陆家小凤凰愣了。
花家七童也愣了。
“不准让那个上官飞燕这样抱你！”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出，带着小小的咬牙切齿。
花满楼笑了，从善如流道：“好，我只对你一个人负责。”
“……”
脸上的热度，忽略掉忽略掉！
很快，陆小凤走了，花满楼也走了。
陆小凤瞅了瞅身侧笑容依旧很温润但还能一眼看出那弧度比平时略上扬了几分的俊雅公子，怅然叹息了一声。
因为他突然觉得那个无论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去找什么奇怪的人有他陆小凤就一定要带着花满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晨曦中带着青草的香味，吵闹的鸟雀在枝头唱着欢快的曲调，山中的早晨总是这般让人心生愉悦，南棋一路走走停停，似乎真是谁家天真烂漫的少女赏春出游一般，踏着比山风更轻柔的步子，慢慢地走到那座隐在山中的小楼前。
左垂柳，右映红，松竹听涛，柳暗花暝，风拂花动，摇曳一山春色。
如果这里不是……倒也不失为一个隐居的好地方，轩窗临水，疏篱护竹，翠竹交加，粉桃烂漫……南棋哑笑，要是以后能有这样的机会，找一处僻静的小院住下，江湖上的纷扰再也她无关，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江南烟雨中的白墙黛瓦，满楼的鲜花，那座四季长春的小楼。
她喃喃自语道：“我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拖延了时间，剩下的，便听天由命了罢。”
在那扇紧闭却写着一个“推”字的朱红色大门上轻轻一推，门开了。
里面有一条通向未知的通道。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一入江湖深似海【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