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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从前有座山【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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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4】
夜色笼上街市,繁碌一整日的城镇陷入了短暂的安宁,妖娆的夜色却不甘寂寞,沿着小巷一路前行,红笼高悬粉纱轻扬,丝竹处处,欢声笑语,人群哗闹,这是夜的另一种诠释,也是这座城镇的另一面,千般风月,万种风情,比不上此处的暗香悄渡盈盈一笑。
一旁的酒馆里早就拥挤不堪,划拳声,争吵声,推杯换盏,一阵阵尖锐的人潮似要将屋顶掀开了去,门前路过的行人无不捂着耳朵皱着眉头一副不堪忍受的模样。
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青年男子面对着这样一番喧嚣,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是兴致勃勃兴趣盎然眉飞色舞,因为他在唱歌,而且还是最大声的那个。
很久以前他就明白,要想别人不会干扰到你,你就要比他们还要大声,所以男子此刻在喧闹的酒馆里放声高歌,姑且不论他那荒腔走板的歌喉,便是注意到了,十成十都会认为眼前这个有着两撇胡子的青年男子在耍酒疯罢了。
他没有喝醉,熟悉他的人都应该知道,真正喝醉了的他只会安静地熟睡如同一个不经事的婴孩,全然不会是如此这般的……聒噪。
于是他一遍一遍地唱着歌,同样的歌词一次次地重复,歌词讲述着一个离人客居他乡的愁思,远离了家乡,作别了亲友,内心的苦涩哀愁。这对他来说完全不需要,他是一个浪子,随性而过,随性而居,他一直觉得这样是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心随意动,无拘无束。
不过今晚他却突然有些羡慕起自己的一位朋友,至交好友。羡慕他有一座开满鲜花四季长春的小楼为伴,至少,现在这样情形,若是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酽茶醒酒,再有一个松软舒适的被窝一觉安眠至天亮,也是不错的,虽然以花满楼的做法更有可能的是先将他丢进浴桶中而不是被窝中。
陆小凤是个够义气的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他放弃了松软舒适的被窝,只是在为一个朋友担心,一个朋友,若是半个月前与你说要办一件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事情从此便音讯全无,你会不会担心?
江湖人都知道,陆小凤不仅是个够义气的朋友,还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
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小乞丐,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看上去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他本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乞丐。
他走到了那个青年男子的面前,笑嘻嘻地摊开手道:“有人和我说,在这里你能给我二十两银子。”
男子好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小乞丐道:“因为那人说,他的眉毛长得像胡子一样滑稽可笑。”
男子摸摸自己漂亮的两撇小胡子苦笑道:“这样的比喻,倒是第一次听见,不过也确实是事实。”
说罢,男子又道:“那我又凭什么要给你二十两银子?”
小乞丐扬起头,“因为那人说他知道郑飞的下落。”
下一瞬,角落的座位已空无一人,只余桌上放着的几枚酒钱,和一锭二十两的银子。
南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莫玉还没有回来,这让她隐隐有些担心。此次出行,师父语焉不详的指令,莫玉神龙不见首的行踪,都让一切变得莫名其妙起来。就在刚才,莫玉接到一封密信,留下句“马上回来”便不见了踪影。
这要是换做以前,南棋自然是不会多加忧心的,只不过现在的境况略微有些麻烦而已。
但无论什么境况,成为拖累什么的,她却是决计不愿为的。
门外那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听步法,那人的轻功倒是绝佳至臻之境,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人却是故意放重了步子,似是有意要让屋内的人听见。
是对自己过于自负,还是认为这里的人根本没有威胁,她猜测着,不禁苦笑。
起身,摸索行至卧榻前,从包袱里翻出一把匕首,贴身藏好。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南棋下意识转头去看,却只听见对方惊异地“咦”了一声。
“调虎离山。”平叙的语气,不带半分疑惑。
初夏好时节,江南百花开。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这是一个阳光极为充沛的上午,小楼的竹帘卷起,微风夹着鲜花的芬芳送来满室幽香,檐马和着微风缓缓摇动,似是一首曼妙的歌曲。
又是一个好天气阿。
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总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上几分,特别是你有一个很善于惹麻烦的好朋友,而这个好朋友也不负众望地常常秉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后半句理念热衷于将自己的麻烦与大家一起分享时,这时候,一个开阔豁达的心境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否则,你迟早会被这样的朋友气死。
可花满楼却活得好好的,不仅没有被气死,反而活得比一般人还要快乐。
就连那天陆小凤突然出现在他的小楼丢下一个人然后留下句“花满楼帮我照顾几天回来一定请你喝酒”就不见了踪影,花满楼也只是摇了摇折扇,含笑应承下来。
他好说话并也不代表着他没有原则,只是,他愿意相信陆小凤。
因为他们是朋友。
朋友,这是一个特别的词语,一个人肯与你建立这样的联系,发自内心地信任你,尊敬你,拿你当可以推心置腹的倾诉对象,可以在一起畅快淋漓地喝酒也不必担心自己醉后的失态,在一起战斗可以将自己的后方安心交托之人,毫不犹豫可以为他两肋插刀之人。
朋友是一种温暖的联系。
陆小凤是花满楼的朋友,花满楼也是陆小凤的朋友。所以他完全相信陆小凤,即使陆小凤他大晚上将一个姑娘丢在他的小楼里……
花满楼是个君子,这一点完全毋庸置疑,陆小凤是个浪子,这一点也没人怀疑,当一个浪子深夜将一个女孩子放在一个君子家,这说明了什么?
………………
爱咋咋回事吧,这个问题没人关心……
咳咳……
花满楼微笑地摇着扇子笑得如沐春风风流倜傥,听动静,这孩子略微有些羞涩阿。
身为这座小楼主人更兼房东的他很有必要说点什么不让这气氛冷场,就算这位姑娘不是陆小凤这个朋友的“朋友之妻”哪怕换做寻常人家的姑娘花满楼也会是一样的温柔对待,于是他微笑着开口,“这位姑娘,夜深了,不如早点休息。”
“呃?”
“……”这话真歧义。
深吸了口气,花满楼继续微笑,刚要说话,却被一个问句给堵了回去。
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一下子让人想到潺潺清涧激出的水花,又宛如粉荷空灵新雨。
“你是不是喜欢说实话的人?”也许是因为紧张,尾音带出一丝丝的颤。
花满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温言道:“只要无伤大体,也是不妨的。”
“这样啊,”小姑娘慢慢地说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是静斋的人那篇《江湖八卦考》是我写的,完了,最后你能告诉我该睡哪个房间么?”
花满楼生平第一次等客人已经走了好一段才如梦初醒地跟了上去,一面默默地捏了捏手中的折扇,这孩子,还真是诚实得紧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