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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此恨绵绵无绝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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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幼安坐进浴桶里适才松了口气,他半趴在浴桶边,一条胳膊向下伸直,逗弄着窝在凳子上睡觉的小猫,
难得的静谧让他有空闲下心来看看身上的伤。
裴郁一行人,总打他,每每他挨打时,裴郁总在一旁看着,既不动手,也不说话,纯靠几个眼神指挥着霍无病下手的轻重。
有时候心情不高兴了,面色阴郁些,他便挨打的重些。
有时候心情好了,面色舒缓些,他便挨打的轻些。
柳无灾是他的左膀,霍无病便是他的右臂。
霍无病打他,柳无灾救他,皆都是裴郁安排好的,他没想过真的打死陈幼安,他所想的,一直以来都是养一个用来发泄情绪的娃娃,那个娃娃可以体弱多病,独独不可以轻易死去,不然他要重新培养一个懂规矩的娃娃要废很多精力。
所以,每次他在陈幼安身上发泄完情绪后,都会让柳无灾救他,吊住他的命,不让他轻易死去。
陈幼安烦闷的抓了抓头顶的细发。
如果被欺负的事不传出去倒还好,一旦传出去,硕大的洛阳城就他一人,他会被旁人轻易地瓜分吃了。
他害怕。
烦闷的一头扎进水里,任由身上的伤被温水浸泡。
憋了很久的气,陈幼安才从水里出来。
低头看着胳膊上的伤,咬咬牙,从浴桶里出来,随便扯了件亵衣穿上,便赤着足走向门口,推开门。
他不能再任由裴郁欺负他了。
他从小便喜欢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蝎子、蜘蛛都是最常见的,蛇却是最罕见的。
他把自己养的动物都锁在一个屋子里,就着夜色走到那所关闭了许久的屋子,陈幼安伸手推开门。
屋里头漆黑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他冷眼看过去,盯紧某个方向许久,忽的一闪身,伸手捉住迎面扑来的蛇。
蛇的大嘴张开,长长的蛇信向外吐着,倒竖的瞳孔恶狠狠的看着养他的主人。
陈幼安死死的掐着蛇头,防止面前的蛇扑上来咬伤他,可蛇扑上来的力气愈发的大,他刚被裴郁他们打的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一时间竟无法将蛇牢牢攥住,为防止蛇扑过来咬伤脖子,陈幼安咬咬牙,将右手横在蛇嘴处,由着蛇狠狠的咬伤他。
疼吗?
疼。
可相较于裴郁带来的疼,这都是轻的。
“乖。”
陈幼安咬着牙,安抚手上的蛇,他好久没跟这条蛇呆一块儿了,这个冷血动物早就已经忘了他是谁了。
但没关系,忘了,想起来就是了。
温热的手抚摸着蛇光滑的皮肤,月影皎洁下,陈幼安散着头,发梢末端啪嗒啪嗒的滴着水,宽大的袖口向下坠着,露出一节细长的胳膊,胳膊上遍布血淋淋的伤口。
他目光柔和,温柔的看着手心的蛇,似是想起了什么,那条蛇松开了口,细长宛如麻绳般的身体缠着陈幼安的胳膊,爬向他的脖颈。
“乖。”
陈幼安用脸颊蹭了蹭爬到脖颈上的蛇,蛇亲昵的回应着他。
这是条聪明的花斑蛇,它通体黢黑,身上遍布着鲜艳的痕迹,像是一朵朵开在贫瘠的黑土地上的花。
古人有言,蛇身上花纹越多,体内的毒素便就越多,陈幼安感到一阵头晕,脚底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意识到自己体内的毒素正以飞一样的速度蔓延,他牙齿忍不住打颤,慌张的撑着地跑进屋子里。
他研究过对付花斑蛇的解药,那解药就在一个柜子上的抽屉里,他循着记忆里房屋的样子,摸黑找到那个放着解药柜子,可不等他拿出解药,他便再度双腿发软跪了下去。
“小蛇……”
他哑着声音,痛苦的捂着太阳穴两边。
花斑蛇的毒素是神经毒素,一旦中毒,四肢百骸便只有疼,非常疼,特别疼,尤其是头。
“裴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疼!!!!!!!!
“帮我拿解药,小蛇!”
陈幼安痛苦捂着太阳穴疼得只想死,这样的疼,该是裴郁受的,他恨恨的想着,实在疼的受不了,他便捂着头狠狠地朝柜子上撞去,不多时,他便撞的头破血流。
他先受一下这个疼,他日这样的疼会加倍,百倍的偿还到裴郁身上。
陈幼安咬牙想着。
小蛇从陈幼安的身上爬下来,径直往闭合的柜子上爬去,它聪明的用尾尖勾住柜子上的锁环,将柜子拉开,准确无误的找到那瓶解药,用柔软的躯体缠绕住瓶身,拿着药回到陈幼安身边。
小蛇将药丢在陈幼安的面前,竖起上半身,用头一点一点的撞击陈幼安的膝盖。
陈幼安强撑着一丝清明,攥住地上的药,打开瓶塞将里面的药倒在掌心,囫囵吞枣的仰头咽了下去。
药效发挥的慢,却也有用的在发挥药效。
药效蔓延全身的过程中,陈幼安平静的感受着体内的疼渐渐剥离开来,颓丧的躺在地上。
解药虽有用,却也有副作用。
他茫然的伸出手,眨眨眼,忽的,呼吸一滞,惊恐的失声尖叫。
他痛苦的蜷缩在地上抱着头,一遍又一遍喊着裴郁,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不敢了。
被绑在东宫的那三天,他被折磨的疯了一次又一次,裴郁日复一日的打他,强迫他,痛苦的记忆像是铆钉被人狠狠的钉在脑海里,所以他才会大着胆子在袖口里藏了一把刀,准备找到机会便杀了裴郁,可不曾想,拙劣的演技早就被裴郁一行人看透。
“阿姊……”
陈幼安喃喃地喊着姐姐,就像那三天他被折磨的失去意识,喃喃地喊着回家一样。
无意识的泪,从眼角滑落,他疲惫的闭上眼,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