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人记事》陌上观萤

4、第 4 章

　　康庄大道惊尘步，天降意外把路堵。
　　和孟神医同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解闷，本以为多了个名声大的人物同行，一路上多少能聊上两句也好见见世面，不曾想，赶路时，他与鹿识风在前并排驰骋，我扯着大壮的衣服后头颠簸；住店时，他吃完饭就进房间，每次的交流不过是早晨给他送餐点时一句“有劳姑娘了”。
　　今日为了赶路，天还未亮就得起了。准确来说，是我就得起了。城里还没什么人，我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刚上笼屉的一家包子店，苦等良久，买了四人份的早点后我一路小跑回客栈，他们已经牵着马在门口等着了。看到我，鹿识风有些埋怨道：“小红你去哪里了？这一大早不见人，还以为你丢了呢。”
　　我把包子分给三人，没好气地回道：“感情你以为这些天的早点是小二给你现做的？”或许是看到我面露恶意，鹿识风噤声，转身上了马。
　　依旧是平平无奇的赶路的一天。我们走的这条路较为宽阔，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偶尔见到若隐若现的群山。看天色已过正午许久，但天气仍有些闷热，南方的天气多变，这熟悉的感觉与田间翻飞的蜻蜓告诉我——快下大雨了。我正要开口提醒，鹿识风就先出了声：“这天气着实闷热，不如我们稍作休息吧。小红，取些梅子冻出来。”
　　“我看这天气像是要下大雨，确定要这个时候停下来休息吗？”我早已习惯了鹿识风这“不辨五谷不识天”的特点，便稍作提醒。
　　“小红姑娘说得不错，依在下以往的经验，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入城了。”虽然孟神医没有在和我说话，但是好歹提及了我，虽只有短短八字，但这是对我的职业素养的肯定！我心生感激。
　　鹿识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我们方启程不久，一侧的稻田中就出现了一群骑马的人，没过多久，他们的身影逐渐清晰，这才看清是一群男子追着前头的一个青衣女子。我心下一惊，按理来说，在武侠的世界，许多奇遇的开启就靠路见不平，但那是建立在主角武功盖世的情况下，对于我们这一群仿佛游客一般的人，碰上这种事情，差不多就等于领盒饭了——尤其是在一个抢饭高手的带领之下。
　　“住手！”
　　是的，你没听错，这一声怒吼出自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鹿识风之口。我摇摇头，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多管闲事！”对方领头的彪形大汉一脸凶恶地朝我们哕了口唾沫。
　　“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何来侠义之道！”
　　看得出来，对方也是第一次见到像鹿识风一样的物种，稍微顿了顿，停了手中的动作。
　　“姑娘！到我身后来！”
　　那青衣姑娘居然真的驾着马到了鹿识风后方，一脸傲气地看着对面。搞错没啊！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很显然，在场的任一名反派都比这两人智商高，什么废话都没有，抡着把流星拳就冲过来了。大壮使命感极强，他二话不说策马冲上前去挡在鹿识风前。大壮习武，身手不错，十分灵活，当那把大锤抡过来时，他一个折腰，躲了过去。
　　显然，他忘了后头还有个十分不灵活的我。
　　被锤子抡的感觉真不好受，我痛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从我的角度看，像是顺势飞了出去。
　　意识模糊了，直觉告诉我，我就要以这样一种毫无尊严的方式火速离开这个世界。

　　我在大雨滂沱中醒来，环顾四周，是被水浸透的稻田。腰部的疼痛提醒着我，我刚刚是被锤子抡下来的。我用手撑地，吃力地坐起，才发现手背破了皮，回头一看，原来是求生本能让我落地时双手抱头，而刚好磕到了地上的石头。我忍着痛苦站了起来，走回到大路上，却空无一人。天苍苍，野茫茫，路上无人好凄凉。我飞速转动大脑，鹿识风一行人很明显就打不过山贼，但胜在他后头有人，但凡带点脑子他也应该自报家门恐吓恐吓对方，所以极有可能是被绑架了，应该还活着。那群人估计以为我死了，才给我一个逃出来报信的机会。望了望远处，我勉强判断了前进的方向。
　　等着吧，老娘给你搬救兵去了。
　　孟神医说距离下一座城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那就是两个小时，从骑马与人行的速度来换算，我应该还要走上……算了不想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离主城越近，获救的希望就越大。我真像个独自长征的红军，为了组织的利益忍痛前行。我这么伟大，不给我写表扬信不合适吧？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的双腿已经将近麻木了，被雨淋湿的头发都快要干了，我还在路上。幸运的是，从我的后头上来了一辆牛车，赶车的大爷蓑衣还未摘下，估计是在田里务农归来。我像是见到了救星，问道：“大爷，您这是去往徐州方向吗？”
　　“我这是要回城！”
　　“太好了，我能蹭个车么？”
　　虽然大爷好心让我坐上了牛车，但我的防备心理一直很重。我非常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大爷的长相就是那种我第一眼就想提防的款式。因此，一路上我装作十分随意地与他闲聊，从育苗讲到犁田，从播种扯到沤肥，其中穿插着“我后台很硬”、“马上就有人来找我”的暗示，希望他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大爷也没想到我如此能嘚吧，终于在我和他聊他老婆和邻居大妈闹矛盾该如何分析时说了一句：“姑娘你走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不如就先休息一会儿。”
　　我便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进城。分别时，我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块碎银，让大爷给这头老黄牛吃点好的，大爷客气地推脱，我也没与他过多纠缠，把银子一甩，卡进了他牛车上杂物的缝隙里。
　　在牛车上的休息，让我的精神也恢复了一些。此时天色还有些亮，我便问着路找到了玉湖钱庄。
　　刚踏入钱庄的门，我便有一种回到家了的感觉。我看了看里头衣着整洁的员工，再看了看自己沾着泥水的粉色衣裳，假装毫不在意地把沉重的大辫子顺了顺，昂首挺胸地朝柜台走去。当你没有闪亮外衣傍身时，就要有从容不迫的气度。我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您好，请帮我叫一下掌柜的。”
　　柜台后的人瞥了我一眼，低头继续打着自己的算盘。
　　我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道：“我是寻鹿宗二公子派来的，速速让你家掌柜的来见我。”
　　“姑娘，您可就别糊弄我了，二公子几个时辰前才来过，我可没见着您。”
　　我一个激灵，追着问：“他去哪里了？”
　　“不住店，还能去哪儿？”
　　“告诉我你们这最贵的客栈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好险，这章没有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