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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P.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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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黄的枫叶飘落,打着旋从二人头顶经过。
韩谌从来不知道时间竟然可以这么漫长。
沈一筠沉默地看着他,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躲避开他的眼睛。或许是跑得太急,又或者是因为冷,她的鼻尖、眼尾泛着淡淡的红。
韩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面孔,似乎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直达心底的秘密——
如果你说是……
你说是,我就会放手。
沈一筠眸光闪动,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复杂,继而皱眉移开了目光。
韩谌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的变化,有些愣神——怎么会?明明交出决定权的是我,沈一筠也会犹豫不决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一筠突然充满了耐心,久久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韩谌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良久,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目间的情绪骤然一松。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下她肩膀上的一片落叶,放在手里转了转,慢慢扬起笑,目光期待:“那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沈一筠捏紧手中的袋子,语气淡淡:“……我没有生气。”
说完,她重新迈开步子,朝出租屋走。
韩谌压住雀跃的心情,急忙跟了上去,一路上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你冷吗?我这里有暖贴。”
“那你晚上吃饭了吗?我还没有吃饭,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
“你别走这么快,容易……”
沈一筠顿住脚步,忍无可忍,出声道:“你很吵。”
韩谌立马紧紧闭住嘴巴,又竖了个中指在嘴边,表示绝对不会再多说一句废话。
没老实几分钟,路过那家烤红薯的店铺,韩谌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响起来,他佯装无事发生,想快点走掉。
前面的人却停了下来,转身朝店内走去,她很快挑好了个又大又胖的红薯,付好钱,没等韩谌,拎着就走。
韩谌连忙追了出去,边闷声朝前走,边盘算着等会儿再过去买几个,他还不知道这家的红薯甜不甜,外婆应该也爱吃……
想着想着,他望着沈一筠的背影发起了呆——那天晚上他慌乱递过去的红薯,不知道沈一筠吃了吗?
转念想起那些被沈一筠退回来的信和礼物,韩谌摇摇头,算了,扔了就扔了吧。
以后有的是机会。
向右拐弯几百米,小区狭窄的侧门就到了。保安坐在亭子里打瞌睡,偶有车辆行人进进出出,他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
韩谌想起正事,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那个人抓住了没?他担心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沈一筠侧过身,递过来刚才买的红薯。
韩谌脑子瞬间短路,满脸不可置信:“给……我吗?”
沈一筠点头:“嗯。”
韩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突然,给我买红薯……”
沈一筠沉默片刻,低声道:“今天晚上谢谢你。”
韩谌急忙回答:“不用。红薯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沈一筠仍旧伸着手,看样子,如果他不接,她也不会收回去。
韩谌纠结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去,下意识也说了句谢谢。
谢谢来谢谢去,沈一筠弯起唇角,短促一笑。
韩谌霎时愣在原地,还是保安从亭子里走出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才回过神,眼睛一亮,再灿烂快乐不过地笑起来。
“哎,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干嘛?”
保安大哥打完哈欠,看见两个学生站在小区门口,也不进去,男的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有些纳闷:
“不知道隔壁小区有人入室抢劫吗?还不快回家,省得让大人担心!”
韩谌立即站好,瞄了一眼沈一筠,打听道:“是是,叔叔您说的是。我们也不知道那个抢劫犯流窜到哪里去了,心里正担心呢。”
保安大叔看向沈一筠:“你是咱小区住户吧?”见她点点头,大叔挥挥手,“没事,听说那人就藏在案发小区对面的巷子里,警察已经抓到了。”
说完,又指了指韩谌:“你赶紧回家去吧!别让大人操心!”
韩谌放下心来,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临走前,他一步三回头地冲沈一筠晃了晃手中的红薯,轻声嘱咐:
“你快回家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沈一筠没什么表情地待在原地,并不回答。
眼见人上了出租车,还探出头不停冲沈一筠挥手告别,保安大叔嘿嘿一笑:“啧,这小孩。小姑娘,你小男朋友看起来挺逗……”
沈一筠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闻言,急促纠正:“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
保安大叔惊讶地发问,沈一筠转过身,不再回答,只闷头提着便当盒,走进逼仄的居民楼里。
楼道微弱的灯光随着脚步,一层一层亮起,又一层一层熄灭。住户的鞋、垃圾、日用品,杂七杂八扔了一地,沈一筠驾轻就熟地避开,上到三楼,行至走廊尽头,拿出钥匙打开门。
街道两旁的路灯微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中溜进来,伴着几分月色。沈一筠没有开灯,攥在手心里的袋子勒的她指尖发麻,屋内和外面一样冷,她却只是坐在屋内仅有的一把椅子上,一直坐着。
与此同时,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韩谌从餐桌边一跃而起,趿着拖鞋,飞速跑进厨房。
白老师盛出最后一道菜,稀奇地看着外孙:“干嘛呢,等吃完饭再吃那个。”
韩谌嘴里说着:“哎呀姥姥,我就吃一口。”他端出红薯,就往餐厅跑,丢下一句,“姥姥你把饭菜放那,我等会儿去端。”
白老师无奈一笑,拿着筷子,拖长音调走出来:“好。”
“不就是个红薯吗?怎么馋成这样?还有,你今天晚上怎么回来这么晚?又跑哪玩去了?”
韩谌将红薯一分为二,递给姥姥一半,弯起眼睛:“没有,姥姥,我就是有个事。”
白老师一挑眉,看破不说破,存心逗他:“什么事?”
韩谌含含糊糊打太极,又把话题揭过。
白老师但笑不语,前几周天天闷闷不乐,今天又开心成这样。韩谌不管长多大,心情还是写在脸上。
好笑之余,她又有些担心,年轻人的感情瞬息之间就会天翻地覆,也不知道能否一直顺利下去?
只是在这种时候,任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丧气的话,只好暗暗祈祷,这样的日子能够再长久一些。
屋内温度太高,玻璃窗上凝结成一片朦胧的雾气。室内暖黄的灯光绕过小叶紫檀的圈椅,淌过书桌上的君子兰,撞到模糊的窗,晕成一片。携带几声笑谈,融进漆黑的夜里。
***
“……还笑!”
路麟痛苦地直起腰,笑得连连讨饶:“我错了……我错了,不是,我真没见过你这样……让我笑一下,哈哈哈……”
韩谌脸色彻底黑了下去,照着镜子用老师给的东西把脸上的东西擦干净。路麟还在一旁笑个不停,韩谌冷着脸,一脚踹了上去。
路麟立马站起来,边笑边好心安慰:“哎呀,咱们的节目服装妆造就是会夸张一点,你看看其他的同学……”
说着,他弹了弹韩谌的兔子耳朵。
“我靠……兔子先生,哈哈哈……”
韩谌忍无可忍,从对方的魔爪里揪出耳朵:“滚!”
今天只是试妆,等真的上台比赛那天,为了突出效果,妆造肯定还要夸张。
还好,韩谌这会儿可以安慰自己:沈一筠又不会特意去看他的节目——
这么丑的样子,还是别让她看到了。
等韩谌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一学部的学生正好从化妆间走出来,偌大的后台,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拥挤。
学生们穿着对应角色的复古宫廷风服装,正三三两两站在一块,热火朝天地讨论起角色、情节。
韩谌一眼就看到了沈一筠。
她静静地站在角落,校服外套里面是米白色的棉质长裙,化妆老师帮她编了辫子,打上好看的丝带,柔顺地垂在肩颈侧,还化了淡妆……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沈一筠抬眼看过来。
韩谌呼吸一滞,莫名躲开了她的目光。
路麟紧跟着从化妆间走出来,看见韩谌一动不动杵在原地发呆,走了过去,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干嘛,看谁呢?”
韩谌摸了摸发烫的耳廓,低声道:“明知故问!”
路麟啧啧两声,还想再揶揄他几句。指导老师拍拍手,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
“好了!《哈姆雷特》的演员可以跟我去舞台上看看走位,艺术学部的学生收拾好了,就可以回去了啊,今天辛苦了!”
路麟立马高喊:“不辛苦!老师您辛苦!”
众人哄笑起来,韩谌重又朝沈一筠那里看去。
她脱下了校服外套,放在窗台上,露出了漂亮修长的肩颈。又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双蕾丝手套,细致地戴上,提起裙摆,跟着上了舞台。
“别看了,人都钻进幕布里了……我靠,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韩谌恼羞成怒般转身就走:“这里太热了,行了吧!”
路麟哎呦喂个不停,韩谌不理会,闷头就走,都快走到礼堂外了,突然又停了下来,丢下一句:“等我一会儿。”
没管身后的路麟吱哇乱叫个不停,他返回后台,径直走向窗户边。